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篇38

盛唐篇38

天色將暗。

崔大躲在樹后一動不動已經兩個時辰,腿都有些麻了。

他扭頭看了看周圍同樣跟他埋伏在這裡的人,都是屏息凝神,嚴陣以待,要不說朔方軍軍紀嚴明,他只能繼續忍著。

雖已是秋日,可草叢裡蚊蟲依然不少。

一隻蚊子在他身邊轉悠半天了,他看了看周圍,實在忍不住,輕輕揮了幾下手,想把它趕走,剛動,遠處轟轟隆隆傳來兵馬動靜。

不一會兒,聲音越來越響亮。

隘路是個小鎮,沒有住多少人家,零星分佈在山間各處,路上很難看到人。

這路不是很寬,隊伍通過稍顯擁擠,路邊都是茂密樹林,此刻林子里輕悄悄的。

尚乞心兒騎著馬,走在隊伍前端,無所事事的東張西望。行軍路上還是無聊,沒有打仗來得痛快。

走著走著,只見林中一個白影穿過,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定睛細看,心中一喜,竟是條白狐。

陡然使勁一夾馬腹,拉起韁繩,迅速脫離大隊,往林中躥去。

尚贊摩在他後方不遠,本來看著他背影心中得意洋洋,還在讚歎這個兒子最近幾仗打得不錯,見他莫名其妙離了隊,以為這兔崽子安分不住又想惹事,心中怒火霎時暴起,一鞭子甩向馬屁股,趕緊去追。

「狗崽子!你他娘的給我回來!」

吼聲震天,不止驚得隊伍里的士兵都朝他側目,還驚得林子里的鳥亂飛,更是驚到了埋伏在林中的朔方軍。

一個士兵沒忍住「啊」了一聲,離他近一些的以為是得了進攻的命令,紛紛「啊啊」大吼的從林中站起來,揮著刀戟往外衝去。

斥候早已過去,吐蕃軍沒想到還會有埋伏,只能倉促應戰。

路窄林深,一片混亂。

達扎路恭本是跟在隊伍後方,聽見前面出現殺喊聲,知道果真出了亂子,急拉馬頭,往前衝去。

崔大看著身邊的人都站起來往前沖,他只能爬起來趕緊跟著一起跑。

按計劃,應是等吐蕃大軍過去一半,他們再衝出去攔腰截斷。這才剛剛過去了幾千人馬,他也不明白,怎麼突然就開始了呢?

但是,報仇要緊,顧不得那麼多。

林中野戰跑得略微艱難,崔大隻能邊打邊尋,他記得,凡是吐蕃大將,都系獸皮。

吐蕃先鋒兵並不多,朔方軍在林中是有優勢的,殲滅前面這些人也沒有費那麼多時間,崔大殺到前方,一眼就看到腰間系著獸皮的年輕大將。

他正騎著馬,在林中廝殺。

此將過於年輕,雖不是尚贊摩,但是能殺一個,替阿翁報一分仇也是好的。

崔大從袖中拿出收藏已久的袖箭,躲在樹后偷偷瞄準馬上那人。這是崔翁給他的,現在用來給崔翁報仇最合適不過。

尚乞心兒只是想去追那隻白狐,沒想到會引得場面一片混亂。

此刻他哪還有心思惦記狐狸,拔出刀來,騎著馬在林中穿來穿去,不停砍殺。縱使他馬技再好,林中樹枝雜草繁多,打得礙手礙腳,馬兒根本施展不開,他只好無奈棄馬而下。

剛跳下馬,一縷寒光從他身邊擦過,釘在了後方樹上。

有人偷襲!

他戒備的看向四周,打得更加小心。

一射不中,崔大十分惋惜,到底沒怎麼用過這個,還不趁手。

這人有了提防,再難尋到合適的時機,乾脆棄了,再尋下一個目標。

這不,扭頭沒多遠,又看到一個。

他躲在後方仔細辨別了一下此人身形,正是大仇人尚贊摩。

尚贊摩邊打邊朝後方喊話,讓士兵抓緊往前沖,希望能靠人多優勢,掙脫唐軍的包圍。

這條路實在太過狹窄,後方士兵有心往前,可是前路已堵,根本就擠不過去。

他無法,只能邊打邊往林中挪,希望能擴寬戰場,給後面的人爭取更多地方。

說時遲那時快,一根冷箭朝他飛來,他無處躲避,箭已飛至跟前。

「叮……」

本以為必定重傷無疑,結果箭沒扎到他,被達扎路恭飛來的大刀打偏,掉到了旁邊的草叢。

飛過來的刀不偏不倚擦著他的臉而過,尚贊摩抹了一把冷汗,好險。

一擊躲過,他鬱悶吼道:「你娘的!差點砍到我。」見他不理會,又大聲喊道,「小心啊!唐人有弩!」

還用你說?

達扎路恭懶得搭理他,直奔箭來方向而去。

崔大這箭被攔,十分不甘,還沒看清是何人打掉的,就聽見馬蹄聲朝他這邊而來,他只好轉身逃開。

還好人潮混亂,那人並未找到他。

他躲在樹后喘息,悄悄探頭看看到底是誰,這一看就驚著他了。

這人是?

雖然蓄著須,但是……化成灰他都記得。

這不就是夢裡那個李暠嗎?

崔大皺著眉,百思不得其解。

夢?

是真的?

他心下疑惑不定。

夢裡那人是西涼王,現在這人是吐蕃大將。

到底哪個是夢?哪個是真?

不管是吐蕃大將,還是李暠,和他的仇總是沒有變的。

他抬起手臂,把袖箭對準。

「咻——」

「大論中箭了!快來人!」

吐蕃軍中驚叫連連,他知道自己這一箭是中了。

「抓住那個唐軍!」

無法再等待下文,他扭頭飛奔而逃。

什麼朔方軍,什麼渾瑊,他腦子裡亂得很,只想跑到一個無人的地方,理清這一團亂麻。

那邊,達扎路恭見眾人把他圍作一團,而射箭那人越跑越遠,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低頭看了眼插進肩膀的短箭,他本想一把拔出來,但是看著周圍人慌張的眼神,他突然有了其他想法。

他中箭了,尚贊摩哪還有心思跟唐軍周旋。眼睜睜看著唐軍掠走戰利品,他不甘的帶著剩下的人撤退。

等他忙完回到營帳探望達扎路恭,只見他坐在榻上,手上正把玩著那根短箭。

「你沒受傷?那可是弩!」

「哪裡來的弩?唐軍不會帶弩野戰。」

「那是什麼?」

「袖箭罷了。」

尚贊摩走到他跟前,伸手想探一下他的傷,被他一把攔在。

「我傷了,你別亂碰。」

「你這樣子可不像受傷的。」

哪有受傷之人臉色紅潤,氣色俱佳的?

「咳咳……」達扎路恭假意咳了兩聲,道,「我要休息了。」

尚贊摩疑惑的看著他,感覺事情不簡單。

「你開始說隘路怎麼了?意料到了會出事?」

達扎路恭轉了兩下手上的短箭:「隘路意為狹窄險要之路,容易被設伏。」

「你之前怎麼不說?」

「你不是派了斥候探路嗎?」

……

尚贊摩臉色黑下來,先前派的那些斥候,影子都找不到了,估計是凶多吉少。

要說自己還是技不如人。

兵不厭詐,輸了再打回來就是。

罷了,罷了。

「你好好養傷,我去信問問尚結息那邊如何了。」

「嗯……」達扎路恭略微猶豫道,「這裡太亂,不適合我養傷。」

尚贊摩準備離去的身影突然頓住,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不是沒傷得多重嗎?怎麼不好養傷了?」

「我有一計,你可願一試?」

他感覺不是很好,可是又很好奇他又有什麼鬼點子,糾結來糾結去,還是抵擋不住誘惑,側身問道:「何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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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行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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