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乖

「鏈子。狗鏈嗎？」

這是與桂木桂馬通話五分鐘后,他說的第一句話。

「噗哈。」

松尾理子忍不住笑出聲。她思索了一下，「好像還蠻準確的？」

桂木桂馬：「聽你講述的情況來看，你已經想好結局了吧。」

「不,並沒有。」

松尾理子懶洋洋地坐躺在沙發上,右手擋在眼前，遮擋住大廳里唯一的光亮，「事實上,我很確定，我在猶豫。這是我第一次這麼糾結。」

「我想陪他走下去。」

「但又想將他再一次拋棄,讓他被封印100年——很殘忍，不是嗎？雖然對於我而言，它的一百年，只是我的一瞬間。」

「一個不到最後無法被確認的結局，這還是第一次。」

電話那邊停頓了一下。

他沒有對松尾理子說的話給出任何評價和建議,只是問：

「理子你，有對什麼人心動過嗎？」

「有哦。」

松尾理子說,「只不過確定關係后的第二天就分手了。那時候哭的很慘呢，明明說好了會一直在一起的。」

桂木桂馬：「……」

松尾理子輕笑：「開玩笑的，沒有那樣的人。」

「對什麼人心動過……這麼說起來，聽說桂馬你最近生病了。怎麼，有誰在你生病的時候讓你感動了嗎？」

「……」

「誒,不會吧，真的是啊，是我認識的人嗎？」笑。

「……你這次失蹤的時間有點太長了,雖然是假期。但結果是,班上的人組織起了「尋找松尾理子」的活動。」

似乎對班級里的行為無法理解,桂木桂馬的語氣很是難以言喻,「總之，如果不想被打擾，不要對任何人泄露你現在的位置。」

松尾理子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些許：「我知道了。」

「——所以那個讓你心動的少女是誰？」

電話被掛斷。

手機滑落，松尾理子慵懶地伸了個懶腰，將身體蜷縮，陷入柔軟的沙發里。

很久后，又或許只是幾十分鐘過去，調好的鬧鐘無聲地振動。松尾理子起身將已經編輯好的文檔發送給「金主」，手機放在書桌上，重新進入遊戲。

無論過程如何。

故事總要有結局的。

…

她被圈在懷裡。

明明只是睜開了眼，身體沒有任何的動作，但圈住她的傢伙還是醒了。

松尾理子與兩面宿儺對視了幾眼，視線重點放在了他一身肌肉上。

兩面宿儺氣定神閑，哪怕松尾理子的眼神越來越凝重，活脫他得了不治之症。

然後他被垃了起來。

被松尾理子當模特似的，擺出了一副「恕我直言，在場的各位都是垃圾」的囂張模樣。

罪魁禍首看著這樣的他，露出了難以用言語來形容的神情。

唯一清晰的，就是對方的手蠢蠢欲動地伸了過來，按壓在了他的胸肌上。

兩面宿儺眉梢抬高。

但這會兒的松尾理子全副身心都在手上，完全沒去注意當事人的想法。

——她在進行嚴肅的學術專研。

…

蕪湖，這樣的身體構造真的很有趣。

四隻手到底是怎樣長出來的，肌肉的體脂率好低，背後的蝴蝶骨摸下去的觸感真是一絕，骶骨什麼的也……

手被抓住。

「子理。」

兩面宿儺猩紅的眼瞳深處燃燒著火焰，侵略性的氣息瞬間將松尾理子覆蓋。

他握住松尾理子的下頷，將她帶到身前最近的位置，語氣是危險的平靜，「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松尾理子眉眼彎彎。

她踮起腳尖，輕啄了一下他的唇角：

「乖，不要動。讓我好好看看。」

兩面宿儺整個人像是因為網路不佳而卡住的像素。

雖然很快身體就由緊繃恢復到放鬆，表情也還原成了最初暴戾君王那副看渣滓的模樣，但耳根很明顯地發了紅。

他不再阻止她進行認真的學術研究，而是帶著一種詭異的眼神——大抵是沒見過這樣認真專註於學習研究的人，看她對他的身體上上下下進行反覆的推敲研究。

「你對他也做過？」

兩面宿儺冷不丁地提問。

「恩，誰？」松尾理子想了幾秒，「哦，賴光嗎。」

兩面宿儺眯了眯眼。

松尾理子正對兩面宿儺的四隻手產生好奇，沒注意到他的表情。

她只是帶著一點細碎的可惜說：「他太害羞了，結婚前不給我看。」

異常的沉寂。

松尾理子因為注意力集中，而沒能思考周全的小腦袋瓜倏忽驚醒。

她沒敢抬頭，只是事後補償性地補充說：

「迄今為止，就看過你一個人的。」

——遊戲里。

兩面宿儺還是沒說話，松尾理子手放在他手臂上，進退兩難。

她思考了幾秒，最後面不改色地摸了把他胸肌，就如最初遇見兩面宿儺做出的舉動一樣。

隨後像是評價美食的大師，給出了「可以，很不錯。」的誇讚，腦海里則是默念出了「金錢至上」，進行瞬移。

「哐當。」

她的腦袋磕到了門框上，啪的一下落在了金幣堆積的地板上。

術式沒能夠讓她離開這個由世間罕見之物打造而成的房間。

發現這一點后，一點點寒意從尾脊骨往上，傳至大腦。

身後站了人。

陰影將她整個人籠罩。

兩面宿儺像抓不聽話的貓咪似的，抓住她的后領，將她提起拎到了床上。

松尾理子跪坐在床上。

額頭以下的部分恰好被遮擋在陰影之中。

「宿儺。」

少女的聲音帶著一點顫抖的腔調。

兩面宿儺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

他能想象到他的老師嘗試離開后可能會有的反應，但不論是哪種，最終的結局都是被禁錮在房間里，直到束縛結束。

「這裡。」

少女著看他，聲音顫巍巍的：「這裡有，洗手間嗎？」

兩面宿儺：「……」

兩面宿儺思量片刻，咽下了某些估計不太適合現在說出來的話——事實上說出來也並不要緊，只是會撕毀表面的和平。

這樣看來，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他可以藉此合理地對她做一些有趣的事。

兩面宿儺漫不經心想著，視線輕飄飄落在松尾理子身上。

他：「過來。」

對方眼一亮就朝他撲了過來，沒任何猶豫攬住了他的手臂，一副信賴依戀的模樣。

思緒莫名飄到幾個小時前，他對松尾理子說出：「來嘗試著，成為我唯一的鏈子吧，子理。」的時候。

對方是怎麼回答的？

「「既然這樣。」

少女用非常認真的語氣說：

「那不如先睡覺吧宿儺。我困了。」」

廝殺的時候從未留情，一旦休戰卻能立刻回到廝殺前的溫情。像是早已習慣戴上面具的千面人，隨時能夠切換自己的情緒。

但無論現在有多溫情。

一旦找到一勞永逸解決的辦法，一定會毫不留情下手吧。

兩面宿儺倚靠在樹榦上，注視朝他走來的松尾理子，沒有接住她伸過來的手。

「不走嗎？」他問。

「恩？唔……是哦。」

面前的傢伙被他提醒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猛地退後了一步。

兩面宿儺眉眼危險地挑起，結果發現對方得逞似的笑了，不再被動的等待他接過她的手，而是主動地牽住了他。

「一起走吧。」

她說。

…

「不過話說回來，宿儺你長得也太快了吧。」

黃金、珠寶、古董器具與無數咒具堆放的房間里，松尾理子打量著兩面宿儺的身材，語氣有些幽怨，「這樣的尺寸，以前做的衣服都不能用了。」

「……以前？」

「恩。離開之前本來想給你的，但身體情況惡化沒來得及取回來，現在應該還在本家那邊吧……怎麼了？」

「身體情況惡化？」

「那個嗎……就像宿儺昨天看到的那樣。每過一段時間，我的身體就會出現類似的情況——全身被冰封，周圍無論生物死物，都會隨我一起被封印。未知年限后才會解除。」

兩面宿儺聽著她的解釋，神情沒有什麼變化。

松尾理子想起了什麼。

「說起來，醒來的時候環境好像有些陌生……本家遷移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啊，誰知道。」漫不經心的語調，「可能不小心被誰毀了吧。」

松尾理子明白了。

「無聊的話，可以出去。」

詛咒之王寬容地給出了選擇。

松尾理子拒絕了。

她笑眯眯從古董中掏出棋盤：「來下棋吧宿儺。」

「無聊。」

「陪我嘛，宿儺。」

…

最終還是下了。

松尾理子並沒有讓學生的打算。

或者說，選擇下棋，原本就是為了勝利。

於是在簡單的將規則說清楚后，一連十局，她以碾壓的姿態，一路贏了過去。

松尾理子爽了，想收手了。

「繼續。」

是不容置疑的語氣。

松尾理子對此並無所謂，於是繼續下了。

再一次的十局。

這一次每一局獲勝的時長都增加，但仍舊是無一例外的碾壓。

「要不我們出去……」

「繼續。」

松尾理子弱小又可憐提出問題：「宿儺不會是要等到贏了之後，才帶我出去玩吧？」

宿儺大爺敲了敲棋盤，高貴冷艷地無視了她。

「嗚。」

無論松尾理子怎麼說，強權壓迫下，她還是再度開始了與宿儺的戰鬥。

十局再十局下，松尾理子也從最開始的懇求要出去，到後面托腮下棋，不再發言。

又一局勝利。

兩面宿儺終於收手。

「他有贏過你嗎？」

「沒有哦。」

「剛才如果我說，直到我贏為止，都不讓你走，你會怎樣。」

「我會一直贏下去。」

她笑吟吟地，用最平淡的語氣，說出了絕對勝利的宣言。

絕對不會輸。

無論怎樣偽裝，唯獨這一點，一直明確地給他展現了出來。

讓他不禁產生期待，期待她會以怎樣的手段讓他徹底失敗甚至死亡。

「宿儺？」

兩面宿儺起身：「走吧。」

「好哦。剛好我肚子餓了，去吃東西吧。」

…

松尾理子並沒有選擇去城鎮購買食物。

她牽著兩面宿儺來到原始森林內，邊哼著歌邊採摘可食用的菌菇與果實，順帶回復像安裝上了『十萬個為什麼』的他：

「那邊的蘑菇為什麼不摘？色彩太鮮艷了，大概率有毒。水為什麼要煮沸過濾后才能喝？因為水裡的微生物不經過煮沸，可能會對身體產生危害。微生物是……哇那隻兔子好肥阿不，好可愛，宿儺快抓住它！」

工具人·宿儺十分好用，為她帶來了豐盛的物資。

松尾理子麻溜地將野兔、活魚與各種食材處理完畢，將木頭堆好，轉頭看向工具人：「宿~儺~」

「要小一點火，別把木頭給全燒沒——」

聲音戛然而止。

松尾理子看了看已經燒成灰燼的柴木，看向宿儺，「我不管，我手疼，你去砍。」

「嘖。」

第二次。

「再小一點，對，啊對對對，就是這種溫度……OMG！就是這樣！！宿儺你是我的神！」

誇誇完後下一秒，松尾理子就直接因為煮飯的時候有他湊過來太礙眼，直接將人給溫柔地推到了一米外。

兩面宿儺：「？」

松尾理子哄孩子一樣摸摸他腦袋：「乖啊宿儺醬，哪都行，先去玩吧啊——我錯了宿儺大人你想去哪裡都可以放過我的頭髮啊啊啊！！」

一分鐘后。

松尾理子含淚簽下不平等條約，救回了她可憐的頭髮。

兩面宿儺坐在她身旁，接過了她盛過來的湯，雖然沒有對味道作出評價，但一鍋的湯很快就見底。

「你懂的東西很多。」

「直接說老師最厲害了我最喜歡老師了也是可以——我錯了。我什麼也沒說。」

…

之後一天的時間，兩人幾乎將所有能夠就近的事情玩遍。

參加村莊的慶典，撈魚爬樹逮兔子抓老虎看煙花，直到黑夜降臨，黎明將至。

兩人相靠著。

四周只有燃燒的木柴發出『哧哧』的聲音。

距離束縛成立，還有八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