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牽挂之事
弘時被這句話炸的頭腦空白,整個人一下木了,沒能第一時間門出言。弘晟便以為他是叫自己猜中了心思,不好回答,便自顧自的往下說。
「如今那位病重,後宮宮權在你額娘手上,若是……必是要立繼后的,如今後宮無有寵妃,論資歷論功勞誰也越不過你額娘去,介時你可就是嫡皇子了!你又佔了長,嫡長兩全,誰還能越過你去。」
「便是那個弘書,你也不用擔心,就他一個毛都沒長全的小屁孩,能有什麼威脅。就他現在出書撈名聲那急切的樣子就能看出來,皇后病重他明顯是急了,我阿瑪說了,他那書根本就是別人寫的,不過強佔別人的功勞而已,到時候稍稍動作就能戳破,保證讓他名聲掃地。你也別怕皇上會站在他那邊,別看皇上現在捧著他,其實全都是虛的,要不然怎麼不見立他為太子呢,可見,皇上心中也是清楚他有幾斤幾兩的!」
弘時瞳孔巨震的看著他,張口想要說什麼,但因為心情過度激蕩竟沒能發出聲音來。
弘晟見他嘴巴張合卻沒出聲,以為他是想說什麼卻又不好意思說,稍稍一想便以為他是因為曾經被罰的經歷沒信心,當即拍著胸脯道:「你也不用怕皇上會因為你曾經為八叔他們說話的事兒而耿耿於懷,世上誰還沒犯過錯呢,再說你不早改了嗎,大家都看著呢!只要有足夠的人為你說話,扭轉在皇上心中的形象並不難,這個也很簡單,我阿瑪在宗室和文人里還是有些影響力的,到時候幾句話就能搞定。」
「不過,你現在還有個問題,就是你沒有子嗣。」弘晟一副推心置腹為弘時想得樣子,「老三,沒有子嗣可不行,八叔當初為什麼失敗,不就是因為獨寵福晉、子嗣不豐么,你可不能步八叔的後塵。福晉不能生,就多納幾房格格!我姑姑榮憲公主嫁的巴林部□□袞你知道的,如今巴林部是我那親侄子琳布當家,他親叔叔有一個女兒是在我姑姑膝前養大的,我姑姑臨終前囑咐琳布上書皇上給那孩子找一個好夫君,琳布使人送了信來,請顯親王妃和我額娘在京城幫忙相看,我和我額娘說你就不錯,等明年選秀之時,讓齊妃娘娘跟皇上請旨,將那孩子賜給你做側福晉。有了巴林部的支持……」
「夠了!」弘時猛地站起身,終於將因為過度震驚而失聲的那一嗓子吼了出來。
弘晟驚訝的看著他。
「你……你!」弘時抖著手指著弘晟,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咬牙切齒地道,「你為什麼要來害我?!」
弘晟不解:「害你?老三,你說什麼呢?」
弘時攥緊拳頭:「你少裝!你剛才那話還不是害我?!堂哥……我叫你一聲堂哥,是念在情分,我自問不曾得對不起過你,你為何要來害我!」
弘晟不敢置信自己的好心竟換來弘時的質疑,他唰地站起身,盯著弘時道:「我害你?弘時,你摸著良心說,我剛才那番話,哪句不是為你打算?是,我當然也有自己的心思,但我所求也不過一個親王爵位而已,你若能登上那個位置,一個親王爵位於你而言算什麼?你竟然說我害你?弘時,用你的腦子好好想想,就你現在這個跟小屁孩搖尾乞憐的窩囊廢的樣子,還用我浪費口水來害你?你是真的窩囊到腦子都廢了!」
「我窩囊,我窩囊,我窩囊你還來找我做什麼?」弘時氣的腦子一片空白,找不出反駁的話,悲哀的是,他心底其實也覺得自己現在很窩囊,所以只能做無意義的重複,「你還來找我…你還來找我…」
弘晟譏諷一笑:「當然是因為看你可憐,還因為你有個皇子的身份,我本來想去找弘曆的,他可比你有腦子多了,可惜出了昏招,一旦皇後有什麼事,他就被這件事釘死了,比你親近八叔他們還沒有轉圜的餘地。不得不說,你們這幾個兄弟,還真就沒一個行的,窩囊的窩囊,虛偽的虛偽,姦猾的姦猾,膽小的膽小,蠢的蠢,皇上有你們幾個孩子,真是,嘖嘖……」
弘時憤怒地道:「你!你就不怕我把你今日的話去告訴皇阿瑪嗎!」
「呵。」弘晟不屑地道,「你敢嗎?而且你說是就是了?證據呢?我還說是你拉攏我,想要我阿瑪支持你奪嫡呢,你說咱倆的話誰更讓人相信?」
弘時眼前發白,皇阿瑪會相信誰呢,他不敢想。
弘晟死死盯著他,眼見他神情動搖,口氣緩和下來:「弘時,你真的想這樣過一輩子嗎?一輩子對著小你十幾歲的弟弟搖尾乞憐,祈求他從指縫中漏一點好處給你?大家都是皇子,憑什麼你就要屈居人下呢,就憑他是嫡出的嗎?」他的聲音充滿蠱惑,「嫡出又怎樣呢?別忘了二叔,那可是從小就立了太子的,最後還不是被廢?弘書連太子都不是,你就怕了?好好想想吧,想想那個位置,萬人之上啊,只要坐上去,要什麼沒有?你還用為銀子發愁?到時候全天下都是你的!」
但他越說弘時卻越清醒,弘晟沒有跟弘書接觸過,加上三叔和皇阿瑪關係不好,私底下肯定沒說好話,就先入為主地覺得弘書沒什麼大不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弄虛作假得來的。
但他和弘書熟悉啊!所以他清楚的知道,弘書的一切都是憑自己得來的,跟是不是嫡出的關係不大,皇阿瑪看重弘書更是實打實,至於為什麼沒立弘書為太子,他雖然想不太明白,卻也不會因為這點就以為自己有機會了,要知道,皇阿瑪前幾天才第一次允准了他的求見,態度也冷漠的很,他心裡非常有數!
「你不用說了!」弘時從剛才就氣的發昏的腦子恢復了一點清明,死過一次的畫面在他腦中閃回,「我自己什麼樣我有自知之明,就像你說的,我就是個窩囊廢,下半輩子不求別的,只求能安安穩穩度日。」
「你走吧!」
弘晟不可思議:「弘時,你不是吧?安安穩穩度日?你覺得你能安安穩穩度日?我怎麼沒發現,你不但窩囊,還天真呢。你以為現在抱緊弘書的大腿,他就能不對付你了?瞧瞧弘曆吧,不過因為孝順的名聲壓過他而已,就動手將人打成重傷,可見是個殘暴不仁的暴戾份子,落到他手裡,你以後的下場不會比弘曆好!」
「滾!」弘時不想再和他多待一秒鐘。
弘晟被他毫不給面子的態度激怒:「好,我走!弘時,別以為我是求著你,你記住,今天是你自己放棄機會的,以後別再搖尾乞憐的來求我!」
他怒氣沖沖地走了,弘時頹喪地坐下,心中仍驚疑不定。弘晟今日究竟為什麼要來找他說這番話?真如他所說是為了他自己嗎?他不確定,皇后病重才不過一個多月而已,先是弘曆出事,接著就是弘晟來找自己,他很難不多想。
只是,究竟是弘曆想推自己出來給他當刀呢,還是……還是弘書因為弘曆的事,找人來試探自己?是只試探了自己,還是弘晝也試探了?
接下來他該怎麼辦?是去找弘書攤牌,還是……假裝不知道?他要是假裝不知道,弘書會不會一直懷疑他,覺得他今日的反應都是裝樣子?要不,假裝不知道,然後找弘書,委婉提醒他小心弘晟背後的人?……
弘時想來想去都覺得不行,忽的思緒一跑,又覺得弘晟今日找來可能和弘曆弘書都無關,或許有別的目的,比如,或許是三叔不滿皇阿瑪,想從自己入手實行些什麼陰謀詭計呢?
那,他是不是該給皇阿瑪稟告……
「爺?」冷清的聲音響起。
弘時一個激靈,瞬間門抬頭,看清是福晉后才鬆了口氣:「是你啊。」說完又覺不對,「你……你怎麼出來了?」
自從他溺水那一出好了之後,福晉就呆在自己的院子里沒出來過,也沒與他見過面。
董鄂氏沉默了下,沒有回答他的疑問,而是道:「聽說誠親王府的大阿哥來了?」
弘時遲疑了下,點頭道:「是。」又問,「你怎麼知道?」
董鄂氏淡淡地道:「方才下人來拍門,說你和他將人支開,不知道在說什麼,說著說著就吵起來了,怕你們動手,就請我來看看。」
弘時頓時有些無地自容:「沒、沒……」
董鄂氏打斷他道:「他來,可是要曾經借給你的銀兩的?」
弘時有些難堪:「不是,我早就還給他了!」
董鄂氏沉默了下:「那,是來借錢的?」她頓了頓,有些不自然地道,「人家畢竟幫過府上,若是有難處,自該幫忙,你……賬上銀子若是不夠,我那裡還有些。」
弘時臉漲得通紅:「不用你的嫁妝!賬上有錢!不是,他不是來借錢的!他……總之是別的事,你不用管!」
董鄂氏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才垂下眼眸:「既然沒事,那我就先回去了。」說完也不待弘時反應,就走出涼亭,走了兩步卻又停下,微微偏頭道,「明歲又該選秀了,你先想好想納幾個人,有什麼條件,到時我入宮和娘娘說。」
這次說完就真的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弘時一口氣梗在胸口,吐不出去,又在涼亭枯站良久,才發狠地踢了一下柱樑,叫來下人:「備轎,爺要入宮!」
胤禛正在和允祥說一個壞消息:「岳鍾琪奏報,西安將軍富寧安於任上病逝,富察家那位姑娘又要守一年的孝,弘暾的婚事得推到明年去了,一波三折啊。」
允祥嘆氣,很想得開:「就當是好事多磨吧,明年也不算晚,剛好也讓弘暾再養養身體,到時候能精神點去迎親。」
見他能想得開,胤禛便點點頭:「到時候,讓弘書去給他堂哥做御者去。」
「那敢情好。」允祥笑道,「有六阿哥做御者,女方家恐怕不敢為難,弘暾這個福晉也能快點接回來了。」
兄弟兩個抽空閑話幾句,就有人來報:「啟稟皇上,三阿哥求見。」
胤禛微微蹙眉,以為他又是入宮的例行求見:「不見。」
宮人卻去而復返:「啟稟皇上,三阿哥說有十分重要之事要稟報。」
「他能有什麼要事。」胤禛不太高興,覺得是不是自己上次的召見讓弘時又飄了。
允祥不想參與人家父子間門的事,便道:「臣先告退。」
允祥走了,胤禛不悅地道:「傳。」他倒要看看,這個老三是有什麼要事。
弘時抖著腿肚子走進來,唰地跪下:「請、請皇阿瑪擯退左右,兒臣有要事稟報。」
胤禛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會兒,才揮了揮手。
屋內宮人快速退出,弘時砰的一個叩首:「啟稟皇阿瑪,今日,誠親王大阿哥來找兒臣……」生怕自己後悔,他抻著一口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噼里啪啦地就將今日的發生的事說了一遍,「……兒臣絕無妄想,也不知弘晟為何會找上兒臣,請皇阿瑪明鑒!」說完也不敢抬頭,閉著眼額頭死死抵住地板,等待最後的審判。
「砰!」
沉重的聲音把弘時嚇了一跳,整個人蜷縮起來,恨不得在地上找個縫鑽進去。
「好!好個弘晟!好個老三!」
「來人!去給朕查!」
……
看著手上的結果,胤禛不相信,沉怒地道:「這就是你們查出來的結果?誠親王什麼都沒做、什麼人都沒接觸?就是和屬人喝醉了在席上說胡話?你們就拿這個敷衍朕!」
「皇上息怒。」粘桿處的人壓力很大,卻還是硬著頭皮道,「不敢敷衍皇上,只是…只是奴才等人確實沒查到可疑之處…」
「查不到就是你們沒用!」胤禛道,「再去給朕查,查不出問題你們也不用回來了!還有弘時,也給朕去查。」
粘桿處的人只能滿心苦澀地接命:「……是,奴才遵旨。」
粘桿處的人離開之時恰好碰到來覲見的弘書,因為去弘曆府上那晚就是他一直跟在弘書身邊,所以被認了出來。
弘書行完禮后,問道:「皇阿瑪,是出什麼事了嗎,您這麼生氣。」
胤禛看了他一眼,忽然問道:「朕記得太醫們說過,你額娘的病也和心情有些關係,如果能保持好心情和積極的情緒,對病情也會有幫助?」
弘書不解他為什麼問這個,道:「有些關係,但不大,準確來說,女子若長期處於緊張、壓抑、煩躁、鬱結的情緒中,肝氣和腎氣會不順,對病情沒有好處,若能保持積極樂觀的心態,肝氣和腎氣順了,對病情自然是有利的。但並不說,只要保持好心情,病就能好了。」
胤禛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弘書問道:「您問這個做什麼?」
胤禛避而不答:「沒什麼,你來做什麼。」
他不說,弘書只當是不能讓自己知道,不再追問,道:「兒臣把兩種報紙的內容和《化學》都整理好了,拿來給您看看。」
胤禛接過,發現《化學》一書還挺厚,便先看兩份報紙。
「化學煉金?」映入眼帘的第一篇文章就叫胤禛挑眉,看完內容后瞥了弘書一眼,「你倒是將人心拿捏的准。」
弘書也很無奈:「這樣才能儘快在民間門傳播開。」
胤禛又大致瀏覽了一下剩下的內容,倒是都很淺顯易懂,因為大多數文章寫的都是自然界的一些現象,甚至還有很多裝神弄鬼的手段。
胤禛搖搖頭,沒對這內容說什麼,轉頭去看醫學報紙,這上面的內容就有難度了。
「乳癌的幾種新癥狀和新治療思路。」這一看就不是給普通人看的。
「抗生素的製備和部分應用?」胤禛可是知道抗生素在弘暾手術中發揮的作用的,他皺眉道,「這麼重要的東西你就這麼把方子公布出去?你可知這東西若是握在手上,會有多大的利潤?而且,就這麼大喇喇的公布出去,外族人輕而易舉就能偷學了去,豈不是白叫他們佔便宜。」
弘書道:「我顧不了那麼多了,我現在只想管額娘的病,天下有本事的大夫很多,不是人人都會為爵位動心,願意千里迢迢來給額娘治病的。除了爵位,總得有點別的東西吸引他們,這抗生素作為新葯,我不信那些醉心醫術的人不動心。再說,製備方法雖然公布了出去,但沒有專業的設備和標準的操作,大部分人都不可能自己弄出來,他們若想要,就得來找我。」
「至於外族人。」弘書頓了頓,「他們學了就學了,這是活人命的東西,外族人也是人,救了他們的命應該也有功德,這些功德說不準就能讓額娘的病出現奇迹。」
胤禛沉默,不再多言,將剩下部分瀏覽了一遍后道:「兩份報紙沒問題,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吧,這些以後不必過問朕。書留在這裡,朕會儘快看看。」
「多謝皇阿瑪。」
弘書親自出宮,安排兩份新報紙的印刷,弘時看到他有些心虛:「你、你怎麼來了。」
弘書奇怪地看他一眼,道:「這兩份報紙要的急,我就來看看,三哥你是有什麼事嗎?」
「沒、沒事。」弘時連忙道。
弘書更奇怪了,狐疑地看著他:「真的沒事?」
弘時心中游移不定,皇阿瑪那日的表現,是不是說明弘書跟這事有關係的可能不大,那他要不要……
「三哥?」
「啊!」弘時慌亂道,「你、你去問皇阿瑪。」
皇阿瑪?弘書皺眉,想到之前阿瑪避而不談的態度,所以確實有事發生了,還是關於他的?但阿瑪當時的表現,分明就是不想告訴他,去問也沒用。
只能從弘時下手。
奈何不論他怎麼問弘時,弘時都咬死了不說。
弘書無可奈何,只能先放下這事,還是將心思都放在如何勾引更多的民間門神醫來京這件事上。
忙忙碌碌的過了幾日,朱意遠又來彙報,說皇上因為誠親王妄行奏瀆、怨憤悖逆、勒索大臣之事大發雷霆,將其降為郡王,又將其子弘晟交於宗人府嚴行鎖禁。
弘書也就聽了一耳朵,他與三叔一家沒什麼接觸,也沒什麼感情,能讓阿瑪生氣,這位三叔和弘晟肯定是沒做什麼好事,他才懶得管。
胤禛處置了允祉父子后,又想了幾日,叫來太醫,細細詢問了一番皇后的病情,才來到永壽宮。
「皇上。」吳謙他們還是有些本事的,這一個多月的治療也算是有些效果,起碼烏拉那拉氏不至於在整日躺著,連說話的力氣都不多,不過胸口疼痛的癥狀還是沒有減輕,因此她一直是攢眉蹙額的樣子,「您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胤禛坐下,沉吟問道。
「皇后,你心中可有什麼牽挂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