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只對你說話帶刺兒
溫伯懿特意去每個院子里走了一遭,各自也明白是去宣示主權。
唯獨到了司馬夜白的院子里讓他感受到了什麼叫雄競,這簡直就是年輕時候的解還休,一身使不完的牛勁,鮮衣怒馬的少年郎,任誰都忍不住多看幾眼。
「司馬夜白見過帝君,帝君千歲!」
連說話的聲音都是那般鏗鏘有力,不同於其他院子里的,連他都忍不住心生好感。
「你多大了?」
「回帝君,十六。」
十六?
才十六!
解還休真是過分!
「起來說話。一個大男人跪在地上做什麼。」
溫伯懿見他腰上佩劍,心裡頓時醋意橫生。
「這把劍當真是好劍。」
此話一吹解麟趕緊向他使了一個眼神,這話明擺著是罵人,未免太小肚雞腸了。
「是啊,是陛下親自賞賜的,不過名字我還沒想好,帝君可幫夜白賜個名。」
這傻小子聽不出來溫伯懿話裡有話拐著彎埋汰他,這還上趕著讓他賜名。
「當真要讓本君賜名?」
「若帝君願意,夜白感激不盡。」
溫伯懿在心裡打了個轉兒,招招手讓他到自己身旁來俯身傾耳聽。
「當真是好名字!」
司馬夜白激動的一拍大腿,又是一個下跪感激涕零。
「區區小事。」
溫伯懿看著眼前天真的少年,心裡一瞬間升起了一絲惻隱之心,自己這樣做是不是太過分了。
但他相信解還休是不會生氣的,眼前的司馬夜白不就是年輕時候的她嗎?一個人又怎麼會同年輕的「自己」生氣呢。
若真的生氣了,他應該更高興才對。
相反,若是沒生氣,他又要暗自神傷了。
出了烏桕小院,解麟只覺得方才溫伯懿絕對給司馬夜白出了餿主意。
「帝君,你給那劍賜的什麼名字?」
溫伯懿搖搖頭不說。
「我沒有賜名,只是給了他一個小小的建議。最後的決定權在他。」
他看著身後的烏桕小院,心裡滿滿的嫉妒,那烏桕花開得真是繁盛,如滿天星辰讓人痴迷。
地上一深一淺的腳印每走一步,腳印遍消失一個,風雪大得將衣袖吹得亂飛,溫伯懿掖緊了披風,前面迎面走來一隊宮人,四人抬著轎輦走至溫伯懿跟前便停下了。
「帝君,陛下說外面風雪甚大,讓奴才們來接您。」
算她有良心,知道自己在外凍得慌。
「算她有良心,還知道來接本君。」
本是隨口這麼一說,剛掀開轎簾瞬間原地石化。
她怎麼也在?
「朕何時沒有良心?」
解還休看著尷尬的溫伯懿繼續追問,硬是要讓他下不了檯面。
「小人哪敢說陛下的壞話,陛下肯定日夜操勞聽錯了。」
他將脖子縮進披風裡,只露出個圓溜溜的腦袋來,瞪著一雙炯炯有神的看著她,毫不心虛。
「那幾位瞧著如何?」
她這是什麼話,有這樣的么,讓自己的男人點評她的男寵,這換作哪個男人受得了。
「什麼如何!」
解還休見他不經逗越是想要挑逗他的醋意。這讓她心裡有一種快感和一絲絲成就感?真是奇怪,自己難道真是個花心的。
「沒一個順眼的?」
「自然沒有!」
這個世界上凡是靠近你的人,我怎麼可能看得順眼!
「騙人。」
解還休指了指他手中捏著的烏桕花,溫伯懿怕她誤會立刻全部捏碎扔在地上,還不忘補上幾腳以示敬意。
「我這就是隨手撿的。」
「嗯。」
解還休不與他急,只是輕飄飄的迎合了一句,語氣的末尾卻是往上揚起。
「是你最喜歡那司馬夜白吧!那小雛雞到底哪裡好了?一副傻樣。看著心煩。」
他這咬人的功夫卻是精進了。
轎輦還在不斷往前走,溫伯懿才問到正事上來。
「我們這是去哪兒?」
「金庫。」
當真是回答的很直接。
「去戶部幹嘛?想要查看賬目直接傳喚閻大人就可,何必麻煩跑一趟還自降身份。」
「那請帖本來也可以讓各宮小主到你的朝鳳宮去領,為何你還要親自跑一趟?難道不是自降身份?」
這句話將他堵得無言以對。
「嗯……去戶部幹什麼?」
他覺得氣氛有些尷尬,畢竟覺得自己不在理,開始轉移話題。
「朝中有些大臣政績卓越,適當褒獎不行嗎?」
「直接陞官不行嗎?」
「朕甚是喜歡司馬夜白,那孩子看著討喜,明兒個一道聖旨升為側君,其他賞賜朕也不再許給他了。帝君你覺得呢?」
「誒,你!」
溫伯懿見她今日精神頭好著呢,說話處處帶刺兒,和自己不對付。
「寒門子弟更需要的就是銀子,陞官不是隨便許諾的,若真有這麼容易,大宣也岌岌可危了。」
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戶部門口,解麟識趣上前屏退周圍的侍衛,讓其他人不要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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戶部尚書閻徹由侍郎升為尚書也算是遇到了伯樂。蕭朝滅亡,處決了原戶部尚書,身為原戶部侍郎的閻徹經過解還休的背調,其在職已有十六個年頭,一直被打壓升不了職,所有事物都是他一人處理,原戶部尚書只知道拉幫結派,是檸寬一黨的走狗。
院子里的雪堆得很深,似乎很久沒有打掃了,雪上沒有腳印,裡面的人應該也很久沒有出來了吧。
素聞閻徹勤儉節約,身邊只有一個老奴,連個貼身侍衛都沒有。
「爹爹!你聽女兒同你解釋。」
裡屋傳來一個女子的清脆聲音,嘰嘰喳喳的聽著很是活潑靈動。
「爹爹,我的好爹爹,我真的不要嫁給那什麼人,我和他面都沒有見過。」
解還休身邊只站了溫伯懿,其餘人等都在門外候著,這段對話自然也只有他們兩人聽見了。
「閻大人的女兒要嫁給誰?」
溫伯懿的八卦之心瞬間被點燃,這聽牆角就是容易聽到刺激的消息。
解還休回頭一個眼神殺過去警告他閉嘴。
「棠兒,你到底在哪裡聽來的?爹爹何時給你說過什麼親事。」
這妮子纏著他讓他沒辦法整理賬目,眼看著過年關了,若還沒有整理匯總完,定然是無法交代。至於那親事,到底是誰造謠說自己要嫁女兒了?自己不過是半月沒有回家,這謠言就快把閻府淹沒了。
「爹爹你騙人!娘親都說了,你把我許給……」
「咳咳。」
門外傳來兩聲輕咳,閻徹回頭一看嚇得一身冷汗,立刻拉著女兒下跪行禮。
「不知陛下駕到有失遠迎,還望陛下恕罪!」
「臣女見過陛下,帝君,陛下萬歲,帝君千歲。」
解還休輕笑一聲,這小妮子的嘴兒真是靈巧,不同於閻徹這樣規矩嚴肅。
「起來吧,朕也是剛到,沒打擾到你父女二人吧?」
「陛下嚴重了,不過是小女來此胡鬧,壞了規矩,臣立刻叫人領回去家法伺候。」
解還休擺擺手道:「閻大人,坐下說話吧,這樣站著,朕抬頭問你話可是會累的。」
閻徹狠狠點了幾下頭,支走了閻棠,屋內只剩下三人。
「不知陛下今日來是有什麼事?」
「朕順路,就進來看看。」
閻徹心裡彷徨,將自己這近幾年的事情在大腦里飛速旋轉,確定自己一直勤勤懇懇,並沒有做什麼虧心事,這才挺直了腰桿。
「陛下,臣院子里沒有什麼好茶,只有這取雪水泡的『暖春』,還望陛下不要嫌棄。」
解還休輕抿了一口,有些苦,苦中含香,香中帶著一絲木頭味道。
「『暖春』,這名字甚好,令愛取的?」
「陛下抬愛,確實小女所取。」
「茶中帶苦,是這茶淬鍊得精,苦中含香,是人品了才知,如此,這茶才算得上是好茶。」
「陛下所言極是。」
閻徹明白了她的意思,也回了一句話。
「能品出此般滋味的,也定然是識茶愛茶之人,是『暖春』之幸。」
解還休淺笑一聲,閻徹雖然嚴肅,但是這腦子極為好用,與他說話不用費神。
「好了,既然這茶也喝了,話也說了,朕也該回去了。」
「陛下留步。」
閻徹從桌下翻箱倒櫃找出一個小罐子,用袖子細細擦乾淨才小心翼翼的遞給她。
「陛下,這是臣親手淬鍊的暖春茶,陛下若是得閑,可品一品。」
溫伯懿替她接過,看著一個小小的罐子外皮已經被磨掉了原有的釉色,可見年陳已久。
「閻大人有心了,暖春不錯,但朕更喜歡來年的新茶,閻大人可要好好培養,朕可等著呢。」
這話里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閻徹恭敬的送走這兩尊大佛,嚇得腿都軟了,坐在椅上久久不能平復。
閻棠躲在隔壁牆角貼著耳朵聽裡面的動靜,兩個人說了半天全是茶啊茶的,完全聽不懂。
「爹爹,陛下走了?」
「你怎麼還在?我不是讓你回家么!」
閻徹恨不得給她一個大耳刮子。
「爹得,你不要這麼凶嘛,人家只是想聽聽陛下來找爹爹會說什麼。」
「爹爹,陛下喜歡『暖春』是不是?那我給陛下送一籮筐,懇求陛下取消我的婚事。」
「混帳東西!」
閻徹終於忍不住爆發了,將桌上的茶盞劈了個粉碎,閻棠嚇得瞬間失了神,這還是她第一次見爹爹發這麼大的火。
「爹!你對著我發火幹什麼!我惹你了嗎?」
閻棠一邊哭一邊抹眼淚還不忘輸出。
「女兒只是不想嫁給一個沒有見過面的人,女兒有什麼錯。即便是當今聖上選妃也是要看一眼的,不滿意直接打回家去,憑什麼女兒就要直接嫁?!」
「好啊好啊!你竟敢頂嘴!還將聖上與你相提並論,若是被人知道了這是殺頭大罪!」
閻棠自小飽讀書卷,看得從來不是四書五經,也不是三從四德,都是些奇聞怪志,讓其思想尤為超前奔放。
「放心,現在你的婚事不是我說了算,是陛下說了算!你這麼聰明難道剛才聽不出來嗎?」
她便是解還休說的「來年的新茶」,她的婚事,在這一刻,已經被捲入皇家爭鬥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