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零
我叫零,俄羅斯人,28歲,至今未婚。
已經在中國住了三年了。每一天,我都會去一家叫做「Z&R」的咖啡店,在進門左轉的第十七步第五個位子點一杯咖啡,然後坐上一個下午,偶爾我也會讓老闆給我做幾個中國菜嘗嘗。在別人看來,我只是一個喜歡在那個老位置做的奇怪顧客,但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才知道,我才是這家咖啡店的老闆。每天來咖啡店喝一杯咖啡或者吃幾個小菜只是我其中之一的小癖好。
我還有很多癖好,比如,用著好幾年前過時的iphone5手機,總喜歡在每一個夕陽的時候坐在天台上看太陽落下,喜歡在每次坐飛機的時候訂一個靠窗的位子,而且飛機只坐會遇上日出的那一趟,無論有多麼急。每一年都會在十二月份的時候去旅遊一次,地點也一直固定,只是昆崙山。
我還看好幾年前的動漫,嘗試著做一個宅女,這一切,都只是因為某一個人。
距離那次與黑王的決戰已經過去了七年。當時我醒來之後黑王已經不知所蹤了,問楚子航他們,他們就說一道白光閃過,大家就都暈了過去,我只是因為傷過於重而比他們晚醒一會兒。那個人留給我的手機也沒有過多的信息。縱然如此,大家也還是猜到了大概。
天亮之後,芬格爾帶著大批的人到達了山頂,未受傷的人員進行了救護,人龍之間的戰爭也終於正式結束。
從那之後,世界進行了極大的改革。因為芬格爾接手了歐洲那些混血種家族的首領位置,避免了混血種之間的戰爭。卡塞爾學校也正式改版,成為了普通的大學。國家把省下來隱藏混血種秘密的那一部分錢用在了民生問題上,整個世界在很短的時間內得到了最大的改善,很多貧困的國家地區也終於解決了溫飽問題。
楚子航因為身體的問題,一直輔助著昂熱,期待著有一天能夠解決他隨時都會崩壞的身體。至於凱撒和諾諾,按照凱撒的說法,他既不會讓任何人傷害諾諾,也會用盡所有的手段把諾諾恢復成可以正常生活的樣子。
源稚生也放棄了用我做實驗品,「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我和整個世界的確算是被他救了,如果即便這樣,還要用他的女人做實驗,即便我同意,我的那些同胞也絕不會容許這樣可恥的事情。」這是他的原話。
麻衣在後來的一次旅遊中找到了她的另一半,是個攝影師,她很喜歡他給她拍的照片。薯片妞繼續著她的事業,勢要當上富豪榜第一名。說實話,其實我基本上都是她包養著的,本來也是,我根本沒有那些方面的能力。
所有人都有了歸宿,只有我,還一個人待在這裡。
我也去找過他,在最開始的五年裡,我找遍了世界上所有我能找到的角落,那些我們一起去過的,他去過的,他想要去的,我都去過了,但最後,我還是一個人回到了這裡。
所有人都認為他死了,沒人相信他會活著,在那天聽了路鳴澤的那些隱藏的事實后。只有我不相信。路鳴澤在那之後給薯片妞發了一封信,說團隊解散了,他不會回來了,讓我們各覓東西。
他那樣的人,怎麼可能無緣無故的放棄這些東西。所以,我不相信那個人死了,他一定還在世界的某個角落。開始的時候,薯片妞和麻衣也和我一起找過。但最終,什麼也沒有找到。
所以我回到了這裡,這裡是他最初的地方,我期待著他有一天會回來。他以前住的公寓就在不遠處,我把那棟公寓整個買了下來,當然,用的是薯片妞的錢。我會在每一個有好看夕陽的下午,找到他以前待的那個天台,看完每一次的日落。
我做的這一切,都只是為了讓自己感覺能更靠近他一點。
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他,還要等多久,但是我還會繼續等的,我只知道,錯過,比等待,更痛苦。
窗外夕陽的餘輝散落了進來,映在眼帘上,有些刺眼。
「你會不會忽然的出現,
在街角的咖啡店,
我會帶著笑臉....」
這是很多年前的老歌了,歌手叫陳奕迅,現在已經是一個快要年過半百的中年老男人了。很多人反映說咖啡店不應該放這麼老的流行歌,但咖啡店的老闆從未給他們換過,因為那是我的指示,因為那是那個人喜歡聽的歌。
今天就到這裡吧,杯子里僅剩的咖啡已經涼了。下次,又嘗嘗中國菜吧,我這麼安慰自己。我發現中國菜是一個很奇特的東西,對於中國人喜歡熱鬧的文化習慣來說,中國菜大有輔助,因為這麼多年以來,我再也沒有嘗到過,比那些年兩個人一起吃時更美味的中國菜。
「老闆,您不多待一會兒?」在櫃檯擦拭茶杯的咖啡店老闆對著我微微彎腰。
「恩,今天就到這裡了,明天我還來,位置記得給我留著。」我挎著包朝門外走去,這麼多年以來,我的外貌基本沒有變化,穿著打扮也還是按照以前在學校時的習慣,反正我對這方面也不在行。
「恩,您放心。」
走到門口時我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下,進門左轉第十七步第五個位子,那個位置我坐了這麼多年,可是我對面的那個位置,至今空著,哪怕,每次我也會給它點一份跟我一樣的東西。
恍惚中,我又看見了,那個滿臉慵懶,衰衰的男孩,正坐在那裡,對著面前的咖啡苦著臉吐著舌頭感慨。
我忽然笑了,他就是這麼一個一點都不懂得收斂的人。可是,我有很多年,都沒有碰見一個像他那樣不懂得收斂的人了。
「砰」轉過頭的瞬間,我撞進了某人的懷裡。
這太奇怪了,就算我有很多年沒有在生與死之間廝殺,可是我的龍族血統和我的能力還在,像這樣被人毫無徵兆的近身,又撞到那個人的懷裡,簡直比被一個小孩撂倒還要不可思議。
下意識的,我立刻進入了警戒狀態。是個男人,他比我高,不過也基本沒有比我矮的男人。
運動鞋,牛仔褲,T恤,典型的中國青年打扮,我慢慢的抬頭,這是習慣,我得慢慢注視我的敵人。
視線已經到了他的下巴了,只要再稍稍太高一點,他的臉就會進入我的視線了。
驀地,我聞到了一絲獨特的味道,不是香水,不是咖啡的香味,也不是房間里放的熏香。
我聞過很多體味,這些年來想要接近我的男人數不勝數。但卻沒有哪一個男人身上有這個味道。這個味道,只存在於我的記憶之中,是只有那個男人才有的味道。
我的心不知怎的開始劇烈的跳了起來,呼吸也沒來由的加促,臉頰開始漸漸發燙,手心的汗更是像是才從水中抽出來一樣。
我忽然不敢繼續往上看了,視線停在他的下巴上。我害怕,害怕繼續看上去卻不是我想要的結果,害怕這一切又如同過去的七年裡那無數個巧合偶然的瞬間,帶給我只是一場場的失望。
「嘻嘻。」那個人忽然笑了起來,聲音很輕。但在我耳中不啻一個響雷,很多年了,這個聲音我期盼了很多年了,今天,終於等到了嗎?
我忽然控制不住了,我想要看他的面孔,我這麼多年的等待不就是為了那個夢寐以求的見面么。
猛的抬頭,夕陽的餘輝剛好灑在了他的側臉上,金色的光線勾勒出他不甚美好卻依然耐看的輪廓,他賤賤的看著我,臉上的表情在我的夢中出現了很多次,卻沒有哪一次,像今天這樣,夢幻而不真實。
「嗨,零,好久.....不見。」他看著我,輕輕的說道。
我怔住了,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設想了各種不同的畫面,可真正到來時,我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淚水無聲的順著眼角滑落,在金色的光輝下,染著耀眼的光芒,我終於無聲的笑了起來。
彷彿中,我又看見了,那個西式的餐廳中,低頭吃飯的少女和喋喋不休的少年相對而坐,橘黃的燭光下,滑稽而又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