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另一個世界,十年前。
「話說,原來咒術師還會感冒啊。」
「吃太多咒靈果然會病嗎?」
式守更紗有些新奇的托頭,看著躺在床上的夏油傑。
自從擬態五條悟后,她就再沒有感冒過了。
所以看別人病成一灘軟泥也挺神奇的。
「還挺熱呢。」
她學著小時候的父母一樣,伸手探了他的額頭,另一手對比著自己的溫度。「喝葯了嗎?」
「你……在這裡幹什麼?」夏油傑有氣無力地說,冷汗與紅暈讓他看起來很虛弱。
「夜蛾老師讓我來照顧不小心病倒的同學。」
她坐在一旁說。「沒關係,我不覺得麻煩——反正夜蛾老師也說了,我沒有你的陪同不能出任務。」
「……」
儘管夏油傑的表情已經寫滿了「被麻煩到的人是我」,但還是用沙啞的嗓子含蓄地說,「這裡可是男生宿舍。」
這傢伙都燒到迷迷糊糊了,居然還有點性別意識啊。
「沒所謂啦,反正現在是擬態的狀態。」
她說完,又意識到,「啊,是不願意看到這張臉嗎?」
也是,人都病了。
看到摯友的替代品,心情應該會更差吧。
但是大概是被感冒扯去注意力了吧。
夏油傑看起來大腦昏沉,暫時沒了之前那種繃緊又鬱結於心的神態——
這令人安心了一點。
「正好。」
「我一直都有一個疑問。」
式守更紗站起來。
「……是?」
「我好像找到束縛的漏洞了。」
「我以前會在五條家的人面前解除擬態。」
當她的擬態還不成熟,必須要停下來冷卻的時候。
但在一些已經見過她真身的人面前解除擬態,從來都不會觸及打破束縛的懲罰。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我身上不能暴露真身的束縛應該分成』外表』和』名字』兩項。」
她說出她的猜想,「因為我的真正外表已經暴露過給你,所以應該不會重複懲罰,但名字就不行。」
「反正現在也是閑著,試一下解除擬態吧。」
「你不能挑別的日子嗎?」
夏油傑頭痛到不行,他還病著呢,「或者在你自己的地方試。」
「不行啦,我的房間一直被監視著。」
「別的時間也有他們派的輔助監督跟在後面。」
她深呼吸一口氣,慢慢收回身上的咒力。
然後失去咒力支撐的外表,就像融化的冰淇淋一樣,慢慢變回她本來的面目。
——頭髮好像比上次長了一點。
這是她的第一個反應。
「看這邊、看這邊——」
夏油傑被喚得不得不轉頭看她。
那雙剔透晶瑩的淡棕眼睛在近距離看他,閃著亮光。
他整個人都愣住了。
而式守更紗卻很高興地摸著胸口,用心感受身上的束縛……
成功了!
心臟平穩地跳動——
沒有受到打破束縛的懲罰。
也許可以解除擬態的條件並沒有她想像的苛刻。
大概他們也害怕,她一不小心就被束縛的懲罰了結,沒有人替他們打工吧。
「怎麼樣?這樣好多了吧。」她有些愉快地說。
也許是高燒使人反應遲鈍,夏油傑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皺著眉頭看她,「你凈做些危險的事情,要是打破束縛有重複懲罰怎麼辦——」
「那也得試試啊。」
她搔著頭說。
如果一直沒有任何人看到她真正的身影的話,會把她憋壞的——
「反正按照那次暴露的感覺來說,就算重複懲罰了,應該也是死不去的程度啦。」
夏油傑把手臂橫在臉上,完全表達出「更糟了」的意思。
「……你出去吧。」
「欸?現在嗎?」
「太危險了。」
他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燒得更嚴重了。「要是有人進來看到怎麼辦?」
破除束縛的懲罰,她還能承受多少遍,沒有人能說得凖。
有可能再下一次,她的心臟就會被直接破壞,原地斃命了。
「現在也不會有其他人吧。」她想了一下說——他現在人躺著,還能關心別人啊。「高專里只有硝子和夜蛾老師而已。」
夏油傑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累了。
她到底是來照顧人,還是來麻煩人的。
「好啦,不跟你打鬧了。」
她裝出老成的語氣,「你快休息吧,你是病人呢。」
——終於想起來他是病人了?
夏油傑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總覺得被她弄得什麼都思考不了,那些一直纏繞腦海的念頭也浮不起來……
意外的,反而輕鬆了一點。
病情的高熱頭暈,大量任務后的深深疲憊使他很快睡著了。
甚至管不了她還在旁邊。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精神太繃緊了,他斷斷續續的發起惡夢。
「殺了、猴子……悟……復仇……」
這傢伙,在念什麼危險的夢話呢。
式守更紗坐在一邊翻著高數的解說書,默默的想。
窗外的太陽慢吞吞地移動。
她一直靜靜地坐到黃昏的時候,中間也有重新擬態出門,回來時他仍然在睡覺。
直到天都完全黑了,夏油傑才又慢慢醒過來。
並且發現了床邊放著一盤殘缺又奇形怪狀的蘋果碎片。
「……這是什麼?」
「是蘋果兔子。」她驕傲地展示她的手工成果。
「……」
他吃下一塊生鏽發酸的蘋果,勉強笑了一下,「……很好吃。」
——完全不是「美味」的表情。
但玩了個夠的式守更紗沒有注意到,只是興緻勃勃的告訴他。
「剛才你的父母也來過了哦,是看起來很親切的人。」
「而且他們會叫你小傑欸。」
「……你們說了什麼?」
「沒什麼,就是感謝我照顧他們麻煩的兒子,下次讓我去你們家玩……什麼的。」
她有些高興,「我還沒去過同學的家欸。」
「……」
如果是平常的夏油傑,早就出言嘲諷了,至少也是皮笑肉不笑說些什麼不太好聽的話。
但式守更紗發現了,她解除擬態后,他的態度至少溫和了十倍。
——真神奇。
她這樣想著,看了看他手上的溫度計,「燒好像退了,要吃點東西嗎?」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夏油傑偏開頭,脫下了平常看似成熟溫和的面具。「我並沒有對你很好吧。」
「欸、姑且是同伴嘛。」
「……只因為這個?」
「也不止是這個啦。」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你以前對我說過吧,為了保護弱小的其他人,這一切都是值得的……我認為你是正確的。」
不是五條家那種裝模作樣的欺騙。
他眼中帶著的是真正的理想,亦為此掙扎和努力。
「夏油,我真的很討厭變成另一個人,也認為戰鬥很痛苦——」
「但如果是為了這個理想的話……我可以忍耐下去。」
「是你說過的話,讓我覺得這一切不是全無意義的。」
式守更紗看不清夏油傑的表情。
他從剛開始就用前發遮著臉。
她只是笑了一下,「所以,打起精神來啊。」
……搭檔。
最後這一句,只敢用氣音念出來。
*
「唔……」
式守更紗輕吟了一聲,渾身上下都在發冷。
跟妖怪一起過夜,果然是像抱住冰塊睡覺一樣。
……感覺身體好冷,頭痛得快要裂開了,喉嚨跟鼻腔都像塞了污泥一樣難受。
發生什麼事了?
她忍住不適慢慢坐起來。
經過兩秒的沉默后,她得出一個不可思議的結論——
這、這這難道是感冒?!
不是吧,才區區吹了兩晚冷風和抱住妖怪睡了一覺而已。
她的身體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脆弱了?
不可置信的她試著下床,誰知道腳下一軟就咚的跌坐下來,完全提不起力氣。
菱垣一起來看到她倒在床邊,頓時又哭了。
「嗚哇,更紗死了——」
「……才沒有死!」
她忍住真實頭痛的試著爬起來。
後天就是夏日祭了,她得去找夏目他們約好時間,還要買浴衣。
而且更重要的是……今天得去八原的高中上班啊!
也不知道那胖子校長會怎麼想。
希望還沒有被炒魷魚。
她這樣想著,卻又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睡夢中聽到膠袋悉悉碎碎的聲音。
她睜開眼睛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夏目安靜地守在旁邊。
夏目……他怎會在這裡?
這樣的疑問一閃而過,她又想到了——
是菱垣讓他過來吧。
「更紗老師,我帶慰問品過來了。」夏目把膠袋裡的東西放在她的床邊——是感冒藥物,還有一些水果和布丁。
「謝謝。」她對這個善良的少年笑了。
真貼心啊。
一想到夏油傑卧病在床被她玩鬧了一頓——
良心突然就有些痛了……啊不是,居然在學生面前失態了。
她立刻打起精神坐起來,卻被夏目阻止了。
「不要勉強。」
他含蓄地笑了笑,「大家都來了。」
輕小說部的少年們都出現在眼前。
嗯,這個場景……
她平躺著,幾個人圍在床邊——
她有些感動,卻情不自禁的說。「總覺得,有種被守喪的感覺。」
「病人自己說不吉利的話是想怎樣啊!」西村在一旁吐槽。
北本卻像是安心下來似的笑了笑,「還能開玩笑,就是狀態還不錯吧。」
「我精神著了。」
式守更紗笑了笑,姑且確認一下,「對了,你們還去夏日祭嗎?」
「當然,我們都約好了。」
「怎會突然不去啊。」
「絕對會去啊。」
「我連浴衣都準備好了,借哥哥的。」
幾人接連的說。
她盡量直起身體,決定展現一下成年人的氣勢,「很好!輕小說部的各位,那天是我請客了。」
「真的?好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