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四章 桑仲

桑仲舉著個大刀劈向摔懵的趙廷玉。朱罡和樊爻在一旁大喊著讓趙廷玉躲開。趙廷玉憑著僅剩的意識往一旁翻滾，喝醉的桑仲手上沒有輕重，大刀緊貼著趙廷玉的後背劈在了甲板里。崩起來的木屑直打的趙廷玉後腦勺疼。

冰冷的刀貼到他後背上讓趙廷玉瞬間清醒。趙廷玉墊步擰腰，騰空立地而起，爬樹的本領他在白節山時就已經練的如火純青。他宛如一隻猿猴，手腳並用順著帆繩爬上七丈高的桅杆。

桑仲追他不得又轉而去砍朱罡和樊爻二人。他舉起刀要砍，忽聽頭頂上傳來人的叫聲，聲音由遠而近。趙廷玉抓著帆繩盪了過來，借著盪起來的力量雙腳齊出奔著桑仲踹了來。卻受繩子擺動幅度的影響，從桑仲面前略過去，一頭扎進了甲板上的桶堆里，又被繩子拉了回來，緩緩的停在了桑仲面前，場面極為尷尬。

趙廷玉尬笑著看著桑仲：「大哥，再給個機會啊。」

桑仲揮刀劈向趙廷玉的頭，趙廷玉撤手縮頭往下出溜，順勢打出一擊陰冥指，桑仲的刀也從趙廷玉頭上砍過，斬斷了他抓的繩子，趙廷玉掉進了魚倉里。

這魚倉只是四面塗成了黑色所以看著深不見底，趙廷玉無遮無攔的掉落其中才發現不過一丈多高，而且下面還有一層魚，根本摔不疼。

「大哥，拉我上去！」

桑季在倉中大喊，桑仲從上面扔下來個繩梯。桑季輕車熟路的往上爬。趙廷玉快速跟上想要把他拉下來，可桑季的力氣不是趙廷玉能比的，被桑季一腳踢翻。

「大哥，我先弄死這小子，上面兩個交給你了！」

桑季說著跳下繩梯撲向趙廷玉，卻在跳下來時踩到魚，腳下一滑，五體投地。幾乎同時，趙廷玉打出飛針自衛，桑季「啊」的尖叫一聲。

「二弟，你怎麼了？」

桑仲焦急的趴在魚倉邊上往下看。

桑季：「大哥，這小子用針扎我屁股！」

朱罡調侃道：「這個趙廷玉還有龍陽之好？」

「你就別貧了，分不出個輕重緩急是不是！」

樊爻拿著發簪磨著網子，想要掙脫出去。

「你費這個勁幹什麼！」

朱罡拔下發簪捏住簪頭一拔，從發簪抽出一柄細小的刀，反手一刀將網撕開個大口。

「你有這東西不早拿出來！」

「拿出來了怎麼看大戲呀，你不是會算嗎，沒算到？」

「我算你個死人骨頭，還不幫忙！」

兩人說著說著聲音逐漸不受控制。

「臭小子，你們兩個當我不存在呢！」

桑仲站起身看著吵嘴的兩人，見朱罡的網子已經破了，揮刀就砍向朱罡。

朱罡這網已經被破壞，見刀砍來，他縮起身子腳踹樊爻借力，二人短暫的分往兩邊擺動躲開桑仲的刀。朱罡討過飯、騙過錢，還有些小偷小摸的本事，流浪市井生活造就了他迅速的反應。趁著桑仲撲空，朱罡迅速鑽出網去，飛撲向樊爻，借著飛撲之勢手中小刀緊貼著網口劃過，加上樊爻來回搖擺的幅度，破損的網子經不住擺動的力道。樊爻、朱罡一起掉進了魚倉。

桑仲見狀，舉著刀也跳了下去，三人一起對陣桑仲兄弟。

……

楊琳在水中潛了半晌，總算是找到個沒人的地方上了岸。她四下尋找，爬上一處高坡，手搭望眼見這碼頭渡口前全都是打魚跑船的人家，想必都是桑仲的同夥。棧橋邊的幾座碉樓上，還站有穿著相同手拿兵器的看守。

楊琳向南而望，自己就是不吃不喝也要走上足足一天，恐怕她還沒見到岳家軍趙廷玉三人屍體都涼了。楊琳一時手足無措急得原地跺腳，忍不住流出眼淚，哭聲也忍不住的釋放了出來。片刻她又覺得哭聲會引來敵人，於是捂著嘴竭力讓自己不發出聲音。可耳畔還有哭聲縈繞，聲音凄慘且有些距離。

楊琳哽咽著忍下哭泣，擦著淚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七八個年輕的小廝正拉扯著個姑娘往船的方向走，後面的老漢苦苦的跪地哀求，被這些人生拉硬拽著往後拖行。

「老高，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不能耽擱孩子前程啊。」

老漢一口老痰啐在那人臉上：「前程個屁，上去伺候那些畜牲的人，有幾個活著出來的！」

女子也哭著掙扎。

那人急了，雙手舉起手裡的大棒子砸在老漢頭上，老漢頓時腦漿迸裂。女子看著被打死的父親瘋了一樣往前撲，可她哪裡掙的過這些年輕力壯的男人，被強行拖著走。女子朝圍觀的人喊著大娘大伯救命，可沒有一個敢亂動的，眼睜睜看著她被這些人帶走。

楊琳快步跟了過去，見四五個女子集中在一小屋內，屋內哭聲不止，夾雜著男人的訓斥聲。

「怎麼才這麼幾個人，這歪瓜裂棗的都是什麼呀？」

「大哥，汴梁城就這麼大，這一連幾個月了，能找著這些人不錯了。」

「城裡沒有，周邊縣裡沒有，你不會動動腦子嗎？」

「大哥，現在外面在打仗，那個岳飛多厲害啊，把金兀朮打的沒地方跑，掉河裡差點淹死，你沒聽說呀！」

「他死不死我不知道，人湊不齊我們就得死！」

「哥哥，咱們抓這麼多人幹什麼呀，這船上才幾個人啊。」

「這誰知道，你去問還是我去給你問，趕緊出去找。」

門打開，那幾個男子走出來。楊琳一路跟隨他們出了城，摸清他們的行進路線后，仗著輕功趕到了他們前面，將隨身攜帶的百花露灑在衣服上，遮蓋住身上的腥臭味。佯裝在河邊梳洗頭髮，怕這樣還引不起他們的注意，故意清了清嗓子在河邊高歌。楊琳就這樣再次混回了汴梁城的小碼頭前。

這些人全部被要求穿上同樣的衣服以紗巾遮面，站成一排經過碉樓的排查放行之後，手上綁了繩索連成一串站到船下等候。這些人沒有桑家兄弟二人的引領是斷然不敢上船的，可左右等不來人。楊琳也心裡著急，正愁該如何上去救人時，桑仲有些狼狽的從船上露出頭來朝著下面擺了擺手。

「讓她們上來，你們回去吧。」

桑仲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有氣無力。與此同時，桑季也有些狼狽的趴在船舷上露出臉來，拿著張錢莊的憑票從船上扔了下來。

看見這二人楊琳的心涼了半截，看著兩人的狀態必然是剛剛經過了場惡鬥，只怕現在趙廷玉三人必然是凶多吉少。

楊琳跟隨著隊伍上了船，在甲板上排隊站好。卻見趙廷玉、朱罡和樊爻三人被綁在船艙門前的柱子上鼻青臉腫，渾身是傷。楊琳見此情景懸著的心稍稍平靜。

「得虧看見這個了，要不然豈不是丟了個大買賣。」

桑仲倚在一旁的桅杆下，拄著刀，手裡搖晃著三人的腰牌。

「來來來，面朝著我站好。」

桑季一臉壞笑的看向這站成一排的女子，雖然他走起路來都顯得沒什麼力氣，而且有一條腿還有些瘸，想來是被趙廷玉他們打的，但他剩下的那一隻眼裡卻發散著格外旺盛的精神。

「哎哎哎，你要幹嘛？」

桑仲出言制止了弟弟的行為。

桑季：「哥，那群玩意兒都睡了，還能回回都便宜了他們不成。」

桑仲笑著嘆了口氣：「你自己小心著點。」

「讓我來看看這些人都長的什麼樣。」

桑季放蕩的臉上被笑容擠出了褶子。他走上前挨個俯下身將臉貼在女子胸口，撩開面紗看女子的面容，直到他走到楊琳的面前。

「哎，這個長的比那幾個水靈，你是，啊！」

楊琳趁他湊過來撩開面紗的瞬間口吐飛針刺瞎了桑季唯一的一隻眼。她隨即施展縮骨功把手從繩子里抽出來，飛身而出，一招碧落掌重擊桑季面門。這下直接把針打了進去。桑季像條被斬斷成兩節的蚯蚓，在地上打滾、抽搐，並聲嘶力竭的哀嚎。

桑仲揮刀來砍，可明顯的動作慢了，楊琳並不費力的躲開他的刀，迅速貼近他使出折骨手奪了他的刀，婉若游龍般繞到他另一側，趁他手臂未落肘擊他腋下，桑仲手臂脫臼。桑仲也是條漢子，強忍著疼痛，反手抓住了楊琳的頭。楊琳一時擺脫不了，只得雙手抓著他的手臂減輕痛苦。

「小東西你找死！」

桑仲抓著楊琳的頭，單手將她掄了起來扔了出去。摔在甲板上的木桶堆里，這下著實將她摔得不輕，目之所及皆是天旋地轉，耳畔如群蜂飛舞。

一旁的桑季在地上瘋了般吼道：「哥，殺了她，殺了她！」

再看桑仲將脫臼的手撐在地上全身用力，只聽咔的一聲手臂被他硬生生的自己裝了回去，而後徑直走向楊琳。她也顧不得多想，雖說是疼痛難忍，可面對敵人終究是死亡更進一步。

楊琳翻身站起，手拿飛針朝著地上的桑季打了過去，正扎在他肚子上。桑季的又一聲哀嚎制止了桑仲的腳步。

楊琳：「別過來，不然我下一針一定扎死他！」

桑仲：「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說話間又一根針從楊琳手中發出扎在桑季的肩膀。

楊琳：「下一針直接扎他脖子！」

楊琳一手拿針，一手指著趙廷玉等人：「把刀扔了，去把他們都放了！」

桑仲只好放下刀去給他們解繩索，楊琳警惕的跟在他身後。這桑仲看似粗糙漢子，心卻細的很。他回頭見楊琳跟在自己身後不過兩步的距離，於是計上心頭。

楊琳：「快點，別耍花樣！」

桑仲轉身撲向楊琳。楊琳的輕功雖不及趙廷玉，但也是受到蘇月夕言傳身教的。加之桑仲身子大且笨，楊琳相對嬌小。也是她反應迅速，一連幾個後空翻躲開桑仲，隨後抬手打出數枚飛針。

「你這傢伙要不要臉啊，挺大個老爺們兒和個小姑娘耍陰謀詭計！」

朱罡雖然被打的狼狽，可嘴上不閑著，桑仲抓楊琳沒得手，被朱罡這邊用話激的更為惱火。他撇下楊琳不管，快步到朱罡身前抬手連續幾個大嘴巴，招呼了上去。朱罡被抽的嘴角流血，牙齒鬆動。

桑仲所站位置，恰好背對著趙廷玉，趙廷玉雙手反綁手就對著桑仲的下三路。趙廷玉即刻運氣使出陰冥指，正打在桑仲的大腿上。趙廷玉雙手反綁沒法施展開，因此使不出多大力道，可這下也像是被人猛掐了一把。

刺痛感讓桑仲眉頭一皺，回頭往後看去。朱罡將口中血水全吐到桑仲臉上，有不少進了他耳朵里。桑仲愣了一下，又回頭來打朱罡，此時楊琳舉著個殘缺的木板從一側跳了出來，重重的劈砸在桑仲背上，木板隨即斷成兩半。楊琳即刻飛身躲避，借著身邊的柱子跳到桑仲身後。

桑仲又轉身去抓楊琳，樊爻踢起腳邊斷了的木板，木板飛到桑仲腿間將桑仲摔了跟頭。

楊琳抓起桑仲扔在地上的刀，舉到一半卻再也舉不動了，被壓的跌了個倒栽蔥。此時桑仲迅速爬起，張開雙臂宛若巨大的鐵鉗緊緊的抓住楊琳的兩個肩膀將她提起，任憑她如何踢打掙扎全都沒用。楊琳只感覺後背凹陷，骨頭咔咔作響，自己幾乎要被他硬生生擠斷。忽然間，桑仲沒了力氣，翻著白眼像卸了氣一樣癱倒在地。楊琳也隨之倒下。

趙廷玉抬著手站在桑仲身後的不遠處像頭老牛一樣喘著粗氣，手腕上還有被勒的傷痕，腳下是斷成數截的繩子。

「你沒事吧？」

趙廷玉扶起楊琳。

「好疼啊。」

楊琳表情很是痛苦的坐起身，半倚靠在趙廷玉身上。

一旁朱罡道：「大哥大姐，先救人啊。」

「噢對對對。」

趙廷玉忽的撇了楊琳去給朱罡、樊爻鬆綁。楊琳半倚著趙廷玉突然被恍的後仰，頭磕在了甲板上發出咚的一聲。

楊琳怒道：「趙廷玉，我要殺了你！」

聽不見打鬥的桑季慌了，摸索著四下大喊：「大哥，你怎麼了大哥，叫人，叫人！」

他抓起胸前的海螺就往嘴邊送，這是他傳呼手下的號令。楊琳上前一腳踢在他臉上，撲上去扯下海螺扔到一邊。對著桑季一通拳打腳踢，將心中火氣全部撒再來他身上。

等到趙廷玉幾人過來時，桑季已經沒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