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繼續
「砰——」
幾乎是兩面宿儺話音剛落的剎那,巨大的聲響和石塊碎裂的聲音從原本兩人所在的位置傳出。
灰塵散開后,幾十個面上蒙著黑布的人提著形態各異的武器走來,面前是一大塊被砸出來的凹陷地面,沒有屍體的碎塊,甚至連衣物的碎片也不存在。
「沒有屍體……」
「在上面!躲——」
聲音戛然而止,剩餘的『開』字連同腦袋被一同割裂。
腳腕上的鎖鏈沒有被完全解開,代表咒力的數字仍然呈現不可使用的灰色。
松尾理子於是只能以常人享受不到的最佳席位,看著兩面宿儺對蒙面人下手,臉頰上染上點點血跡。
同樣的身體,同樣的一柄金剛杵,卻被發揮出截然不同的力量。
只是看似隨意的一揮手,被金剛杵觸碰到的軀體就如被刀刃劃過的豆腐一樣被撕裂,溫熱的血液呈放射性濺出。
與其說這是兩方的打鬥,倒不如說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約莫也是因為強烈到足以讓人絕望的戰力差距,原本只是一個裝飾品的她被當做了救命的稻草——倖存的幾個蒙面人開始訓練有素地朝她組織了進攻。
「真是受歡迎啊,老師。」
雖然看不見,但能聽出拎著她的傢伙心情很愉悅,愉悅到甚至因為蒙面人的舉動,開始了逗弄螞蟻似的示弱。
具體的示弱方式體現在,明明可以輕易躲開的攻擊,非要去受著,營造出有可能被打敗的氣氛,讓蒙面人以為他的弱點是她,於是發起了更加猛烈的進攻。
而她則自然是如同誘餌一樣,被兩面宿儺拋來扔去,幾次險些被刀鋒或術式划傷。
看她狼狽受傷,兩面宿儺的心情肉眼可見的暢快,話也開始多了起來——
「失去咒力后還真是弱得可憐啊,老師。」
「害怕的話完全可以哭出來哦?」
「喂喂,就算你很弱,躲避這種程度的事情應該做得到吧?」
松尾理子:「……」
這傢伙。
幼兒園嗎?
刺啦——
思考恍惚間空氣振動,雖然竭力躲閃,臉上仍然被劃過了一道極淺的血痕。
鮮紅的液體流下,嘀嗒落地。
兩面宿儺忽然停下了動作。
他似乎失去了玩耍的興緻,隨著頗為冷淡的一聲『捌』,周圍還倖存的幾個蒙面人在一瞬間被切割焚化,就如最初與兩面宿儺相遇,被他切割的巴魯,只有灰燼散落一地。
術式破空的聲音消失,山洞內安靜了下來。
兩面宿儺鬆開拎著她後頸的手,將她隨手扔在一旁。
隨後他頗為懶散地扯了扯沾染了灰塵和敵人血跡的,偏女式的和服,輕嘖了一聲,似乎想要將衣服給扯爛,但手指放在上頭幾秒,衣服到底還是存活著。
奇怪。未來的兩面宿儺,會是克制自己慾望的人?
「雜魚解決完了。」
面前有陰影落下,隨後肩膀被按壓,她被推到在地,金卷的髮絲凌亂著散落。
兩面宿儺的雙手圍在她肩膀的兩邊,貼的很近。
「那麼,繼續我們剛才沒有做完的事情吧。」
短暫的沉默后。
松尾理子:「沒有做完的事?」
「啊,」兩面宿儺說,「是非常有趣的事哦。」
她的臉頰被細細摩挲。
雖然看不見,但能感覺到,原本不小心沾染上的,來源於蒙面人的血跡,正在被一點點抹去。
明明讓她沾染上血的是他,現在因為他人的東西讓她染上了顏色而不滿的還是他。
稍微,試探一下吧。
「非常有趣的事情嗎。」
「譬如呢?」
咔擦。
腳腕上的鎖鏈傳來斷裂的清脆響聲。
繼脖頸、雙手上的枷鎖被摧毀后,腳腕上的鎖鏈也被解開,咒力重新在身體運轉。
「譬如,」宿儺垂下頭附在她耳畔,聲音帶著溫熱的氣息侵蝕入耳,瀰漫著無邊的惡意,「用你最喜歡的金幣,寶石,讓你舒服?」
等待大概有四五秒,宿儺嘴角的弧度慢慢收斂,直至消失。
他側過頭,看向松尾理子。
很平靜。
眼神、呼吸,乃至脈搏跳動的速度都沒有多大的變化,甚至……
在笑。
弧度不大,但神情柔和。
像是面對不聽話的寵物,有些無奈,卻又寵溺、縱容。
啊,是了,就是這個。
那個曾經愚蠢的自己從未見過的,稍微揭露面具,薄情傲慢的女人。
「只是這樣,就太無趣了,宿儺。」
松尾理子輕輕嘆了口氣,帶著並不符合通紅眼角的平和。
伴隨著咒力的波動,兩人的位置反轉。
雖身居下位,但兩面宿儺並未在意,只是問:「無趣?」
「是啊。」
系統面板被調出、存檔。
松尾理子俯下身,撫摸身下人那布著黑色紋痕的臉龐,指尖自上往下若離若即地觸碰,從下顎到喉結、鎖骨,最後停留在他心臟所在的胸口上。
鬆散的髮絲隨著她的低頭而垂落,虛掩住了她此刻的表情。
「心臟跳動的很快呢,在害怕嗎?」
看著身下人那興奮與破壞欲呼之欲出的兩面宿儺,她像是被取悅一般低笑,「還是說,在期待?」
松尾理子指尖從大狼崽子的唇瓣按壓劃過,就如他之前對她所做一般。
隨後指尖抽離向上,五指穿插入兩面宿儺柔軟的發隙間,她彎腰靠近他,直視他那赤紅的瞳孔。
「吶,宿儺。」
她含笑問:「想要嗎,我?」
哪怕沒有過多的注意也能夠感受到,身下男人那驟然緊繃的肌肉與某處變化的地方。
「老師。」
兩面宿儺的聲音很輕,「既然做出了這種事情,就應該做好了承受的準備了吧?」
松尾理子堪稱飛速地起身連退三步。
「?」
「抱歉,忽然沒興緻了。」手心凝聚出了一立方的水,松尾理子很有禮貌地建議,「或許你更需要一盆冷水?」
見沒有得到回應,感覺到更大的氣壓,松尾理子停頓一秒,腳一踏拇指一豎:「松尾牌冰水,安全有保障!冰爽透徹,保證一水解千愁!現特價只需一分錢,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嘞——!」
『嘞——嘞——嘞』的迴音在山洞徘徊了整整三秒。
一陣沉默后。
「真是狠心啊,老師。」
是帶著微微沙啞的嗓音,能夠很明顯地感受到其中的剋制與隱忍。
松尾理子改口:「其實免費也不是不可以。」
可惜對方並沒有接她的撮,反而執拗於一個問題。
「對我做的事,還對誰做過嗎?」
異樣,甚至於可以說是異常的,溫柔的聲音。
聽起來文質彬彬的,不像是傲慢、肆意妄為的詛咒之王,倒像是什麼想要探索真相的學者——如果忽略他那與聲音完全不符合的眼神的話。
上次遇到相似的情況,似乎是在玩「獵人獵人」時,與庫洛洛對話那會吧?
那時候發生的事情,幾乎成了她這輩子不願意再
回憶的黑歷史,哪怕已經存了檔,出了事也能回到最初,她也沒有想要體驗第二次的慾望——無論是精神和□□,都會受到極大的摧殘。
無論回答是與否,都會逃不開不可能達成的證明環節。既然玩笑不能改變他的態度,那麼:「想要答案的話,來嘗試打敗我吧,宿儺。」
「用你學到的,將我打敗。」
「成功了,我就回答你所想知道的。無論是什麼。」
「無論是什麼?」
兩面宿儺一步步朝松尾理子走來。
「無論什麼。」
但對方並沒有停下腳步。
「可是啊,老師。」
松尾理子瞳孔一縮,順從直覺從原位上躲開。
「轟——」
巨大的岩塊被轟擊擊中,蜘蛛網般的碎痕一點點蔓延開來,通道發出宛若悲鳴的巨大響聲。
造成這等景象的人微微側頭與她對視,赤紅的眸子里倒映著她,只有她。
「只是那樣,就太無聊了。」
岩壁上的裂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擴張,無數碎塊塵灰從上頭掉落,大概再有多幾十秒的時間這個地方就會完全倒塌。
「打敗你的獎勵只是一句回答這種事情,太無趣了。」
在災難的最中心,兩面宿儺朝著她走來,低啞的嗓音里是毫不掩藏的愉悅。
像是突破了牢籠,飢腸轆轆的野獸,正朝著飼主走來。
「最先招惹我的人是你,老師。」
像是暴風雨來臨前密布的烏雲與那轟隆的雷聲,窒息的壓迫感從兩面宿儺的身上傳出,帶著毛骨悚然的黑色污穢氣息。
「所以作為代價,被踩在腳下的人,無論被做出怎樣的事,都不能生氣,好嗎?」
松尾理子眼皮一跳,還沒說出口的『不』字被收回,她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翻滾躲避。
砰——!
原本所在的位置被凹陷的地面替代,如果剛才沒有避開,估計這會她已經被碾壓成了肉泥。
「老師。」
身後的聲音越發靠近。
「讓我,稍微享受一下吧。」
松尾理子沒有給予回應,現在沒有說話的必要。
她身體後仰著,往唯一有亮光的方向倒退。轉身前右手指尖微動,在身後製造出能夠阻擋前進的『牆』,將那眨眼間就已經接近的兩面宿儺困住。
說起來,回溯當天。
無論是最開始見面,還是使用存檔后被追擊,那傢伙似乎都確確實實地,在用與她戰鬥的方式來『獲取』。
……
雖然有些不可思議。
嘶,原來是因為她嗎。
好在以身體的敏感度為代價而得到的咒力確實充足,能夠確保她在隧道飛速躍動的同時,使用術式在身後設下無數陷阱和阻擋的空氣牆。
加之一點點運氣,她成功在在山洞完全支撐不住前離開,而兩面宿儺則是被阻攔在了裡頭。
「轟轟轟——」
沉悶渾厚的響聲過後,整片山頭上碎裂的石塊像是傾瀉的河流一般湧出,將不遠處的樹林夷為平地。
雖然在普通人眼中是不可違抗的天災的程度,但只是這樣的話,大概率沒有死吧。甚至連受傷都不一定。
散發藍光的屏幕,連同那變化得近乎詭異的好感度數值一起消失,松尾理子站在衝擊範圍外巨樹的樹枝上,宿儺從無數碎塊中起身。
隔著很遠,但那視線如附骨之疽,穩穩落在了她的身上。
「吶,老師。雖然對現在的你來說有些困難。」
兩面宿儺隨著破空的聲音,霎那間出現在她的面前,手中不知何時出現的金剛杵,朝著她心
髒的位置刺來。
「讓我,」他用慢條斯理,又近乎扭曲的聲音朝她說,「再盡興一些吧?」
很遺憾,她並沒有這種奇怪的慾望。
兩人的位置再次互換,但宿儺似乎早有預感,一手抓住樹枝用來穩定,雙腿則帶著恐怖的力道朝她身體轟擊。
「唰——」
擦過雙臂的空氣灼燙得恐怖,哪怕使用了咒術和雙手進行防禦,但仍然還是被這強勁的力道擊飛。明明還是這個時間的宿儺的身體,只是靈魂改變就能發生如此大的改變嗎。
「只是躲避和防禦的話,是贏不了我的,老師。」
在無法調整姿勢的空中,兩面宿儺輕點樹枝朝她衝來。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松尾理子的身後出現了扭曲掉空氣似的透明斬擊——撞上去的話,身體估計會被四分五裂。
看來初次見面將他打趴下的刺激蠻強的。
大概很想要吧,將她打敗什麼的。
松尾理子再一次使用術式切換兩人的位置躲過宿儺的襲擊,在他越來越適應她術式切換的過程中觀察,判斷,分析,偶爾利用對他身體的控制令其吃癟。
雖然有效,但效果不大,並且很耗費精力,只要稍微抓不準時機就會被反擊。
眼角瞥過兩面宿儺那閃爍著數值的腦門。
如她所想,一直在跌落。
當數字回到這個時期宿儺的數字的時候,不屬於這個時間的兩面宿儺大概率會回到原本的時空。
但太慢了。
就按目前跌落的速度來看,想要宿儺回來,最快也要一個小時。
雖然不需要進攻,但因為對身體的保護措施,哪怕是漲了有十餘倍的咒力也經不起長時間的花銷。
那麼,改變策略吧。
在一次被擊上上空,快要被抓住時,松尾理子假意要使用互換位置的咒術,在咒力溢出的一瞬間她伸出手,與迎來的兩面宿儺肌膚相觸前的一瞬默念。
——金錢至上。
她的生得術式介紹很簡單,只要有足夠的金錢和咒力,就可以收買一切。
應該,也包括靈魂。
以現存所有的咒力和金錢作為代價,失敗也不過是讀檔重來,成功的話則應該能夠換回此間的宿儺回來。
至於失去咒力后如何在高空中維持。
她是那種介意用小宿儺做人肉坐墊的人?
「?」
松尾理子瞳孔微擴,難得的怔愣住。
她確確實實觸碰到了兩面宿儺。
但在觸碰之前,手腕被什麼冰涼的東西扣住。
隨後。
「伏魔御廚子。」
如同鈴聲輕輕振動的聲音過後,空氣像是怪誕的油畫般扭曲染色。
黑暗與紅色相交融的朦朧天空下是無邊無際的藍綠色水面,松尾理子被放置於牛骨堆砌包圍的神龕中,手腕上是密布著奇怪紋痕的鐲子。
不是在山洞裡的鎖鏈,但系統界面上代表咒力的數字確實變成了灰色。
也就是說,被封住了,咒力。
後頸被捕獵者抓住:「那麼,繼續吧。」
繼,續?
「真是健忘啊。」
「不是說過了嗎,老師——來玩一些,有趣的事。」
「這一次,」他俯身在她頸間,說,「不會再讓你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