第三章

系統覺得自己一直很幸運。

在系統學院培訓的時候，他總是能卡准及格線，成績不算好，但也沒掛過科。

畢業以後被分配成了遊戲系統，雖然排了很長時間的隊，可這個小世界架構完整，物種齊全，拿來做遊戲背景最合適不過。

後續的遊戲宣傳、招募玩家、內測開啟等等事情都格外順利。

他甚至覺得自己這款遊戲能上排行榜！

但此時，系統覺得，自己的好運氣恐怕要在這一刻戛然而止了。

突然冒出來的龍崽，撲面而來的巨大水龍。

還有，那一連串兒的四字詞語……

系統在驚懼之下渾身冒亂碼，可他還是把辛西的話聽進耳朵，記在心裡。

……就是沒太聽懂。

不過，有個詞兒他還是認識的。

其罪當誅。

翻譯一下就是，自己要寄了。

系統光速認慫：【我知道錯了！對不起！】

他其實並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畢竟所有系統都是這麼做的。

可他的求生欲讓他大喊出聲，並且努力讓自己表現得足夠誠懇。

如果有身體，說不定還能表演個原地滑跪。

辛西卻沒有絲毫動容，語氣平淡：「我不會放過你的。」

系統欲哭無淚：【為什麼啊，我要求死個明白。】

辛西回道：「降妖除魔是我族分內之事，你既然選擇修了魔道，還妄圖引|誘我族共入歧途，逼迫他們按照這虛假的神諭行事，既如此，我必然要除掉你，永絕後患。」

說著，她將龍珠舉得更高，水龍跟著緊繃起了脊背。

似乎只要辛西一個指令，水龍就能把系統連同石像一起打成粉末。

縱然系統是高科技產物，此刻也感覺到了瀕臨死亡的窒息感。

他終於壓抑住了亂蹦的亂碼，將剛剛辛西說過的話全部調取出來，用最快的處理速度來來回回反覆查看。

終於，他找到了問題的關鍵：【神諭和我沒關係！】

辛西動作微頓，湛藍色的眼睛終於緩緩抬起。

系統為了爭取個好態度，根本不用辛西開口，直接主動交代：【這個世界很久以前就被主系統選定，之所以變成了遊戲背景只是因為恰巧匹配到了我，這裡面的一切設定都是主系統早早就準備好了的，神諭也是他定下的，我只是讓字兒顯現出來而已。】

辛西眉尖微蹙：「也就是說，名喚主系統的魔頭假冒天道之意，動搖天地，影響龍族氣運？」

換成平時，系統無論如何都不敢說主系統的壞話。

可現在，生死存亡之際，他也顧不得許多，迅速隨聲附和：【對！都怪他！】

他覺得自己也不算瞎甩鍋。

當初會選擇巨龍來拍噴火資料片，就是因為巨龍是反派。

這是遊戲設定，也是大多數玩家都有的刻板印象。

沒有人會去問巨龍為什麼會莫名其妙去燒人家村子搶人家公主，就連繫統都沒有思考過原因。

現在想想，一個巨龍，搶人類公主，又不圖財又不圖色的，到底圖什麼？

圖被勇士揍嗎？

反正在主系統的規定下，巨龍就是瘋狂的壞蛋，自然會幹一些瘋狂的壞事。

可，沒人告訴過他，巨龍族居然有個能生擒系統的boss……

想到這裡，系統都有些欲哭無淚：【要是早知道巨龍是你這樣的，打死我也不敢來這兒。】

辛西能聽出他這句話是發自真心，但這並不代表著她會輕易放過對方。

只見幼崽龍爪翻轉，龍珠重新落於掌心。

水龍則俯下龐大的身軀，讓幼崽站到了自己的頭上后重新直起身子，讓她可以和系統對視。

相較於長相威嚴甚至有幾分嚇人的水龍，辛西無疑要可愛得多。

漂亮的白鱗，柔軟的身軀，還有一雙寶石一般的藍眼睛。

系統有些許放鬆，但很快，他就感覺到身上的壓力驟然增大。

只見辛西將小小的爪子摁在了系統所在的位置，分出一縷精神力強行打入了系統之中，隨後道：「我問一句，你答一句，若有虛言，我便讓你形神俱滅。」

系統迅速乖巧：【好噠，你問。】

「你從何處來？」

【系統職業技術學院。】

「……你來這裡做什麼？」

【做最好的遊戲，召最棒的玩家！】

「龍族如今的處境當真與你無關？」

【真沒有，我可以把後台記錄給你看，今天是我第一次到這個世界，雖然……雖然想做壞事，但是沒做成啊。】

辛西頓住了動作。

她並不是被這句話說服了，而是因為系統身上確實沒有煞氣，顯然還未曾造成殺孽，也就不算十惡不赦。

於是，辛西說道：「既如此，你能否保證山谷里不會有龍族聽信你的蠱惑走入歧途？」

系統懵了：【這我咋管得了？】

辛西直接抬手：「那還是誅了吧，永絕後患。」

系統嚇得代碼錯亂，忘記使用這個世界的語言，而是用上了玩家才會用的華夏語：【別呀！我很有用的！】

這一次，辛西終於正眼瞧他。

系統沒發現她的異樣，急聲道：【我能召喚玩家，就是你剛剛看到的那些，他們很有本事，如果你想要修正那個叫啥氣運的東西，我能給你幫忙！】聲音微頓，【而且要是沒了我，就會有其他系統來補我的缺，沒準兒會直接讓巨龍們把神諭從頭履行到尾，肯定不如我這麼聽你的話呀。】

辛西表情微動。

雖然不知系統所說有幾分真幾分假，但有一點是確定的，那就是這個系統確實聽話。

甚至有點膽小。

既然不能徹底杜絕外來者，那麼，還是乖巧一些的比較好。

辛西思索片刻，緩緩開口：「留你一命可以，但你需要與我簽訂契約，成為我的器靈。」說著，她從儲物空間里取出了一顆靈珠，淡淡道，「進到這裡去。」

這靈珠並不像本命龍珠那樣蘊藏著精神力，但顏色溫潤，熒光閃爍，一瞧就不是凡品。

就是有點小。

系統輕聲問：【能不能換個大點的？】

水龍張大嘴巴。

系統火速端正態度：【我這就去！】

隨後，辛西用靈力托著靈珠飄向石像，自己則是用爪子輕點額頭，一滴鮮紅血液悄然融入靈珠。

天地為證，以血為介。

辛西簽訂了她龍生當中第一個器靈。

還是個會寫代碼的高科技器靈。

而她給系統下達的第一個指令就是：「立刻將這些神諭撤銷重寫。」

【那個，宿主呀，我作文成績一直不太好，能不能過幾天再改？最近遊戲內測，我還得去弄論壇……】

「不能。」

【……QAQ】

當天晚上，呆在小珠子里的系統打開了更新日誌，哭唧唧的開始記錄：

『內測第一天，玩家很活躍，但我活躍不起來。

『宿主讓我寫作文，要感人深刻有內涵，寫得不好就得重寫。

『怎麼辦，我好像惹到了個大boss……嗚哇！』

而達里希爾山谷的巨龍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們整個晚上都在為了得到龍神眷顧而歡欣鼓舞。

只有小哈羅德高興不起來。

媽媽讓他看好辛西，結果他帶著辛西偷跑去了龍殿，儀式結束以後還沒能把辛西帶回來。

被發現就慘了。

哈羅德一整個晚上都很不安，睡覺都不踏實，一大清早就躡手躡腳的離開了家，跑到辛西的山洞裡探頭。

結果一無所獲。

哈羅德立刻著急起來，趕忙往龍殿跑。

結果還沒進門，就看到裡面已經圍攏著不少巨龍。

他們彼此之間保持著合理的距離，誰都沒有往前湊，臉上全都帶著驚疑不定的神情。

哈羅德還以為辛西偷偷泡水發現了，跺跺腳就要往裡面沖，結果就感覺到自己的翅膀微微一沉。

回頭，就看到龍崽已經順著翅膀爬到了他的背上。

喝飽了水的鱗片煥發著美麗的光澤，初晨的陽光順著敞開的殿門照進來，就像是在她身上撒了一層金粉，溫潤且耀眼。

相較昨天，辛西的身子又大了一點點，但並不像其他巨龍幼崽那樣變寬，而是變長，體型依然十分纖細。

哈羅德急忙穩住了身形，生怕幼崽掉下去，隨後他壓低了聲音：「你昨天晚上怎麼沒回山洞？」

辛西很是坦然：「有重要的事情。」

「什麼能比睡覺還重要？」

「盯著器靈做功課。」

……？？？

哈羅德面露茫然，不過很快他就發現，辛西的脖子上多出了一條細細的鏈子，底下是一顆不大的靈珠。

哈羅德有些好奇，想要湊過去看，結果就在這時，突然聽到龍殿內發出了陣陣「咔咔咔」的聲響。

像極了之前神像抬手時候的動靜。

哈羅德趕忙抬頭，只見金龍祭司正站在龍殿深處。

她正抬著頭，似乎在看著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金龍祭司突然轉過身來，對著龍群大喊：「所有巨龍都在山谷中嗎？」

巨龍們互相看了看，很快就有巨龍回答：「黑龍赫克托不在，他一早就去龍神指定的那座城了，說是要看一看從哪個角度噴火最好。」

此話一出，辛西便蹙起眉尖，爪子在靈珠上輕輕攆了攆。

而金龍已經舉起法杖，重重地點了點地板：「快，快去把他喊回來。」

巨龍們不解：「為什麼啊？」

金龍搖了搖頭，聲音裡帶著不解，也帶著敬畏：「神諭變了。」

所有巨龍都很是震驚，哈羅德也倒吸了一口冷氣，往前走了幾步，伸長脖子往前張望。

只見龍神雕像依然肅穆，看起來很是威嚴，而他的手臂此時高高舉起，直直的指向了書寫著神諭的石壁。

眾龍的目光迅速移了過去，結果就被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字給晃花了眼。

原本那些堪比「惡龍培養守則」的東西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篇嶄新的文章。

哈羅德年紀還小，認字不多，只能勉強讀出幾條：「以熱愛龍族為榮，以傷害龍族為恥……不隨便噴火，不隨便鬥毆……」

後面的實在是認不全，哈羅德就把目光放在了最上面的標題。

一行金色的大字格外醒目——

牢記龍族新神諭，爭當時代好巨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