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靈藥谷的蓬師姐
o1靈藥谷的蓬師姐
晨曦時分，蓬瑤從沉睡中醒來，一夜好眠的她彎彎嘴角，露出愉悅的笑顏，端坐在殘舊的木桌前，對鏡梳妝。眼角時不時撇向銅鏡右邊的藍色花瓶，本是普普通通的花瓶，今日卻因瓶中幾枝梅花而美麗。蓬瑤不由深吸了口氣，淡淡的梅花香撲鼻而入，讓她俏麗的臉蛋微染紅霜，越發的別緻起來。
這幾枝梅花，正是昨日靈師兄親手所贈。
白雪飄零的寒冷大地，她心中難忘靈師兄溫暖寬厚的手心。
背井離鄉十載，只有靈師兄一路相伴。
蓬瑤掛著笑容打開木門，屋外風雪傾面而來，蓬瑤嘖嘖自語道：「真不想出去……」微微一哆嗦，竟而打起精神，關上房門朝著一望無垠的葯田走去。
其他屋子裡也絡繹不絕的有人走向各方葯田，有老有少，卻全是女兒身。
葯田的盡頭處林立著威嚴的大石，石頭上刻著『靈藥谷』三字，此處正是望仙宗葯田重地。
雲霧山脈群山連綿，數不盡的山峰中林立若干修仙門派，望仙宗在其中，屬於位列前茅的大門派之一，門派歷史悠久，更有弟子上萬人，當為其中翹楚。
十年前，蓬瑤年僅五歲，本是平凡人家的女兒，卻有幸結成仙緣，當時在家鄉和其他數十個孩子一起被選進望仙宗修仙。
一如仙門深似海，眨眼便過十餘載。
只是修仙修仙……修的是什麼仙？
蓬瑤常常這樣問自己，她哭著喊著不肯離開父母，卻被滿腹期望的父母硬逼著踏上修仙之路，若真能成仙，倒也不負他們所願。
「小瑤。你今日可要仔細點照顧這紫丹羅，最近風雪大，別讓它們凍死。月底的時候若交不出這批草藥，煉丹閣的老不休又該罵人了。」
蓬瑤含笑點頭：「師姑請放心。」
中年婦人滿意道：「你要是讓我不放心，這靈藥谷的管事身份打死我也不要了。」
「那哪兒行，師姑要是甩手不管，恐怕掌門都會急白了頭髮。」
婦人哈哈大笑：「小丫頭你逗我，我那掌門師兄的頭髮早就白了，哈哈哈。」婦人正是當今掌門的師妹林鳳丹，外人稱葯姑，已經在世三百餘年，在望仙宗地方僅次長老級人物。
一頭烏髮里夾雜著不少銀絲的婦人開懷大笑著遠去，蓬瑤慢慢收回了目光。
這就是修仙，儘管比凡人多活了幾百年幾千年，可總有一天，還是會走到白髮蒼蒼的暮年。
如今雖是寒冬臘月，靈藥谷的作息卻從不曾更變，像紫丹羅這種草藥一年四季不可斷缺，因其是煉製回元丹的主葯，而回元丹，更是門內不可缺少的日常用藥，需求量大，消耗最大。
在寒冬臘月種植紫丹羅比春暖花開的時節要辛苦數倍，一點馬虎不得，蓬瑤更不敢疏忽。若讓這一批草藥枯敗了，所受的懲罰怕是她不願承受的。
蓬瑤在望仙宗十年，五歲進山，八歲時從外門弟子榮升到靈藥谷，從那一年起她成瞭望仙宗的內門弟子，從那一天她開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與草藥相伴。資歷在這靈藥谷里算不上什麼，不過她性子安靜，有耐性，不愛挑事，在林鳳丹眼裡算是個穩重懂事的弟子，因此一年前便吩咐她專門帶隊種植紫丹羅，這算是個小小的職位，因此有了二十來個打下手的師妹，每月還比別人多得一個下品靈石的獎勵，很多同輩羨慕不來。
蓬瑤彎腰在葯田裡仔細查探了一番土壤和紫丹羅的顏色，起身後便對旁邊二十位小師妹道：「冬天雖然冰雪飛揚，但是土壤極易乾燥，紫丹羅的葉子微微偏暗，這是水分不足，肥料不足的原因，你們這五個人負責這一塊葯田的水。「蓬瑤指著前面五人道，五人點頭應了，紛紛拿著木桶去挑水。蓬萊又吩咐了十個人的差事，最後對剩下的五人道：「你們負責這一塊的肥料。」
此話一出，五個小師妹立即變色，咬牙不動，蓬萊心中嘆息，面上冷漠：「不願意嗎？」
剛入靈藥谷只有兩個月的林姍師妹埋怨道：「瑤師姐，你能不能讓我們做點別的？只要不挑糞，幹什麼都可以。」
另一個叫陳小雨的點頭符合，小巧的嘴巴撅的老高，楚楚可憐道：「師姐，我年紀小，骨頭還沒長好，干這麼重的活，我怕受不了，再說以前我們從沒幹過這種活……」
王蓉蓉也說：「師姐還是讓我們拔草吧？」
蓬瑤心裡好笑，能從外門弟子踏進這個門檻，最低是練氣三階的弟子，用修仙界的話說，在十五歲前練氣到三階，你才有望他日築基成功。而凡是一個練氣三階的弟子，身體與凡人已經大不相同，別以年紀小為理由，挑糞根本不是問題。
這靈藥谷的前輩，哪一個不是那樣過來的。想當年，她蓬瑤也被熏了三年之久。凡是入靈藥谷的新弟子，這頭三年是必經之路。除非你天資過人，能在頭三年裡突破鍊氣六階，被某個前輩收為弟子，改變命運之路。
「別找理由，這活推脫不得，你們沒來之前都是幾個師姐干，如今也該她們享享福了。」蓬瑤說道。
幾個小師妹的臉色頓時綠了，同聲哀求：「師姐，你這不是欺負人嗎……我們雖然剛來不久，可是也不能這樣……」
蓬瑤聞言有點生氣，道：「我根本不需要欺負你們，你們大可以問問其他葯田的師姐師姑，大家一視同仁。你們剛來的兩個月我是想讓你們先適應這裡的環境，所以一直沒有讓你們干那活，如今兩月已滿，你們該幹什麼幹什麼，多說無益。」蓬瑤說罷不多言，轉身便走了。
隱隱約約聽到身後的女弟子哀聲抱怨：「這什麼事兒啊，真討厭！師姐了不起啊，不就是比我們早來幾年嗎？得意什麼，哼。」
「本來還以為加入內門弟子後會修鍊真正的仙術……」
蓬瑤沒有回頭，苦笑暗嘆，曾經的她，又何曾不是這樣……
看到她們，就像看到當年的自己。
蓬瑤站在風雨里，略顯單薄的身子挺拔不屈，遙遙看向遠方雲霧繚繞的群山，神情一片落寞。
這片雲霧繚繞的仙山，被世間凡人所憧憬膜拜，它們顯得高高在上，神秘莫測，不可一視。
身在山中的蓬瑤，卻無比期望有朝一日能踏出這虛無縹緲的大山，回到紅塵凡世間，看繁花似錦。
「師妹，你又在發獃？每每見你，你不是在發獃就是在出神，到底想誰？」
突兀的聲音打斷蓬瑤的思路，蓬瑤面色一紅，瞪著不請自來的少年郎道：「誰讓你每次都突然來，下回早早通知一聲，我保准精神奕奕的等著你。」
少年郎丰神俊朗，氣質非凡，蓬瑤永遠看不夠。
少年郎哼道：「師妹還沒告訴我你在想誰？」
見少年郎故意兇狠的瞪著自己，蓬瑤不以為然：「除了你，我誰都想。」
「師妹！我昨日還送你梅花，你今日就對我如此薄情，我心傷透了……」
蓬瑤見他裝作可憐相，噗嗤一下笑了，隨即正經道：「怎麼今日又來了？你師父沒管著你？」
少年郎嘆氣：「我偷空來瞧瞧你。」
「昨日已經見過，今日何必再來。被你師父抓到了又要狠狠罵你一頓。」
少年郎聞言長長一聲嘆息，清澈的雙眸落在蓬瑤白皙的臉上，隨即面色微紅，小聲道：「一夜沒見，如隔三秋……」
蓬瑤面色通紅，慌忙四顧，見左右無人才鬆口氣，狠狠瞪著少年：「師兄！你不害臊我害臊。」
少年撇撇嘴：「我都不害臊你害臊什麼，我可是大實話，昨夜一直夢到你站在梅花樹下對我笑……」說者一臉恍惚幸福的神情，讓蓬瑤更加羞澀，可是心裡卻甜膩膩的舒坦。
見師妹俏臉羞紅，別有一番風味，少年郎不由傻傻看呆了。
蓬瑤更是連頭都不敢抬起來，二人皆傻傻站著，任由風雪往身上吹打。
「大師兄，你又偷跑出來做甚？師父他老人家到處找你。」風雪中突然出現的曼妙身影打破了尷尬的沉默氣氛，二人抬頭，見到氣沖沖跑來的少女面色皆為一變。
少年郎的臉色尤其難看，將蓬瑤擋在身後，對著跑來的少女道：「玉鳳兒，你還真是陰魂不散。」
少女聞言神色一凝，氣哼道：「師兄你說話未免也太難聽了，我奉師父的命令前來找你，何來陰魂不散之說？」
「你自己清楚！閑著沒事還不如去修鍊，成天抓著我和小瑤師妹的事去告狀算什麼本事，你這種小氣陰險的女人誰見了都討厭。
」
少女臉色煞白，大怒道：「靈安陽，你別欺人太甚！我敬你是師兄所以才叮囑你認真修鍊，不要為別的小事分心打擾。你是師父的大弟子，卻偏偏跟這個種草藥的蓬瑤廝混，她修為低下又不思進取，你和她在一起只會耽誤自己的修為前程，你們根本就不應該在一起，我告訴師父是理所當然的事，根本不屑偷偷告狀！」
靈安陽聞言氣的恨不得出拳，但是好男不跟女斗，靈安陽咬牙壓下怒氣，擺手道：「我吵不過你這個女人，你愛告狀就去，我可不怕你。我和小瑤師妹的事豈是你這種人能阻止的，哼，誰反對我們，我就跟誰過不去。」
玉鳳兒一跺腳，轉身便走，可是走了沒幾步又跑回來，惡狠狠的衝到蓬瑤面前道：「你跟他是不可能的。」說罷一揚手，一柄長劍從她背後飛躍而出，長劍泛著淡淡的紅光，玉鳳兒輕輕一躍，隨即腳踏飛劍高高升空，居高臨下的看著藏在靈安陽背後的蓬瑤：「這便是差距！」飛劍輕鳴一聲，眨眼載著玉鳳兒消失而去。
靈安陽沖著遠去的方向叫囂：「得意什麼！」心道師妹的好，可不是用修為來衡量的。男人真正喜歡的女人，從來就不是用修為去衡量。
「師妹，你別生氣，看我今天給你帶來什麼？」靈安陽討好的從懷裡掏出一個鮮亮的果子，獻寶似地遞給蓬瑤。
蓬瑤正黯然羨慕玉鳳兒可以御劍飛行的高深修為，見狀驚訝道：「綠蓉果，你哪兒來的？」
「我就知道師妹識貨，這是從一個下山歷練歸來的師兄那兒討要來的，呵呵，一顆果子好比兩顆練氣丹。」
蓬瑤點頭，欣喜道：「謝謝師兄，你對我真好。」
靈安陽傻笑摸頭：「反正這果子我吃了也沒用……」
蓬瑤臉色一跨：「原來是這樣你才送給我。」
靈安陽慌忙解釋：「我說錯話了，不是這樣！」
蓬瑤嘻嘻笑他：「逗你玩了。」已經築基的靈安陽，如果不是為了她，吃飽撐了才去問別人要綠蓉果，就算有一百顆，對他也沒半點作用了。
靈安陽見她笑了，心中陰雲頓時消散。
「你還是趕緊回去吧，別為了我挨罵。」
「師父罵我兩句而已不算什麼，師妹記得照顧自己，我先走了，改日再來看你。」
「恩。」
靈安陽念念不舍的御劍飛走，蓬瑤站在原地一直看他飛不見了，才轉身離開。心中翻湧著玉鳳兒臨走時說的話，那些話她怎麼不懂，練氣六階的她距離早就築基的靈安陽太過遙遠，可是，修仙要看天賦，不是心中想了，就可以實現與靈安陽比肩的高度。沒有人知道她心中無比討厭修仙，如果不是為了靈安陽，早就放棄了。
蓬瑤收起情緒回到自己負責的葯田邊，見師妹都在認真幹活，便道：「大家可以歇息了，先去用早膳。」
未到築基期的弟子一日三餐不誤，靈藥谷的弟子每日辛苦勞作，膳食上更是少不了。負責洒水的女弟子紛紛露出喜色，收拾收拾便準備去用膳，唯有幾個負責施肥的女弟子臉色發綠，林姍大聲抱怨：「渾身都臭死了，誰還想吃飯！」說著氣惱的踹翻木桶，桶中沒潑完的污穢飛濺上蓬瑤的裙角，這身素雅的白底藍花裙是靈安陽送她的衣物，蓬瑤微微皺眉，看向林姍。
林姍心裡有點害怕，但是隨即又倔強道：「我可不是故意弄髒師姐的衣物，師姐別怪我，反正髒了還有人給你買。」
靈安陽和蓬瑤這一對是公開的秘密，經常往靈藥谷奔波的靈安陽，在眾多女弟子眼中熟悉不已，蓬瑤想隱瞞都瞞不住。
蓬瑤不再去管髒了的裙角，看著幾個明顯想繼續撒潑耍賴的小師妹道：「既然你們吃不下飯，那就繼續幹活，記得中午前干好，下午我得施《春陽訣》。」
蓬瑤說完便走了。
留下的幾個師妹氣得渾身顫抖，聞著噁心的臭味嚷嚷：「公報私仇！」
林姍冷哼道：「她神氣什麼，不就是比我們早來幾年，有個師兄給她當靠山，有朝一日等我拜師，看她還敢這樣對我！」
陳小雨苦笑：「那也是以後的事，現在咱們還得挑糞。」
對於幾個師妹的話蓬瑤根本不放在心上，初來靈藥谷的弟子誰都想過拼一把，爭取在三年裡達成練氣六階，然後可以拜門內長輩為師，最不濟可以留在靈藥谷，拜在林鳳丹的門下學習藥理之術。
可是大多數人卻和蓬瑤一樣，進展緩慢，等到了練氣六階的時候，早就不再是個年幼的孩子，這種天賦更吸引不了什麼長輩，連每日打交道的林鳳丹都沒有收她們為徒。至今為止，蓬瑤嘴裡的長輩只有師姑師叔卻從沒喊過一次師父，因為根本沒有師父。
像蓬瑤這樣十五歲練氣六階，屬於門派底層的內門弟子，是人數最多，最普遍常見的一輩。他們基本都是為門派分擔雜務，其實稱呼為僕人也沒錯。
入夜後，蓬瑤盤腿坐在床鋪上，慢慢吃掉靈安陽贈送的果子，立即打坐吐納，運轉體內盤桓在丹田的氣暈，一遍一遍的練滿十周天後，感覺體內還有餘氣可以繼續運轉下去，蓬瑤大喜，這說明果子見效了。蓬瑤連忙繼續，她所修鍊的《練氣訣》是望仙宗所有弟子的初學之本，大家的起點是一樣的，入瞭望仙宗后，新來的弟子都會留在外門首先修鍊《練氣訣》，之後按照修鍊時間的長短，年齡而判斷他們的天賦。如靈安陽，被稱為年輕一輩的三大奇才之一，因為他當初修到練氣三階，只用了短短半年而已，可蓬瑤卻用了整整三年，從五歲修到八歲。說不上資質愚鈍，但也就平庸之輩。
如今十五歲，練氣六階，七階還遇到瓶頸了。也難怪林鳳丹雖然頗為喜歡她，卻一直不提收徒的事。
打坐半個時辰后，蓬瑤張開眼，雙眸越發清澈明亮，臉上難掩喜色，一顆果子的功效比一顆練氣丹還有用，居然讓她突破了六階瓶頸，並且即將邁進練氣七階的巔峰。蓬瑤相信，等這個月底領了練氣丹，一定可以突破七階，達到練氣八階。
一顆果子，讓她和靈安陽的距離又拉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