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4章 代價

噗、噗、噗！

白毛雪降臨的瞬間，雪橇車猛然向後滑動了一段距離，隨後，被纏繞在岩山上的韁繩繃緊！雪瓣砸在蒙在車架上的皮褥的聲音就像無數的冰片在衝擊著庇護他們的雪橇車。

空氣中的溫度肉眼可見的速度降低。

當車箱里的爐子中火紅的木炭因為燃盡而熄滅之後，車廂內頓時陷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

如此天地之威，佳絲娜，和擁簇在她身邊的雪橇犬們，身體都在不住戰慄！

嗚！暴風雪慘烈的呼嘯聲宛如車廂外有一千隻女鬼在沖著車廂里無助的生物們凄厲哀嚎。

在烈風的衝擊下，車廂劇烈的左右擺動著，一旦韁繩斷裂，立刻就是車毀人亡的下場！沒有邊界的黑暗中，佳絲娜緊緊摟著蹲在她身邊的兩隻領頭犬。

劇烈的喘息聲就像經歷了一場激烈的運動，顫動的心在恐懼中煎熬著，可是，她那張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卻露出了笑容.自嘲的笑這些年來，佳絲娜已然忘記自己遭遇過多少次生死一線的危機。

她自認，無論面臨多麼絕望的危機，她亦不會感到絕望。

但她的這種自信，在遭遇到阿莫斯塔·布雷恩之後破裂了。

那是她無法望其項背的一座高山，在阿莫斯塔·布雷恩面前，她自信的魔法沒有一個能起到作用的。

柏林郊外的那晚，面對殺入基地的布雷恩，她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布雷恩將他們半個世紀的努力焚滅成灰！而此時，盤踞在她心中的無力和無助，亦如那個夜晚在面對如神祇般威嚴審判罪名的阿莫斯塔·布雷恩！

這麼多隻長滿禦寒毛髮的雪橇犬擠在一塊，車廂里還殘餘著火爐熄滅后的餘溫，寒冷還遠未到能夠收割生命的地步。

可是這種彷彿死神隨身靜候，隨時準備揮下鐮刀的煎熬，卻比直截了當的面對死亡要更加可怖！咔！轟隆風雪呼嘯聲中忽而傳來雜音。

這雜音微不可聞，但在神經已緊繃到極致的佳絲娜耳中卻如同炸裂，令她渾身汗毛豎立。

更不用說，車廂隨之的滑動，更是讓佳絲娜一顆心調到了嗓子眼！

「恩瑪~」

似是窒息般的嗓音，佳絲娜喊了句，語調中甚至夾雜著絲絲哭音！

「嗯——」

佳絲娜無法理解，為什麼在面臨如此絕境，老恩瑪的聲音還是如此穩定、平和。

不過，這份平靜的沒有波瀾的聲音的確在這種時候給她極大的慰藉！

「沒事，我固定了不止一道--」

老恩瑪又補充了一句。

咔嚓砰！一株針葉松的樹枝折斷，被風雪裹挾著砸在他們車頂，極近的聲響令佳絲娜因老恩瑪的安慰而微微舒緩的心跳又立刻悸動了起來。

黑暗中，一隻枯槁的手穿過雪橇犬密長的體毛探了過來。

黑暗封絕了視線，可那手指還是精準的找到了佳絲娜手的位置，並緊緊握住了。

佳絲娜的手顫動了下，但她並沒有掙脫，而是靜靜的感受著握住自己手掌的那張蒼老的手。

很粗糙，也很溫暖，一下子就撫慰了她那顆恐慌不安的心。

「都是我的錯——」

佳絲娜緊咬著下唇，聲音中帶著哭腔。

老恩瑪沒有說話，他鬆開了佳絲娜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後再次握住。

「我們會死在這裡嗎？」

黑暗中，佳絲娜眼角掛著晶瑩的淚珠，卻露出了微笑。

雖然看不清老恩瑪的臉，但在漫長的沉默中，佳絲娜卻能感覺到，老恩瑪正一臉複雜的看著自己。

「不會--」

終於，老恩瑪說，

「我們都不會死。」

「嗯——」

佳絲娜輕輕點頭，她沒有詢問老恩瑪為什麼這麼確信，「我相信你。」風雪愈演愈烈，似乎要埋葬整個世界，從貼著皮褥的後背傳來的冰涼觸感，佳絲娜能判斷出，積雪已經將雪橇車掩埋了一半。

但是，她已經不怎麼感到害怕了。

老恩瑪的手.真的很溫暖。

「我已經不怎麼討厭麻瓜了.」

佳絲娜繃緊的身軀鬆緩了下來，她的下巴擱在蜷縮在她懷裡的那隻雪橇犬的頭頂，浸泡在黑暗中那張俏臉帶著恬適的微笑。

被困在這裡的這些天里，她一直思考著的那個問題好像找到了答案。

「讓巫師揚眉吐氣，讓麻瓜在巫師面前卑躬屈膝.」

佳絲娜仰起頭，目光穿透了車頂，穿透了晦暗的空間，穿透了陰翳的雲層，似能望見雲層后明媚的天空。

「巫師比麻瓜更高貴.嗬，真是滑稽的理念.對嗎？」

「嗯。」

幾息的沉寂后，老恩瑪的聲音傳來。

「如果我的父親還活著，我希望能說服他放棄敵視麻瓜他不可能成功，伏地魔也不可能成功，他們最終都會和格林德沃一樣--」

佳絲娜低下了頭，她沒被握住的那隻手撫摸著雪橇犬的腦袋，

「我也是需要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價。」

老恩瑪的目光穿透了晦暗，盯著佳絲娜低迷的臉，一時間，胸腔里跳動的那顆堅如頑冰的心亦不禁湧出情緒。

代價許多人本不該承擔如此沉重的命運，而這一切皆由那虛妄的野心而起。

車廂里的兩個人都不再說話，黑暗的天地只剩下暴雪的怒嚎和雪橇犬不時的嗚咽。

沒法判斷這場雪下了有多久。

佳絲娜只記得自己睡了一覺，再醒來時，老恩瑪正在把擠在爐子邊的雪橇犬們向她這邊驅趕。

而他自己則在試圖讓陰燃的爐子里塞木炭，並且，掀開了車廂後面的帘子一角，讓狂風將瀰漫在車廂里的煙氣吸出。

或許是因為這些煙氣的緣故，佳絲娜感覺自己昏昏沉沉的。

所以，沒清醒一會，她又陷入了沉睡。

習慣了之後，風雪的呼嘯聲反而是難得的助眠之音。

這一覺，她睡了很久。

異樣的、急促的沙沙聲響了好一陣都沒有吵醒她，直到——悠長的嗥叫引發了連鎖反應，車廂外面響起了此起彼伏的色厲內荏的犬吠聲總算將她喚醒。

望著車廂后般掀開的帘子，迷濛了好一會的佳絲娜才發現，擁簇在她身邊的雪橇犬已經全部下車了，老恩瑪也離開了車廂。

我還活著？

不知道什麼時候，風險的嘯音

已經停止了，車廂外是雪橇犬們凌亂的腳步聲。

「恩瑪？」

佳絲娜喊叫了聲，但是，沒能得到回應。

佳絲娜眉心微皺了起來。

意識恢復清醒的她迅速察覺了，瀰漫在空氣中的絲絲危險和緊迫的氣息。

「恩瑪！」

佳絲娜再次呼喚了聲，她艱難的活動著僵硬的身體，手腳並用的往車廂後方爬去。

砰！在她頭探出車廂的瞬間，一聲劇烈的槍鳴響起！(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