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月歸
「很好很好。你的劍心已經大成了。」月虛宮宮主感慨道。
池中的劍心已經開了七瓣,光華奪目,使人不敢直視。
鍾月珏屏息凝神,暗運靈力,將那劍心與自己的月華劍融為一體。
她手中的劍一剎那間變得灼熱,如同回爐再造,其上的紋路都流淌著金色的輝光。
「與妖族的決戰便在三日之後。」宮主說。
鍾月珏漠然而立,似乎這樣大戰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足掛齒。
宮主的語氣異常輕鬆,有了這柄神劍,這哪裡稱得上決戰,只是單方面的屠殺罷了。
「對了,你那個小寵,什麼時候處理掉?」宮主不經意的提了一句,「若是妖族都滅盡了,留她一命,卻也沒什麼。」
「不必了。」鍾月珏垂下眼眸,按緊了劍柄,眼中的殺意一閃而逝,「得道成仙者,亦不為情緣所累。」
「你有這覺悟,很好。」宮主嘆道。
她這個徒兒比她想象中的更加卓越,更加優秀。能力,性情,喜好,簡直就是按照她設計的藍圖,分毫不差的長成。
但是……或許她可以幫對方一把,讓她更進一步。
決戰前夜。
夜色極黑,一輪上弦月,掛在天空,呈現出晦暗的古銅色。殘月如血。
「夫人,少主在修鍊,現在不見人,您還是請回吧。」門口的弟子客氣地攔住了陸金華,卻堅決不放她進去。
「這樣啊。」陸金華笑了笑,沒有糾纏,轉身就走。
「這野山菌燉雞湯放在這裡了,請幫我轉交少主吧。」
「且慢。」門嘎吱一聲開了,鍾月珏走了出來。
「怎麼說走就走,這般著急。」鍾月珏將她摟進懷裡,願上神色淡淡,瞧不出喜怒。
「你趕我走,那我只能走了。」陸金華嬌嗔道。
「我趕誰走,也不會趕你走呀。」鍾月珏捏了捏她臉,喊她進來。
陸金華跟了進去,腳步輕快,還回頭朝著看門的弟子做了個鬼臉,像是在說:
這兒就是我的自家後院,我想來就來,誰也擋不住。
「明日我有事外出……你留在宮中不要出去,柳晚會保護你。」鍾月珏囑咐道。
「不知少主……有何要緊事?」陸金華坐在鍾月珏膝蓋上,摟住對方的脖子,眼波流轉,熠熠生輝。
望著陸金華的眼瞳,裡面似乎有萬千星辰閃爍,鍾月珏一時語塞,搪塞過去:「處理一些事務,不甚要緊。」
陸金華的目光閃爍了片刻,隨即,綻顏一笑,溫言軟語道,「那冬夜漫漫,一人孤枕難眠,不如我們……」
她低下頭,銜住鍾月珏修長的指節,壞心眼的咬了咬,再往裡緩緩吞了幾分。
鍾月珏心頭燥起,將她摁在案幾之上,一手圈在她胸前,一手按在她的纖腰之上。
「你少撩撥我。」鍾月珏忍得雙目微紅,聲音中透著幾分難耐的欲`色。
「我沒有啊。」陸金華回望過來,眼瞳清澈,滿臉無辜,像是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事的孩子。
她雖然是這邊說著,可眼中已經蕩漾開濕潤的桃花色,嘴唇微張。肚兜紅色的帶子,若隱若現幾分。呼吸起伏,一雙白兔輕顫。
「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麼嗎?」陸金華疑惑道,像是渾然不解,自己只是來送道夜宵而已,為什麼又給人壓在了身下。
她的話雖然無辜,卻將重點放在了「做」這個字上。
……
陸金華縮在鍾月珏的懷裡,如同一隻小小的白狐,乖巧得讓人心尖發顫。鍾月珏目光細細描摹著她的眉眼,透出些許溫情來。
清冷的月光落在草地之上,映照出上面結墜的冰霜。她想起在桃園中之時,也有這樣皎潔如霜的月色。
她本已決心不動小傢伙,可對方偏偏將魚餌往她這條大魚嘴裡塞,她饞得很了,只能一口吞下。
快結束了。
等到一切都平安結束,她再同師妹好好解釋解釋……
小東西會原諒她吧?
戰場之上,鮮血沒入到的土地之中,連草木都染上了這赤紅的顏色。風中裹挾著濃厚的血腥氣,刺在每一個人的臉上。
「敗戰神劍之下,我無可說了。」陸金一半跪在地上,她的身上傷痕纍纍,最深的一道即可見骨,不斷滲出滾燙的血來。
風中有慘痛的□□和求饒的痛呼聲,妖族一敗塗地,潰不成軍。
四大妖王如她一般,或跪,或躺,無一人而立。
他們潰敗的如此的快速,不僅僅只是因為實力上的差距,而實在是面前這個人,給了他們莫大的恐懼,擊潰了他們所有反抗的意志。
那人站在風雪之中,頭戴斗笠,一身白衣,彷彿只是個垂釣霜雪的是世外隱者。
可那白衣之上綻開了點點的血跡,如同白雪之上落了遍地的梅花,冷艷殘忍。
她手中那柄蹭亮的長劍已被鮮血所染紅,在垂落下來之際,一滴滴滾燙的雪灑落在雪地之上,落下觸目驚心的凹坑來。
「成王敗寇,你殺了我們,無需廢話。」狐妖族的族長看著她,聲音里滿是哀慟,「天要亡我,非戰之罪。既然神劍煉成,又何須多言。」
她望向那柄神兵利器,神色複雜。艷羨,嫉妒,仇恨以及深深的絕望混雜在一起,凝結成比霜雪更冷的目光。
鍾月珏勾唇笑了笑,有點點血跡濺在那美顏無瑕的臉上,落在她眼尾,宛如一顆硃砂痣。
清冷絕艷。
鍾月珏站在那裡,卻遲遲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我不殺你們。」鍾月珏冷言道,「不過,你們得心甘情願的被我人族奴役才好。」
「士可殺不可辱,你要殺我們可以……但要我妖族投降於你,是萬萬不能!」獸族族長翻轉刀刃,捅進了自己的心口,頓時氣絕。
眾妖面上均浮現出悲痛之色,不過他的死,也刺激到了眾人的決心。
與其苟且偷生,被人族所奴役,位居人下,倒不如一了百了。
又有幾名妖自盡,鍾月珏氣定神閑的站在一旁,沒有阻攔的意思。
「饒命啊,饒命啊。仙子。」數名妖跪倒下來,向著鍾月珏表示臣服。
螻蟻尚且貪生,不是每個人都有誓死不降的傲骨和勇氣。
鍾月珏漠然地看著這一切,無悲無喜,彷彿她並不是操縱這些人生死大權的主宰者,而僅僅只是一個高高在上的神靈。
「陸金華,她還好嗎?」陸金一拔下頭頂的簪子,頂在自己喉嚨之前。
她見鍾月珏沒有回復的意思,以為陸金華已死,不由地慘然一笑,手上用力,劃破了自己的皮膚。
「我知道……我與她,九泉下見。」
陸金一閉上眼睛,手上猛的一刺,卻被阻住了。
「陸金華,她很好,她是我的。」鍾月珏說,那鄭重其事的模樣,像是在和陸金一保證著什麼,是立另一個很重的誓言。
「好。如此這般我就放心了!」陸金一笑了笑,正要再次動手。
一陣陰風吹過,一道鬼影挾著陸金華,突兀的出現在了戰場之上。
「妹妹,你怎麼會來此……啊!」一道黑光閃過,血線噴出。
陸金一來不及說完這句話,便捂著自己破洞漏風的喉嚨,軟綿綿的倒了下去。
「姐姐!」陸金華熱淚湧出,聲嘶力竭地喊道。
她竭力掙扎著,可惜她的雙手被綁縛在後面,動彈不得。
宮主一抬手,欲將妖族殺戮殆盡。
「師尊,慢!」鍾月珏出聲阻止道。
「你一向對妖族毫不容情,怎麼今天轉了性子?」宮主質問著她。
「他們投降,對我人族已無危險,何必斬盡殺絕。」鍾月珏的指節輕輕敲在劍柄之上,吐出對於妖族命運的宣判,那般輕描淡寫。
「也罷,既然你不願意殺,那我幫你好了。」宮主陰惻惻一笑,手中的短刃抬起,在陸金華鮮軟細膩的脖頸之上,拉開了一道血口子。
鍾月珏的眼瞳倏地縮小,她抬手拔劍,整個人的身體卻像是被火灼一般,驀地帶出了些潮熱。
如此這般,她的動作變慢了一瞬,眼看宮主手中的短刃就要劃破小妖的脈管——
在這瞬息之間,有金色的輝光,從陸金華的掌心之間放射而出。
她手腕上的麻繩如同被利刃切割一般,寸寸而斷。
她回身在宮主驚疑不定的目光之中,一掌拍在了對方的心口之上。
那一掌汲取了天地之間的靈氣,至純至正,相當於金丹期的全力一擊。
與此同時鐘月珏的劍尖送到,插進了宮主的心口。
她兩像是排練了千百遍一般,心有靈犀,極有默契。
宮主嘔出了一口黑血,化成了黑煙,被雪風一卷而盡。
咔嚓咔嚓。
天空像是破碎的蛋殼一般緩緩裂開來去。金色的光輝從裂縫當中露了出來,那是洶湧至極的靈氣,洗濯著鍾月珏和陸金華的全身。
幻境破了。
兩人席地而坐,沐浴在這千載難逢的機緣里。
迷塵谷的幻境能大大增進人的修為,除了考驗歷練者的心境之外,還在於這幻境破滅之後,所釋放出來的至精至純的靈氣。
相當於維繫整個世界的靈氣都被歷練者所用。其提升等級的作用,可以稱得上是恐怖如斯。
兩人足足吸收了三天三夜,才勉強吸收完畢。
陸金華活動活動了筋骨,只覺得呼吸之間,靈氣洶湧澎湃,與天地溝通,彷彿毫無壁障。
在她的丹田之中,兩個小小的元嬰隨著她的心跳和呼吸,輕微上下躍動,可愛極了。
在她的識海之中,出現了兩本破破爛爛的書,其上有幾個字。
躺平心決。
惑心術。
這是什麼鬼東西?
陸金華在自己的內景之中,好奇的翻了一翻那《躺平心決》。
大道三千。
所謂躺平之道,又名白嫖之道。
白嫖者,其心志堅韌,氣運昌隆,臉皮之厚,較普通人更佳。
人人皆知,若要得道成仙,須得天賦異稟,機緣上佳,辛苦修鍊,一朝一夕不可懈怠。
法地財侶,缺一不可。
可不是人人都有如此天賦,如此機緣,單靠自己,不藉助外力的作用,便能成仙。
無功德者,無辛苦者,無緣者,卻依舊認定自己能成仙者,無非靠「白嫖」二字也。
陸金華只看了這麼一小段,便連連點頭。若不是時機不對,她很想一口氣讀下去。
她關上書,從自己的內景之中退了出來。
她看向鍾月珏,對方似乎周身靈氣淡淡,反而沒有了金丹之時劍修的鋒芒畢露。
「師妹,好久不見。」鍾月珏見她醒來,一雙美眸關切的看著她。
陸金華悲喜交加,想起在幻境中的遭遇,又有幾分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
一巴掌朝著鍾月珏那冰雪無瑕的臉蛋招呼過去——
鍾月珏不閃不避,看著陸金華。
陸金華看著那冰雪無瑕的肌膚,一時之間手軟,那巴掌就沒落得下去。
鍾月珏抓住陸金華的手腕,在自己的臉頰上,輕輕拍了一下。
陸金華倏地呆住了,那巴掌便打不下去。她看見鍾月珏眼裡戲謔的光芒,倒弄的自己面色微紅。
「在幻境里扮那少主,掌握天下權柄,坐擁後宮美人三千,好過癮是吧。」陸金華冷嘲道。
「確實不錯。」鍾月珏閑閑地說。
「你……」陸金華氣得瞪她。
「可是弱水三千我沒有沉溺,你這一瓢清水讓我醒來啊。」鍾月珏不經意道。
「我信了你的鬼話了。」陸金華怒氣稍減,依舊氣鼓鼓地說,「話說你是什麼時候醒來的,為什麼不告訴我一聲?」
鍾月珏微微沉吟了片刻,面前的小東西像是河豚一般要氣到炸裂,這個問題要是答不好,怕是這個小師妹,再也不認自己這個師姐了。
其實,在陸金華髮燒那一晚,她便有所察覺。
她的運氣不錯,這幻境有個致命的漏洞。幻境禁止陸金華清醒的時候,將真相告知鍾月珏,卻沒禁止對方在意識模糊的時候,無意間泄露出重要的消息。
那一夜,自己盤問陸金華那「師姐」究竟是誰?沒想到對方說師姐就是自己。
她當時還以為,對方神志不清,將自己當成了什麼人的替身,還暗自喝了一缸的醋。
但是,她仔細查驗過小妖精的身世,確實沒有一個人當得上「師姐」這二字。
結合事實邏輯與感情綜合來看,她推導出了一個最接近真相的猜測。
那就是這小妖精有另一種身份,而自己也有另一種身份。
在那樣的身份之下,她們倆是師姐妹的關係。
這樣也就可以解釋,為什麼小妖對自己懷有如此深厚的感情。
那感情真摯異常,遠遠超過了,她們身份的桎梏。
鍾月珏飽經挫折,從世事滄桑之中歷練出一種敏銳的直覺。
而這幻境過於一帆風順,她早有懷疑,只是無法證實,而陸金華的出現,毫無疑問說明了這的確是個幻境。
當然這些想法只是在鍾月珏的腦子裡轉了轉,可不能和陸金華直說。
「快到決戰的時候,我才隱約有些察覺。」鍾月珏語含愧疚,她抬起手似乎想要觸碰一下陸金華的臉頰,卻又像是被燙到一般,縮了回來。
「還好,我沒有失去你。」鍾月珏看向陸金華,眸中有淚光閃爍,如同冰雪消融,芙蓉泣露。
「別……不要我……」她語帶哽咽,眼神黑亮,彷彿徘徊在知交墓前的白鶴,聲聲泣血。
陸金華睜大了眼睛,心尖濕糯一片。她何時見過鍾月珏這般模樣。對方可是寧彎不折的劍修,可斷不可辱,何時這般,嬌言軟語,伏地做小,低聲下氣。
不過,陸金華在撒嬌哄人這一套方面,可是有豐富的經驗。
她只不過是一時心軟目眩神迷,卻又很快反應過來。
為了自己和鍾月珏的未來著想,這一次無論如何,都不能輕而易舉的原諒了對方。
畢竟,人性本賤。經歷了重重障礙才能得到的東西,才是最好的。
陸金華別開了臉,口不對心道:「那要看你表現了。」
鍾月珏瞬間收了淚,展顏一笑,那耀眼至極的容色,晃得陸金華眼花了一瞬。
「要是師妹不原諒我,這條命,不要也罷。」鍾月珏掏出佩劍,銀亮的光芒一閃,她就要徑直往自己脖子上抹——
陸金華差點嚇得魂飛魄散,她連忙伸手去奪劍,將那寶劍搶了過來。
她眼睛微紅,目眥欲裂。在月華劍上狠狠踩了幾腳。
「你不要命,又有哪個在乎。你愛死就死,別死在我跟前啦。」陸金華微有怒意。
不過一晃神之間,她就反應了過來。
要是鍾月珏鐵了心要殺什麼人,又豈是自己一個輔助系能攔得住的。
陸金華氣鼓鼓地想,難不成,我還治不了你了?
「我這條命都是你的,你不要我活,我才敢死呢。」鍾月珏故作嚴肅,那雙鳳眼裡卻含了一絲得逞的笑意。
陸金華眨了眨眼睛,勉強吃下了這暗虧。
……
兩人在那懸崖底下,一時之間,沒尋到出路,也不著急著出去。
白日里,兩人大多是盤膝而坐,穩固自己的修為。
到了夜晚的時候,鍾月珏忙前忙后,弄出了一堆篝火,又弄出了兩頂小帳篷來。
陸金華從不知道,原來鍾月珏還有這樣細緻溫柔的一面。
她看著自己的帳篷,外頭看著不大,裡面甚是寬敞。
帳篷的四角點綴上了發光的靈石,竹床上鋪了厚厚的褥子,一看就讓人很想上去打幾個滾,徹底癱著不動。
陸金華脫了鞋,一躍而上。在柔軟的被子里翻滾了幾個來回,像是一條快活的魚兒。
她沒入到暖烘烘的床榻里,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了鍾月珏。
她磨了磨牙,心想到:
對方定然是當了這麼多年的狗屁少主,才會對這些驕奢淫逸的東西如此了解。
想當年,那個清正古板的大師姐只會批評自己,修道之人,如何能限於享樂之中。
陸金華頓時有些氣不打一處來。她有些鬱悶,決心不再理會這爛攤子,眼一閉,就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爛熟。
這慕天席地的環境自然是遠遠比不上,幻境之中高床軟枕,錦衣玉食。
可陸金華,大事已了,心底無憂,心神放鬆,自然睡的純熟。
到了後半夜的時候,陸金華已大睡了一覺,大夢方醒,打算走出去活動活動。
她路過鍾月珏的帳篷門口,只聽見裡邊傳來細微的動靜,那貓叫似的聲音聽得陸金華面紅耳赤。
陸金華心思微轉:怎麼滴,鍾月珏,她……在做些什麼……
她一向不最是清冷禁慾,怎麼可能會如此。
陸金華的腳步一頓。
等等,自己在最後決戰之時催動了「魅情」……
不會現在沒解吧?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閱讀模式。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