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強人所難
京城。
方文東被影衛押送到天牢，只等秋後問斬，而由他牽扯出來的官員足有數十位之多，越文帝大怒，一時間，朝堂上的氛圍壓抑到了極致。
朝會至尾聲，皇帝望著底下安靜異常的臣子們，表情嘲諷。
他捂嘴悶咳了幾聲，冕旒之下的眸光銳利無比，「咳咳咳……方文東獲罪入獄，宛城知州的位置空了下來，諸愛卿可有什麼人推薦？」
鴉雀無聲。
臣子們面面相覷，沒有人敢當這個出頭鳥。
如今宛城正由戰北王接管，誰敢把自己人放過去，萬一在被查出什麼事，那不是純粹閑的沒事幹給自己找麻煩嗎。
皇帝面無表情，「大越那麼多人，諸愛卿竟是一人都舉薦不上來？」
哪是沒人可舉薦，分明是不想便宜他人，蘇大將軍鬆鬆垮垮地站著，對他這些同僚的心理把握的十分準確。
「陛下，臣有一人。」
一人忽然站出來，蘇大將軍懶散地瞥過去，驀地站直了身體。
「哦？說來聽聽。」皇帝的聲音平鋪直敘，沒有人可以從中分辨出他的情緒。
那人舉著笏板，朝崔僑看過去，在後者驚疑不定的目光中獻言道：「聽聞去歲恩科狀元崔鈺邢學識廣博，且政見頗高，臣以為，他或許可以擔任此職。」
話音剛落，太常寺卿緊挨著他跪下來，高聲道：「臣認為，崔鈺邢方才入翰林院半年，還未成長，而宛城正值用人之際，崔鈺邢年紀太小經驗不足，不能擔此大任！」
「陛下，戰北王正在宛城，臣相信，有王爺在，崔狀元就算再拙劣，也能很好的接手宛城事務。」
「陛下，微臣與太常寺卿持相同意見。」崔僑終於開口，「崔鈺邢乃微臣長子，微臣對其習性再了解不過，考上狀元已是勉強，如今還只是一個八品新官，通政使讓他直接上任五品知州，有點強人所難了。」
這話說的有理有據，尤其是最後一句，點出荒誕之處，其他臣子皆點頭贊同。
蘇大將軍沒有摻合，他目露疑惑地看向通政使，想不明白他此舉是為何意。
按理說，他與丞相無仇無怨才是，可對方在這個時候推舉崔僑的兒子，其中暗含的不對勁很是強烈。
早朝散后，宛城知州的人選依舊沒有定下來。
蘇晉銘敲敲不太清醒的腦袋，晃晃悠悠的朝通政使走去，還未走進，有一個人突然從身後叫住了他。
「蘇將軍。」
是崔僑。
蘇大將軍掏掏耳朵，想直接走掉，但崔僑彷彿看出來他的意圖，又叫了一聲：「蘇將軍，崔某有事情與你相商。」
嗨呦，太陽從西邊升起來了。
蘇大將軍轉過身，臉上寫滿了不耐煩，「有事快說，沒事我趕著回去睡覺。」
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在朝堂上站一早上，蘇大將軍自認自己到了該解甲歸田的年紀，不該受如此折磨。
可狗皇帝不知道在想什麼，忌憚著他，還不願放他走。
崔僑看著蘇晉銘懶散的模樣，青筋跳了跳，對方簡直是他的剋星，他忍著怒火，道：「蘇將軍，你是不是忘了，崔淺的事了？」
乍一聽到這個名字，蘇大將軍還愣了一下，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崔僑說的是誰。
隨即皺眉，「我已經讓蘇蘊回祖宅取家譜，回京城也就是這幾日的事情，崔丞相，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我都不著急，你著急個什麼勁。」
他還恨不得馬上把蘇淺的名字從家譜中劃去的，這兩個字多在家譜上呆一天，他就膈應一天。
「而且，你不是派人盯著呢嗎？」
蘇大將軍突然試探，崔僑眼睛都不帶眨的，「那蘇將軍也知道，現在戰北王和你的女兒待在一起。」
言下之意，他派的人已經無法掌握與蘇覓和蘇蘊有關的消息。
蘇大將軍挑挑眉，沒想到崔僑竟然變相的承認了此事，他摸著下巴，想的更深一些。
崔僑來他這裡，真的只是打聽家譜的事情嗎？
還是說，他想知道宛城目前的情況。
和崔僑打完機鋒，蘇大將軍回到將軍府，還未坐下喘上口氣，一隻鳥兒突然從門外飛進來，落在糕點上。
蘇霍拿糕點的手一頓，揮手想要將它趕出去，「去！去！」
蘇晉銘聞聲看過去，沒當回事兒，就在他轉頭之際，餘光忽然瞥到鳥兒腿上似乎綁著什麼東西，一瞬間，腦子倏地想到寶貝女兒養的那隻鵲鴝，心中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覺。
「等一下，別趕它！」
蘇霍疑惑不解，沒好氣道，「老頭子，你又發什麼瘋？糕點被它踩髒了你吃嗎？」
「我吃，我吃，你放那吧。」蘇大將軍連忙起身，邊漫不經心回他，邊走過去抱住那隻鳥兒。仟韆仦哾
鳥兒很乖，像是認識他一樣。
蘇大將軍小心翼翼地把綁在鳥兒腿上的信件取下來，看的蘇霍瞪大了眼睛。
「信？」
他湊過去，「誰送的？」
蘇大將軍擠開他，冷笑道：「呵呵，剛才還要趕走它呢，現在你問誰？」
蘇霍不理他，想到什麼，猜測道，「是小妹送回來的吧？」
見蘇大將軍不說話，他便知道自己猜對了，摸著鼻子把那盤糕點送到鳥兒面前，還給它倒了杯水。
這可是信使。
兩人坐下來，鋪開信紙，信紙是油布，即使跨越千里萬里，還保存完好。
上面的墨字不知道用什麼處理過，十分清晰。
「宛城有變，二哥不日回京。」
短短十幾個字，透露出來的意思卻非常之多。
「宛城有變，走私案不是都完了嗎，難道是又發生什麼事情了？」
蘇大將軍不知道，蘇霍更不知道，因為皇帝刻意打壓的原因，將軍府的人脈並不廣。
蘇霍同樣不解，「等二哥回來問問吧。」
「也只能如此了。」蘇大將軍想著，戰北王都在宛城，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但令兩人沒有想到的是，宛城的問題，可太大了，足以稱得上是動亂。
那是天災，亦是人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