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工智慧「天才」

那麼多人總會出幾個異類，他們是天選之人，總是會在某方面或者領域裡面不費吹灰之力就到達頂峰，燦爛且孤獨著。

距離礦井崩塌已經過去了二十天之久，病床上的林墨脫面前睜開雙眼，渾身上下向散架了一樣，不能動彈，處處酸麻，身體跟靈魂分離了，大腦指揮不動，勉強顫抖著的手指抓住床沿，還是脫力，不經意不知道把什麼東西從旁邊的桌子上打了下去，聽著像洒水聲，又聽到「框啷啷」一聲，聽不太真切，似乎還有個人在講話。

「5237號已清醒，請醫護人員準備到達，已啟動智能光照。」

隨後，黑暗中慢慢發出穩和的光亮，不多久，林墨脫聽到了開門聲，有人進來了。不過一睜眼就流淚，只好閉著眼問道「請問一下，其他人救出來了嗎」

並沒有人回答，只有針管吸劑的聲音，隨後被打在了輸液袋裡面。

一雙溫潤的手指貼在了林墨脫的額頭上，「還行，不發燒了，我給你打了30毫克鎮靜劑，接下來好好休息。」

「可以告訴我嗎，姐姐。」林墨脫顫抖著抓住護士的手。

「我並不清楚，被送過來的只有你一個人」

似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林墨脫這會徹底躺屍了，任憑護士擺弄，解開了上衣扣子，把溫度計放進了咯吱窩，掰開了嘴，又塞了個溫度計。

這時的林墨脫已經魂游天外，努力的回憶著那天之後的事情，只有零星的碎片，自己怎麼逃出去的一點都不記得，但有一點，他爬了很久，冥冥中有一個聲音告訴他，一定要活下去，另一個人聲音卻告訴他放棄吧，這也是一種解脫，三代因井而生，因井而去，也算有始有終，要接受這個在普通不過的命運。

直到冰涼的感覺傳來，林墨脫回過神來，一切恢復了安靜，眼鏡被纏上了紗布，不知名的清涼感沖著額頭，像一台小型電風扇，緊接著眼皮越來越重，昏睡了過去，耳邊傳來「5237號已停止腦活動，正在進行淺度睡眠，光照度逐漸降低，十分鐘將啟動濕度噴洒消毒處理」

而旁邊的護士正在抓緊記錄著:身體溫度「口腔，腋下，電腦」的正負差值，轉身的一瞬間，胸牌搖晃，上面寫著:「姬千雪」三個字。

而語音播報的正是人工智慧或者說是充滿智慧的人腦，它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天才」在這個地下半徑八百里的土地上，到處都是它的儲藏室，聽起來很笨重，像人類第一台計算機一樣臃腫，其實不然，這只是它的冰山一角，這些都是后話，畢竟「天才」可不會是虛有其名。這個地下霸主，像蟻后一樣統治者整個地下世界。

幾天後，林墨脫已經逐漸適應了目前還床上生活，剛開始面對姬千雪的特殊服務還有些害羞靦腆，不過想想自己昏迷了那麼久，一個大男人有什麼值得尷尬的，時間是最好的鎮靜劑，不知道是這昏暗的房間帶來的安全感，還是第一次被姬千雪這個無微不至的照顧所帶來的心靈的安寧。

林墨脫今天醒來的有點早，時間在這裡是消失的，除了偶爾動一下，其餘就是在床上躺著，眼鏡也被上藥蒙住了，一點也見不到光，彷彿一下子回到了小山村進行著「窩冬」

有人說農村人很清閑，特別是在機械革命爆發的時候，可以不用那麼辛苦，耕種，施肥，收割，粉碎，一體機一步到位，收拾的妥妥噹噹的，這只是城裡人所謂的理論，因為農村有很多山地，這些機器到不了地裡面，

面積又小，也貧瘠，也根本容不下機器。

所以人工還是主力，不僅是省錢，重要的是他們的時間都在這眼前的土地上，要說能空閑的時間也就是冬天會下雪的那幾天，全家老少一窩煙的聚集在爐火旁邊，火旁邊備上一些饃片，花生，番薯，任憑它就這麼備著，偶爾添進嘴裡，聽著家長里短和不知名的鬼怪誌異，這就是「窩冬」。

林墨脫慢慢脫下這一圈一圈的紗布，緩慢的睜開雙眼，暫時看清楚了這屋子裡面的陳列，和普通醫院的規格一樣，奇怪的是似乎沒有窗戶，就這樣一瘸一拐的奔向衛生間，鏡子裡面的自己似乎並沒有什麼變化，依舊清秀的臉龐，失神的雙眼顯示著無精打采，眼中無光，鬍子拉碴，禿頭像一個橢圓形的蛋，上面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疤痕，雙眼還是腫脹，左眼角下至鼻頭有很深一道疤痕。

林墨脫打開熱水，任憑熱氣掩蓋住鏡子，自己現在就是個連眉毛都沒有了怪物，深深的低下了頭。

「怎麼，接受不了這樣的自己」姬千雪站在背後說道。

回過頭的林墨脫看著這個照顧自己月余的女子，跟想象中不太一樣，性格如此溫柔體貼，而現實確實一張生人勿近的臉龐，強大的氣場猶如寒冰般讓人退卻，不諳世事的眼神中又透露出對事物的默然，這究竟是見慣了生死的白衣天使還是奪命審判。

「大男人多幾條疤沒什麼見不得人的，你應該慶幸你還活著」姬千雪一把扯住林墨脫的衣裳，帶著他坐到床上。開始新一輪的體狀檢測。

「平時話不是挺多的，今天怎麼一個屁也不放」姬千雪拿著鋼筆做著記錄。

林墨脫一如既往翻身趴著「這可不是幾道疤，而是渾身上下沒有好的地方」姬千雪抽出手來把白色的藥膏塗抹到後背，接下來林墨脫就被纏成了一個粽子，像一個活著的木乃伊。

「床沿邊上有一個按鈕，你在無聊的時候就按一下，就會自動為你提供學習資料」姬千雪又在枕頭邊上放了一個筆記本，「當然，你也可以不聽，選擇看」

「你想的真周到，可你為什麼還要讓一個病人學習，這也太不人道了。」林墨脫抗議道。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你以為讓你白吃白住的，公平交易，各持所需，打住，不要提問，那裡都有你想要的答案」姬千雪說完便離開了，留下了還要準備抗議的林墨脫。

「對奧，這麼簡單的道理我怎麼就沒想通，不對，難不成我沒有賠償金？還是保險沒到位。」懷著沉重的心情林墨脫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你好，歡迎您收聽我院詳情介紹，我是您的人工智慧客服代號908……」

林墨脫按下了關閉按鈕，他可沒空聽這些，翻起了筆記本，一手清秀娟麗的鋼筆字映入眼帘，似乎還有著淡淡的香味，林墨脫放到鼻間輕輕一嗅，這是那姬千雪的味道。

「啪」林墨脫給了自己一個巴掌，什麼時候自己的行為這麼猥瑣，帶著心猿意馬的狀態看了下去。

而旁邊針孔攝像頭拍下了這一切，在休息室的監控中，一個護士調笑道:「千雪，這個人好可愛哦」隨後就被捂上了嘴，兩個人嬉笑扭打在一起，露出胸前的一抹春光。

經過一番周折，林墨脫終於讀完了入學秘籍，這是一家公立醫院，名字叫做「奇迹」發起人只有一個姓氏「趙」，所有的資金就是募捐而來，聽說已經運行了半個多世紀，這乍呼一聽好心人很多啊，可通過其規模來說這裡的花費可是不一般，有些葯一輩子都吃不起一粒。

正如同「奇迹」這個名字一樣，這裡的病人都是疑難雜症，這個入場券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得到的，這裡的最高院長不是人，而是「天才」人腦在控制運行著這一切。

送到這裡的病人都會默認簽訂一份協議，作為交換，賜予你健康，而這個交換內容卻需要面談，而且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要進行「幫工」也就是為「天才」進行數據記錄，這裡更像是一個小世界，這裡的病人為「天才」服務，而服務病人的人是「天才」挑選出來的。

每個病人身上都有一個身份牌，這個牌子的功能就是門禁系統，只能在特定的區域內行走，級別的晉陞就是發現「天才」的BUG，發現的次數越多，數據越準確，晉陞的機會就越大，同時發現的以第一個優先上報者為準。

不過對林墨脫來說，他目前想的就是還債，完成那個所謂的交易，從而離開這裡，這些他都不感興趣，他也不需要這裡，要說唯一有點念想的就是姬千雪，無法定義這是什麼感覺，沒有人能拒絕的了一個人對你的好。

但往往事與願違，你跳出了一個坑，總想著能有一些直路，卻不知道自己卻掉進了另外一個坑，在坑與坑之間不斷徘徊，如果有主視角，你會發現你本身就深處在一個大坑之中，而你身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坑道，你自認為的平坦不過是你的雙腳支撐在了坑與坑的邊緣。

林墨脫傻笑著，卻不知這危險不會消失，冥冥中的一雙手在推動著它。

接下來的幾天比之前更加枯燥，因為多了一項服務，閱讀理解，這個由姬千雪組織的每天長達一個小時的言傳身教，就是一遍一遍的講述著這家「奇迹」醫院，整的林墨脫好心情都沒了，但又不得不耐著性子聽下去。直到第七天，林墨脫終於受不了，打斷了姬千雪的講話。

「我要離開這裡，立刻，現在，馬上，一刻也停留不下來了。」林墨脫堵著耳朵有些狂躁。

「什麼？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姬千雪不可思議的盯著林墨脫。忽然間聲音嘶啞，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看來你還是不夠明白奇迹醫院的存在，看來之前對你是太好了，好的不知感恩與回報。」

床上的林墨脫被束縛了起來，頭上帶上了頭盔，進行著奇迹醫院的偉大歷史的延續，不斷重播著。任憑怎麼掙扎也無濟於事。

隨著大門的再次關閉，林墨脫心裡有了一些恐懼，腦海中都是噪音和聲播，不過好在沒有持續多久，慢慢恢復到正常。

接下來的幾天，再也沒有見過姬千雪，林墨脫也算自得其樂，快速融入了這裡，並且見到了自己的老夥計們。-只是這一切都顯得那麼異常。

那是去吃飯排隊的路上，恍惚間看到了藍色工裝服，好熟悉的背影，最後發現了是之前的工友，尷尬的是林墨脫居然叫不上來名字，也沒有去打招呼，但是想知道那天之後的事情，最終還是走上前去。還好靈機一動，想到了每天點名時的號碼，腦袋搜索著臉龐記憶。有了，是213號，太吉利的數字了。

林墨脫匆匆拿了份餐盒，就順著剛才的路線追了上去，也不知道是不是留下了後遺症，竟然跟不上一個上了年紀的老頭，印象里就是沒有什麼印象，每天都見面，卻沒有什麼交集，林墨脫是個孤僻的人，害怕麻煩，總是想著孑然一身，沒有記憶就不會有悲傷。

兩個人始終保持一定的距離，林墨脫顧不上牆上貼著保持安靜的標誌，直接喊了一句:「213，213，快回頭，我是林墨脫。這一喊簡直炸了鍋，老頭沒有轉身，旁邊的門陸續的打開，一個個白衣天使站在門口盯著林墨脫，那是同一個女人的臉。

林墨脫心臟怦怦的跳動著，手裡的餐盒摔落在地上，頭也不回的向回跑去，直到回到自己的病房，反鎖上門，跑到衛生間用冷水沖洗著臉龐，「一定是幻覺，一定是幻覺！」他不相信，他看到了那麼多的姬千雪。

「系統檢測到宿主精神異常，請進行清除指令，指令編輯完畢，啟動。」天才發動了自檢掃描。

一根針管無差別的隔著衣服攻擊到了林墨脫的後背，一陣刺痛過後，林墨脫髮出一聲:「不！」隨即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