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煙
「朕的兒女。」景誠帝握起懼怕顫慄的江無雙的手,「你知道你和你母親有多像嗎?幾近一模一樣。她的眉毛、眼睛,嘴唇,下巴。」
他不顧江無雙的掙扎握緊她的手,可江無雙卻強行掙脫了一隻手,她劇烈搖頭不願相信任何人的話,口中倉促地說:「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怎麼可能是皇女呢?我是煙州的夢娘,夢娘,我叫夢娘!不是什麼江無雙,你們、你們認錯——」
「你當然不是什麼江無雙!」景誠帝的手比她還抖,他倉皇地握住江無雙的手像是握住了這些年遙不可及的夢,他的聲音嘶啞且抖顫,「你是朕的女兒,是、是這天下的公主!朕從沒想過能在見到你,當年你還這麼小,被暮雲抱在懷裡的時候你知道朕有多麼想要抱抱你嗎?」
景誠帝眼眶通紅地抓緊了江無雙的手,像是生怕她會像清晨夢醒破碎的泡沫那般煙消雲散。
「你說謊。」江無雙神情漠然地流淚,也掙脫了景誠帝的手,「你不是我父親。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我是低賤的民女。這便是你與我的關係,陛下。」
「陛下。」唐鑒開呼喚著景誠帝,「老臣恭喜陛下父女相認,只是這時辰到了。」
景誠帝絕望地注視著江無雙,他退步再退步,直到退回到高座上才頹然坐下。
「唐鑒開。」劉修良從靴子里抽出了藏匿的短匕,「你要做什麼?」
「殿下,這四象之陣可是門天下奇陣。」唐鑒開抬手指天虛划,「此陣開啟,陣眼為主,四方需置入祭品。祭品需為主陣眼者血親,獻祭之後便可為陣眼主人開啟龍門。待得陛下躍過龍門化身為龍,這便是今夜的計劃。」
全場所有人都驚駭地瞪大了眼睛,劉修永和劉修良原以為登樓是他們最成功的一步計劃,只是太過容易沒想那麼多。
可現在看來,這一步,恐怕他們才是被景誠帝引入陷阱的獵物。
「父皇原來想殺我們祭天化龍。」劉修永冷笑連連,他沖至樓道口吶喊,「龔風雷何在?!速速帶人來此,唐司徒乃是刺客!速來救駕!」
龔風雷早已在樓下等候多時,他聽到晉王的喊聲,當即領著守備護衛軍朝著樓頂沖!
可就在這檔口,一聲震天般的怒吼響起。龔風雷倏地扭頭看去,就見熊二已然帶著人策馬趕到!
「賊子謀逆!」熊二長刀彷彿斬斷了風雨,刀光唰地落下,「殺!」
龔風雷擅使長戈,他橫戈一檔,在迸射的火星中凝眸厲聲:「熊二!」
「你爺爺我就是!」
熊二手腕一轉,長刀橫貼著長戈掃去,企圖削斷龔風雷的手指!
可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龔風雷猛地攤開手掌一拍長戈,只見戈影舞動,他彎腰躲過的瞬間握緊武器,猛地當頭一斬!
嗡!
鐵器震鳴,雨水顫慄!
雙方你攻我往,鐵器的撞擊聲頓時響徹不絕,其中還伴隨著桌椅翻倒碎裂的炸響聲。
而樓上的劉修永眼見有救兵從樓下四面八方湧來,當即轉向景誠帝,狠聲說:「原來父皇早有準備。」
「你是朕的兒子,朕自然了解。」景誠帝看向劉修良,「你二人合謀,城西禁軍在外阻敵。龔風雷則率崇都守備軍威逼,是招好計。可你二人低估朕了。」
劉台鏡忽地如一道疾風般沖向唐鑒開,抬手一抹間一道璀璨劍光剎然而現!
唐鑒開看似老態龍鍾,可面對生死關頭卻極其靈敏地朝樓外飛撲出去,旋即直上星盤,居高臨下地望著劉台鏡。
「我多年未歸認親,父皇居然與魔道同流合污。」劉台鏡現出手中的仙劍,「這可真是禮多人不怪。」
「你也不錯
。」景誠帝淡漠地斜視他,「能入得開淵谷門下,處心積慮且步步為營,朕若是要選太子,當選你。」
劉台鏡露出習慣性的玩味笑意,他踩著憑欄飛躍出去時說:「謝父皇肺腑之言。」
他飛身而上踏入星盤,與唐鑒開形成對峙。
「齊王殿下,陣法已成。」唐鑒開眯起眼睛,「誰也阻擋不了,誰也走不了。今日老臣便來送殿下一程,一路西去。」
他大手一掄,星盤飛速轉動起來,八卦四象速度移動的飛快。
只見整座酒樓的那些木樑和柱身突然泛光,現出了詭異繁複的紋路。
劉台鏡凝眸掃視腳下轉動不止的星盤,他突然收劍運起靈力,注入了星盤!
就見那純白色的靈力如泉般湧入,在頃刻間便止住了星盤的轉動!
「老匹夫,你查消息這麼靈通。」劉台鏡手成爪在空氣里像是艱難的撕扯,「就沒查清楚我在開淵谷拜的堂門是占星堂嗎?」
那星盤的軌跡已然被劉台鏡逆轉,唐鑒開神色肅穆,他飛快計算著八卦易象,緊跟著催動靈力改變星盤的走勢。
「如此便是對擂。」唐鑒開額上滲出了汗,「老臣斗膽,還請齊王殿下賜教。」
劉台鏡面色已然有些蒼白,他在逐步破解星盤的卦象,這困難的地方在於對季節和時辰,還有隨時隨地變幻的星象八卦。
兩人僵持鬥法,而樓下的崇都守備軍和熊二的城西禁軍陷入血拚,劉修永眼見局勢混亂,當即側首說:「城西禁軍為你掌控,這夥人是怎麼回事?!」
劉修良神情陰冷,說:「熊二不是我的人,現在局勢混亂。我等擒賊當先擒王。」
他抬著短匕指著景誠帝,邁進了一步。
「朕放任你們爭鬥不休,如此之久還不明所以,當真愚蠢至極。」景誠帝無憂無慮地坐在高座上,「熊二是朕放在城西禁軍中的棋子,而金算盤則是朕布在刑獄中的暗棋。」
劉修永神色劇變,他驚聲說:「如若金算盤是你的人,那煙州港口——」
景誠帝捏著扶手冷聲打斷:「港口、詔書,這些都是朕布下的局。你自認籠絡人心的本事了得,卻不知差的火候不是一點半點。朕說你當這皇帝不夠格就是不夠格。難道你就不曾想過這一切這般順利無風無浪,就一點不起疑心嗎?」
劉修永羞愧而怒,他神色猙獰可怖,陡然舉起了短刀朝著景誠帝撲了過去!
景誠帝抓緊了扶手卻不動,而就在這時一道倩影突然從旁邊飛撲過來,擋在了景誠帝的身前!
劉修永看的仔細,這人赫然是江無雙!
他收不住力道,眼看著那短刀就要刺入江無雙的胸口!
噹!
一聲清脆如龍吟的錚錚劍鳴。
劉修永驚駭地看著斷裂的短刀,然後看向了身前。
他看到了一雙冷漠如霜的眼睛,然後是一襲如墨染的黑鴉常服,在是這人手中的劍。
七屠!
江無雙胸口劇烈起伏,她猶自震驚在剛才的生死一幕,此刻劇烈呼吸地問:「你是誰?」
「論資排輩。」元吉轉過冰冷的面容看著江無雙,「你得叫我哥。」
「哥?」江無雙詫異地重複,旋即像是明白過來指著元吉脫口而出,「你是——」
「樂無雙的孽種!」劉修良挑起短匕,「原來你一直在偷聽!」
「我來這有兩件事。」元吉護在江無雙身前,「這兩件事都和皇帝有關,所以他不能死。勞煩你們給我個面子,或是給我這把劍一個面子。」
劉修永嘶吼著怒喊:「孽種猖狂,殺了他!」
劉修良一
把捅破了掛在樑上的燈盞,旋即將燭火點燃燈盞朝著樓下一擲!
片刻不到,守在內城門外的城西禁軍如烏壓壓的暗潮,在狂暴的急雨中飛速奔跑,朝著九樓殺來!
一名親衛衝到熊二身側大喊:「將軍,是秦王的人!我們人手不夠,若是他們來攻,我們恐怕——」
「呸!」熊二一刀震退龔風雷啐了口唾沫,他抬手抹去臉上的雨水不屑地說,「老子走南闖北什麼陣勢沒見過?三腳貓的新兵就光喊的大聲,怕個屁!給老子都砍了!」
那親衛當即舉刀環視四周吶喊:「死戰,死戰!!!」
就見城西禁軍近戰步卒未到,那凌厲的弓弩已然鬆開弓弦!
嗖、嗖、嗖!
弓弦顫動,一排甲士驟然倒下,旋即就聽那重重的大步踩踏著水窪濺起飛浪,數十柄鋒利的寒刀劃破了急雨,削了進來!
砰砰聲響接連而起,火星迸射在急雨里染的雨水滋滋作響,雙方戰成一團!
同樣的生死之戰在樓上也同樣復現。
劉修良大步向前,腳步一錯猛地朝元吉刺出,短匕鋒銳冒寒,與七屠撞擊在一起發出脆鳴!
「你不是我的對手。」元吉架住短匕抬腳一踹,「死開!」中文網
劉修良卻沒想的那般脆弱,他被一腳踹的倒飛出樓,可就見他腳尖勾住憑欄如燕子迴旋般倒沖回來,手中的短匕冒出了漆黑的黑氣!
元吉身後有人不能躲開,他仗著劍長冷不丁刺出,逼的劉修良單掌拍地飛身上樑。
他輕笑著凝視元吉,說:「小子,低估我了。」
「不愧是皇后的親兒子。」元吉橫劍一笑,「連魔道的修真法都學了。」
劉修良笑容不變,他勾著樑柱說:「魔道、正道,只要能殺人的都是好道,納命來!」
說時遲那時快,劉修良腳瞪梁木飛沖而下,手中的短匕接連刺向元吉的腰、胸口、脖頸,三刀一氣呵成,行雲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