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鮮卑(十二)
黑夜一戰,幾乎完全按照韓非的意願而走,盡滅步度根大軍五千餘人,匈奴大軍約八千餘人,俘虜於夫羅留在武州城內近六千餘守城的將士,一戰,武州於夫羅所屬的匈奴勢力被悉數拔起。第二天,韓非大軍浩浩蕩蕩開進武州城,出榜安民,整頓防務,此不消多說。
再觀步度根,在前往武州的途中,正撞上被王彧追趕的烏維殘部,怒極的步度根一刀將措手不及的烏維斬落馬下,後會合在外的哈加大軍,合兵一處,準備攻打武州城。直待到了城下,步度根這才發現,武州城早已易手多時。而王彧,則很是好心的告訴了步度根一切的經過以及韓非的全盤籌劃,直氣得步度根當場吐血,再加上箭傷在身,頓時昏厥了過去。
無奈之下,扶羅韓指揮著大軍狼狽返回大營,半途卻又聽說大營已被韓非趁其營中防守空虛之時,帥軍攻克。扶羅韓只好指揮著大軍,恍若孤魂野鬼一般,找了個略為險要的地方,以鐵甲車為屏障,草草的結個了營,直到步度根蘇醒了過來。
步度根醒來,已是第二天正午時分,大軍因為糧草被韓非一把火焚燒一空,此刻,餓著肚子,無精打採的聚在一起,所談的話題,無不是回老家的意思,兵無戰心。步度根甚是懊惱,如今,連吃飯都成了問題!
在和扶羅韓等人詳細的商議之後,終於,步度根在聽說了匈奴大將屠耆在負出了慘痛的代價衝破的冀州軍的包圍終於趕到了武州戰場。卻因武州城淪陷敵手,后又有追兵。只得在武州城的附近尋了一座縣城駐紮,準備營救於夫羅的消息。尿將目標定在了屠耆的身上。在詐營未果后,步度根果斷的發出了強攻的命令,終於,在負出了五六千傷亡的代價后,城被克,除了少數的倖存者悉數投降步度根外,并州的匈奴被一舉殲滅。得了匈奴隨軍的一些糧草后,步度根的心,暫時也放了下來。得到匈奴的殘部,此刻,步度根尚有大軍八千不到,全力的布置城防,準備以縣城為屏障,與韓非繼續周旋。
逃跑是不可能了,退路以斷,一旦逃跑,韓非必追擊。沒有了城牆依託,幾乎是同樣的兵力,還有著前後夾擊的危險,在經過了與韓非一戰。深知對手戰力的步度根一點希望也沒有。
最讓他惶恐不安的就是韓非的詭計。
而韓非,在花了三天多的時間,將武州城的善後工作一一完善後。留下了大將王彧把守武州城,自己親帥大軍在鮮卑人所在的縣城外安營下寨。但是。令韓非苦惱的是,步度根完全拋棄了鮮卑人的勇士精神。完全龜縮在城中,學起了匈奴人的戰術,將烏龜戰法發揮的淋漓盡致,任由韓非如何挑釁、漫罵,也不見其出一兵一卒,雙方向有默切一般,一個在城裡,一個在城外,雖然雞犬像聞,卻老死不相往來。這樣的境況,一直持續了足有半月有餘……
這一日。
三更時分,韓非大軍的士卒尚還沒有起來,韓非就已經早早的做好了準備,他特意換了一身明亮的素白團花大氅,把頭髮洗的乾乾淨淨的,束髮紫金冠將頭髮齊整的梳攏,一身的戎裝,然後就奔著典韋的營場走去。
此時的典韋尚躺在榻上呼呼大睡,卻不知韓非親自來到了他的營帳之中,望著睡覺尚還流著口水的典韋,韓非一陣好笑,搖頭上前,抬手輕拍了拍典韋裸露的胸脯,輕聲喚道:「喂!懶蟲,快起來隨我練兵,防止鮮卑兵來襲,快起來!」
三更時分,正是人陷入沉睡之際,此時的典韋也睡的正香,根本不知道韓非會親自來他的營帳,感覺到有人拍打著自己,兩道眉頭一皺,閉著眼睛翻了個身,嘀咕著罵道:「哪裡來的混蛋,真他娘的羅嗦!這大半夜的連個鬼影子都不曾聞到一個,練個屁兵?」
越說聲音越低,待得最後一個字說出來,緊接著,打鼾聲再度響起。
韓非聞言頓時愣住了,這些年來,似乎好象還從來沒聽過誰敢這麼和他說話。當然,韓非也知道,睡夢中的典韋不知道是他來了。想著想著,韓非失聲笑了起來,接著猛然一拉典韋的鬍子,頓時揪下一小撮,只把典韋痛的嚎叫一聲,眼淚都流了出來,也不看看面前的人是誰,「騰」的一聲,自塌上跳起身來,抬手就是一拳揮去,嘴裡狠聲罵道:「瞎了你小子的狗眼!連俺老典的鬍子你也敢揪,你不知道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嗎?」
「老虎的屁股?」
韓非頓時被這驢唇不對馬嘴的比喻弄得哭笑不得,根本就不去看典韋打來的拳頭,打趣的說道:「什麼時候本太守的典將軍也學會用文了?只不過,這用的也太……看來,子昭你應該多加學習才是啊!」
當看清眼前的韓非時,典韋頓時一愣,拳頭停在半空中卻再也揮不下去了,一臉的尷尬,看著韓非,捏獃獃發愣。韓非無奈的搖了搖頭,嘆聲說道:「唉,反了,反了,反了啊!」
「嘿嘿,主公,誰反了?哪個敢反,俺老典這就帶人砸了他!」典韋急忙拳頭背到身後,接著疑惑的看了看韓非,見韓非穿得乾乾淨淨的一身,不禁奇怪的問道:「主公,你今兒怎麼穿的這麼……呃,那個帥氣?不會是……主公是要給哪家的姑娘下六禮吧?」
「下你個頭!快穿上衣服,隨本太守出去!」韓非拍了典韋的腦袋一下,呵呵笑道:「你這腦袋,怎麼竟是些這樣的思想?錯啦,本太守我這是要給步度根下份厚禮,走!跟我到羌兵營前練兵去!」
「好嘞!」典韋沒反應過來黃逍說的是什麼,忙三火四的穿上了衣服。轉身拿起甲胄,就往外走。等走到營帳之口,典韋這才猛然反應過味來。轉頭奇怪的看著韓非,張口結舌的問道:「主公,去練兵?你說到……到哪去練兵?!」
「檳果!正如你想的那般,」韓非好整以暇的打了個響指,笑道:「本太守我正是要去前方城下去練練兵,給他步度根他下一份厚禮!走吧,子昭,就等你了!」
隨韓非出了營帳,來到轅門之前。典韋就看見韓非口中早已收拾好了一千精裝的騎兵,只見這些騎兵一個個都衣著顯眼,不是披著紅色的披風,就是裹著紅色的頭巾,而且隨身還帶著喜角和小鼓,其中更有幾個人,甚至還捧著銅鑄的小樂鍾!典韋見狀,想笑卻又不好意思笑出來,只得委婉的問道:「主公。你這是練的什麼兵啊?樂禮之兵?」
說道這裡,典韋臉上突然浮現出一抹壞笑,低低的聲音對韓非說道:「主公,你該不是看上步度根的女兒了吧?奇怪。沒聽說步度根有什麼女兒啊?」
「看上你個大頭鬼!」韓非狠狠的瞪了典韋一眼,現在,他真後悔帶上這個傻呼呼的傢伙出來。說話根本就不經過大腦!韓非臉一綳,說道:「少說廢話。想看好戲,就跟本太守走!不想看。你繼續回去睡你的覺去!」
「去去去,俺不說了還不行嘛。」典韋嘟嘟囔囔著說道,緊緊的跟在韓非的後面,生怕韓非將他丟下,錯過了看所謂的好戲!
就這樣,一千騎兵靜悄悄的出了大營,直奔二十餘裡外的縣城而去。當來到縣城前時,但見萬簌寂靜,城內鴉雀無聲,韓非靜靜的觀望了片刻,接著一揮手,說道:「兄弟們,輪到你們表演了,給本太守奏樂!」
「啊?」
典韋聞言頓時呆了,卻見那一千名拿著樂器的騎兵紛紛依照韓非的吩咐,又敲鐘,又打鼓,還有的喜氣洋洋的吹起了喜角,一時間,步度根殺氣衝天的縣城之前,竟然變成了韓非的閱兵場子,唯有一旁的典韋看的是目瞪口呆。
而此時的步度根正在營中酣睡,突然聽聞城外敲鑼打鼓的聲音,頓時以為是韓非大軍突然攻城,已成驚弓之鳥的他,急忙起身,慌慌張張穿上甲胄,高聲言道:「快!整備軍隊,隨本王應戰,應戰!」
但敵軍不知為何,光打雷不下雨,等步度根都穿好了甲胄,也不見韓非大軍攻擊,城牆的方向,甚至連一絲的喊殺聲都不曾傳來。步度根正自疑惑間,忽見扶羅韓、新左先鋒使哈加、右先鋒使慕容頭偃等一眾鮮卑族「高幹」紛紛前來拜見。
只見扶羅韓右手扶肩,沖著步度根鞠躬一拜,稟道:「扶羅韓參見大王,還請你不要驚慌,韓非大軍並沒有攻上城來,只是在城下駐足而已。」
步度根聞言不禁心首腦感疑惑,卻見同扶羅韓一同前來的哈加接著說道:「回大王,下面韓非的軍隊的情況似乎有些不對,方才屬下在城上看了看,發現他們一個個穿的溜光水滑,在我軍城前又是吹角,又是擂鼓的奏樂,好像是在練兵,但又好像不是。」
步度根聞言更是摸不著頭腦,不解的問道:「哈加,你是說韓非在本王的城前練兵?」
「這個……」哈加眉頭微皺,不確定的說道:「這個屬下也說不好,要說是練兵,城下並沒有軍隊在操練。可是,若說不是練兵,屬下實在想不出韓非要做些什麼。」
步度根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陰沉,咬牙切齒的問道:「可曾看清,城下一共有多少的敵軍?」
「最多不過一千,而且領軍之人,正是大漢的太原太守韓非小兒,身邊陪伴之漢將,乃是典韋。」
見步度根問起,哈加急忙答道。
鮮卑族眾將聞言,眼前頓時一亮,慕容頭偃咧著一張大嘴,興高采烈的說道:「好啊!這個韓非小兒我看是活膩了!大王,你給屬下一千人,讓屬下出去將那一千漢狗的頭一個不剩的全給你剁下來!」
「一千人夠么?不要忘了,韓非小兒的大軍戰鬥力,遠在我軍之上。而且。慕容將軍你雖然勇猛,但卻也不是韓非與典韋的對手!一千人。被剁的可能不是城下的韓非小兒啊!」扶羅韓不咸不淡的說道。
「你……」很顯然,步度根麾下也如同其他諸侯一般。文武不合。聽了扶羅韓的揭短之言,粗莽的慕容頭偃頓時大怒,然而,卻也知道,扶羅韓說的也是實話,單憑一千人,他必然會敗在韓非的手中。是以,雖然慕容頭偃大怒,卻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大王。依屬下來看,這城,出不得!」扶羅韓說完,也不再理會慕容頭偃,向步度根說道。
步度根疑惑的看向扶羅韓,卻見扶羅韓摸著額下的須子,接著笑道:「大王,漢人狡詐,尤其是這個韓非小兒更是詭計多短。難道你真的一點都不懷疑韓非小兒大軍的用心嗎?這必是漢賊首領韓非小兒的誘敵之計啊!」
西鮮卑王步度根聞言點了點頭,深以為然的說道:「不錯,只有一千人,就敢來本王重兵把手的城前胡鬧。必是誘敵詭計!漢人狡猾,慕容將軍你不可輕易出戰!」
哈加沉默了一會,終於開口言道:「可是大王。我等若不出戰,就這麼任由韓非大軍在城下胡鬧。咱們鮮卑族勇士的士氣,恐怕會被他們磨沒了啊!」
「這……」
步度根聞言。頓時犯了猶豫。這出戰恐是韓非小兒的毒計,不出戰,卻又惟恐大軍的士氣受到打擊,時間久了,必生嘩變,頓時,步度根陷入了兩難之中。
「大王,此你可放寬心,」扶羅韓低頭思索了片刻,笑呵呵的摸著鬍鬚,抬頭說道:「大王,你不必擔心,敵軍雖然必有埋伏,但只要我們派出鐵車陣,任他韓非小兒有什麼樣的詭計,都不足以奈何我們鮮卑族的勇士,說不得,還會一舉擒獲漢軍的賊首!」
步度根聞言頓時清醒了過來,是啊,自己的鐵車陣無論敵軍布下什麼樣的埋伏,只要大軍數量不是相差懸殊,其又能奈鐵車陣如何?!
最起碼,能安全的撤退。
「好!」
但見步度根猛然一拍大腿,點頭笑道:「就依照中兄你的意思來辦!扶羅韓,你速領鐵車大軍出城去戰韓非!慕容將軍,哈加將軍,你二將為左右兩翼,襄助扶羅韓將軍,芒中、注詣領兵接應。哼,既然要戰,那我鮮卑人的勇士又何懼之有?這一戰,要讓韓非小兒知道知道,本王不是於夫羅之輩,和本王玩陰謀詭計,是行不通的!」
步度根「壯志豪言」,或許是忘記了先前的傷疤。典型的好了傷疤忘了疼,而偏偏,慕容頭偃等人,卻無有人以為步度根說錯了什麼話。
……
此時的縣城外,韓非的一千騎兵依舊還在歡吹擂鼓,熱鬧不停,突然,乍見鮮卑兵城內火光四起,將黯淡的夜色照的極為明亮,緊接著,縣城門大開,從城門口湧出了數不清的鮮卑士兵,在一員鮮卑大將的帶領下,沖著韓非和典韋等人瘋狂的殺來。
典韋面色一變,急忙向韓非問道:「主公,敵軍已經殺出來了,咱們是不是該撤離了?」
「怎麼?本太守的典韋將軍害怕了?」韓非揮了揮手,打趣的笑道:「此事不急,且看看鮮卑人的鐵甲車出來了沒有。」
話音未落,韓非便已經望見攜帶著巨大轟鳴聲的鐵車陣,夾雜著濤天的氣勢,轟隆隆的向著己方賓士而來,韓非的臉上喜色一閃即逝,轉頭沖著騎兵們沉聲喝道:「想活命的,把手上的零碎全都扔了!跟著本太守跑!使勁的往北跑!」
看見敵軍城中的火把透明,殺生鼎沸,更兼有巨大的轟隆之聲,韓非心中的石頭頓時放下,隨即一拍胯下的戰馬,當先向北逃了過去。
此時,敵軍城中左路殺出來的人,正是那員又丑又蠢的羌將慕容頭偃!慕容頭偃見韓非連個面前不跟他們照,轉頭就走,甚至,大搖大擺的從他的面前經過,慕容頭偃不由氣的頭昏眼脹,想他堂堂的鮮卑族第一猛士,自從進了中原,兩番碰到典韋,一次碰到甘寧,都被兩人給糊弄過去了,沒有一仗是打的完全(第三次,還是被慕容頭偃劃到了甘寧的頭上,慕容頭偃根本不承認自己是在逃跑,雖然,他知道他的武藝比不上這兩個人)。如今適逢敵軍的主帥,居然又跑?這漢人都能不能成了!一個個都他娘的是兔子養的?
掂了掂手中的板門大刀,慕容頭偃雙腿猛然一夾,咬牙切齒的沖著敵軍蜂擁而去,這桿板門大刀,跟隨燒戈多年,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死在它鋒利的刀刃下的敵人不計其數,只要有此物再手,天下沒有任何事情能讓慕容頭偃感到害怕,即便遇上了明知不敵的對手,他也敢上前打上幾十回合,更別說追殺敵軍了。
「漢狗,都給你慕容頭偃大爺停住,有本事的就留下與我慕容頭偃比一比誰才是天下真正的勇士!」慕容頭偃一面狂呼,一面揮舞著大刀高聲叫囂道。
「他娘的,居然是那個蠢夫!這傢伙命也真大,居然在老典的手下逃了兩次,居然還不死!哼,都他娘的說俺老典這兩年本事退步了,連一個小小的蠻人都解決不了!不行,這次說什麼也不能讓這小子活著離開!主公,你讓俺老典回頭活劈了他!」典韋嘟嘟囔囔的哼道。
「你敢!」
只聽一旁匆匆揮舞馬鞭的韓非沖典韋喝道:「少想那些爭強好勝的事,給老子我認真的跑,仔細的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