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認祖

陸林從床上醒來，眼睛無神地睜著。

任逍遙在房間里自顧自地喝著茶。

「我昏迷了多久？」

「兩個時辰。」

「哎，已經多活了十六年，想做的事也做得差不多了，沒有什麼好遺憾的。」手臂搭在額頭上，萬人敬仰的龍皇陸林，這一刻頹態盡顯。

「心裡話？」任逍遙邊喝茶邊說。

陸林苦笑，不言。

「你想等的人還沒等到，想做的事還沒做完，怎麼甘心就這樣死？」

「是啊，怎麼甘心？如何心甘情願地赴死？」陸林反問自己，其實很多問題在回答之前就已經有了答案，嘴上越強硬的人，心底就越柔軟。

陸林直起腰身，握起雙拳，捶打在自己的兩條大腿上，「我不能就這樣死去。」

「對咯！你還不能死。」任逍遙微微一笑，一顆丹藥脫手而出，懸飛到陸林面前。

「復紫生靈丹！」

「閻王爺想從我任逍遙手上搶人，也得看我答不答應。」

地階上品丹藥，復紫生靈丹，饒是以陸林如今的身份地位也沒有服用過如此高階的丹藥。

「這枚丹藥太貴重了，我不……」

「唉，這枚丹藥可不是免費的。」任逍遙打斷到。

「有什麼條件？」陸林生怕任逍遙不提條件，只有這樣陸林才能心安理得地服下丹藥。

「我要你講講你們龍族覺醒的事。」

「您都知道了？」

「嗯，這些年遍查古籍，無意間看到了關於龍族覺醒的記錄。」

「哦，對了，我昏迷前，任藥師您所說的小晨的另一條路是？」陸林突然想起。

任逍遙少見地嚴肅了起來，以他這個年歲的見聞，已經很少有什麼事情能讓他認真的了，「這也正是我要說的。陸晨的路除了血脈覺醒就只有另外一條唯一的路——外力修鍊。待陸晨服丹成功后，我將解除對他經脈的封鎖，屆時他的周天開始運行，他便可以通過外力的境界帶動內力的境界提升。但是涼靜的神力依然將他體內的那團不知名的能量包裹住，所以他的周天運行速度會比常人慢上數倍，和他與生俱來的超強修鍊天賦所抵消之後，他所展現出來的修鍊天賦也就和常人無異了。古往今來的諸多大能都是先將內力提升到一定的境界再反哺於外，而陸晨的路就是反其道而行之。」

「但是如此一來，他的內力修鍊就有十六年的空白期了，不在同一起跑線上，他要修鍊多久才能趕上同齡人？」

「哈哈哈哈。」對於陸林的擔憂，任逍遙一笑置之，「不在同一起跑線上？確實不在同一起跑線上。若是陸晨服丹成功，他起碼能步入金剛境，而外修的金剛境相當於內修的王境，試問在他這個年紀這世上又有幾人能步入王境呢？只要他能步入金剛境，王境之下無人能傷其一毫。」

陸林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后，側身向任逍遙拱手作禮道：「如此，就有勞任藥師費心了。」

「這一切都得看陸晨這小子的命了。」任逍遙前些日子為陸晨能否服丹成功補過一卦，可是卦象顯示結果撲朔迷離，事在人為，盡人事，聽天命，他能做的也只有那麼多了。

陸林也知道這種事情強求不得，也就不再糾結了，他相信自己的兒子絕不是短命的廢物。於是收下任逍遙給的復紫生靈丹，開始講述自己的故事。

「當年的我是龍族年輕一代里最有天賦的，不少前輩長老都把我看作振興龍族的希望，奈何少年意氣風發的時候，總喜歡意氣用事。在我十七歲那年，我離開龍族在異界各處遊歷，看見了很多流落異界各處的同族，他們的血脈不純，實力普遍不高，在這個實力為尊的世界，難免被人欺壓，我想要幫助他們，但是我一個人的力量終歸是有限的。於是我回到族地，尋求族內的幫助。」

「可是結果並不如人意。」陸林的眼神逐漸黯淡下來。

「強如龍族這樣的遠古大族，異界中不乏像龍族這樣傳承至遠古的種族，這些種族能夠延續至今，無一例外都是因為保證了自身血脈的純凈。雖然有一些生育率極低的種族，但是這些遠古大族不願放下身段與一些弱小的種族通婚，從而導致滅絕。所以為了種族能一直強大下去，各族絕不允許有血脈不純的後代出現在自己的族地，一旦出現就會被趕出族地，終身不可歸。」

「在我苦求一年後，龍族還是沒有讓步，在我十八歲時，我脫離了龍族，一路向西，來到了異界的最西邊，這裡與人界接壤，各族往來絡繹不絕，我便以此為點開始建立龍城。建立龍城最初的目的是為了庇護那些居無定所，無依無靠的龍族同胞，後來各族的弱小都來投靠，於是我把他們也納入了進來。」

「這麼做的後果就是我成了異界各大遠古種族的公敵，各族向龍族施壓，讓他們出面解決，最後在我父親極力地維護下，我被逐出龍族，自此與龍族再無干係，終身不可入族地。從此之後，許多小勢力都開始打龍城的主意，可是最後我們都堅守下來了。但是那些大勢力蟄伏在後，蠢蠢欲動，我意識到龍城的危機，於是開始四處奔波，為龍城尋求一些能夠合作的外援和力量。」

「此時的我還沒有意識到，不被龍族認可，不能回到族地，是多麼嚴重的問題。」陸林苦笑。

「後來我在異界奔走地時候遇到了涼靜，救下了她，那時的她剛剛得到魔神的傳承，還沒有融合魔神的力量。她被魔界的人追殺，我讓她先走，我替她擋下追兵，最後我重傷回到了龍城，花了一年的時間才恢復了元氣，但是傷卻沒有好徹底，一切的原因便是我不能再回到龍族族地，沒有龍族祖源之氣的補充，我的傷只會越來越重，再無痊癒的可能。因為我錯過了龍族十八歲成年時的認祖儀式，終生不能被祖源認可。」

「十六年前，我聽聞古族有一寶物可中和兩種不同的血脈之力，但是得在孩子未出生前使用，於是我趕緊起身前往，當時的古族外堂堂主正是我曾經遊歷天下的好友古雲，奈何造化弄人，當年古族外堂被人偷襲，一夜之間慘遭滅門，最後古雲強行打開虛空通道欲送他的妻女和我離開，最後他們夫婦兩迷失在虛空風暴里，只剩我和他女兒逃了出來。」

「也正是因為此，我在虛空通道中破而後立，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覺醒，其實是龍族厄詛的開始。沒有回到龍族族地進行認祖儀式，沒有被祖源認可的龍族，會被認定為背叛者，這類龍在覺醒之後的下場並不是一飛衝天，而是厄運的開始。」

「沒有認祖的龍族覺醒，體內的血脈之力會不斷蠶食生命力和精元。從十六年前我覺醒之後開始，我的實力便再無一絲一毫地增進，甚至開始倒退，到如今一身實力早已所剩無幾了，而我的身體早已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了。」陸林情緒沒有任何波動地講完了這個故事，好似故事不是發生在他身上一樣。

「難怪剛才我檢查你的身體的時候，發現你的生命力即將枯竭，最多還能維持一個月。」任逍遙的疑惑終於解開了，不得不說他確實挺佩服陸林的，「這麼些年讓你堅持下來的便是這座城？」

「能夠看著這座城步入正軌，被越來越多的人所認可，接納越來越多的弱小，保護他們不被迫害，讓所有弱小者有一個避風港，這一直是我的理想。如今這個理想就差最後一步了——贏下龍鳳盛會，為龍城正名！」

「看來你是支持我的決定的，讓他們兩個參加龍鳳盛會。」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路，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堅持，陸林的堅持，何嘗不是他的堅持。走的路不一樣，但心態是一樣的，認定的路就要一直走下去，不後悔，即使前面是南牆，也要把它撞破咯。

任逍遙關上房門離開了陸林的房間，房間里，陸林服下了那顆復紫生靈丹，丹田處開始迸發出源源不斷的生機，感受到陸林的生命力開始恢復后，任逍遙才安然離去。

「放心吧，你絕對會看到那一天的到來的。這是我任逍遙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