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威脅
「謝娘娘教誨,」蘇禾向惠妃蹲了一禮,這就要退出去,突然腦子裡蹦出來一件事,她躊躇了下,抬眼看看惠妃,鏡中的她正用殷紅長指甲細緻地剔著眉。
「你還有話說?」
「娘娘,您可知道沈公公——」
剔眉的動作緩下來,惠妃那張萬千風情的臉微微扭曲了,她猛地站起身,偏頭睨著蘇禾,「怎麼,吃著碗里看著鍋里,一面奉承皇上,一面還要勾著沈管理不放為你賣命?」
「奴婢不敢,」蘇禾屈膝跪倒下去,那一聲脆,膝蓋骨幾要碎了。
「下去罷!」惠妃呵斥。
蘇禾應是,一手撐地,強忍著疼痛站起身,卻步三步,掀簾退了出去……
不過憂心沈闊問了句,怎麼像戳中惠妃的軟肋一般,蘇禾不解,此時恰好玉清迎面走來,蘇禾低著頭向他蹲了蹲身便繼續往前走,走過了又不禁回頭看了眼,這高大昂藏的背影與沈闊簡直一模一樣,難道……
當初在浣衣局時,那些老宮人閑著無事說的秘聞她始終記得,惠妃尤愛相貌清俊的小太監,身邊伺候的都姿色不俗,難道她只看不吃?
蘇禾立時頭皮發麻,覺自己太齷齪,怎麼把人想得這樣不堪?她晃了晃腦袋,把這些想頭都趕出腦海。
她膝蓋疼得厲害,回到下處便立即打開櫥櫃尋藥酒,她來時帶了一瓶,治跌打損傷效果奇佳,然而打開櫃門,卻見柜子里掛滿了自己的衣裳,而素問的衣裳都疊著放在犄角旮旯里,只佔了不到半層的位置。
這時,恰好素問端著一黑漆托盤掀簾進來,喊道:「蘇禾,用早飯了。」
蘇禾走過去看,只見托盤裡放著一碟豆腐皮包子、一碟火腿炒竹筍、水晶肘子和一碗小餛飩。
「長春宮奴才們的伙食這樣好么?」蘇禾感嘆道:「只是早上吃這個,太油膩了些,」說罷幫著布菜。
「這只是你一個人的,我們可不配吃這樣好的菜飯,」素問道。
「姐姐,我才來一日,你這話說得我心裡瘮得慌。」
「不敢不敢,這句姐姐我當不起,」素問連忙擺手,急道:「昨兒我可有冒犯之處,你千萬諒解,櫥櫃我也把自個兒的東西收拾好了,不佔地方,飯菜每日我給你端了來,有旁的伺候不到之處,你也同我說,我改。」
蘇禾忙拉著素問的手問她出了什麼事,素問這便將海嬤嬤方才交代她的話說了,原來海嬤嬤說皇帝甚喜蘇禾,蘇禾將來誰有大造化的,叫她好生伺候著,甚至連飯菜也叫廚下另做了蘇禾一人的,因皇帝嫌她清瘦,要把她養得豐腴些。
蘇禾哭笑不得,這是拿她當家畜養呢,又或是當秦淮河上的藝妓?
「姐姐不要管那些事,往後只把我當姐妹,該怎麼樣就是怎麼樣,」蘇禾堅定地望著她,旋即拉了她去櫥櫃前,把她的衣裳開來重新掛上。
……
卻說沈闊那頭,著實地把謝嬰惹惱了,先是會審對質時當場翻供,令沈蓮英逮著機會狠斥了他們一番,還在皇帝那兒留下個審案不力印象;再來他親自去拿蘇禾卻又被惠妃截了胡,本想利用她逼沈闊就範,這下也落了空;而最可恨的是,一切都是沈闊暗中謀划,一個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犯人居然輕易便破了錦衣衛都督設的局,還打他的臉,他焉能不恨?
於是昨兒謝嬰氣沖沖回來后,命人把沈闊吊起來,他脫了外裳,擼起袖子,親自給沈闊結結實實打了一頓鹽水鞭子,把人打昏了過去。
因沈蓮英走時交代謝嬰要為沈闊用藥,於是打完后謝嬰又命人為沈闊包紮,灌水灌藥,直到今日午時,沈闊才悠悠轉醒,身後檻窗投進來一束光,正打在坐在離沈闊兩丈開外的謝嬰臉上,那張臉慘白髮青,顯然也是一夜未睡在這兒等著沈闊醒來。
沈闊卻在那污穢的黑暗中,彷彿與黑暗融為一體,他微微動了動手足,便聽得一陣鐵鏈叮噹聲,他明了,自己正被綁在刑架上。
謝嬰察覺他醒了,也來了精神,他起身走向沈闊,只見黑暗中沈闊的瞳孔微微閃動了一下,謝嬰不悅,「你笑什麼?」
沈闊垂眸,一語不發。
「你以為針工局那小宮女得救了,你也不必背叛沈蓮英,你便贏了?」謝嬰近前,站定在沈闊面前。
「謝都督還要問什麼,咱家該招的都招了,再沒有別話可說,」沈闊喘息著,呼出帶著血腥味兒的白氣。
謝嬰雙手背在身後,挺著個如懷六甲的大肚子在沈闊面前來回踱步,他此刻志不在審出案子的幕後元兇,因著沈闊給他來這麼一出,可見鐵了心不招供了,再問也問不出什麼,他只是不想叫沈闊得逞,只想殺了沈闊泄憤,可惜沒皇帝下令,他又不敢殺他。
「咱家不審這案子了,咱家就陪沈管玩兒,」謝嬰道:「針工局那小奴婢有惠妃保著,咱家能對她如何,但咱家至少能請她過來看看你嘛!」
謝嬰不敢動蘇禾,只叫她來看看,又威脅不了他,沈闊不以為意。
「咱們都是閹人,沒根的東西,」謝嬰忽的湊過臉來,對沈闊輕聲耳語:「咱們的軟肋都是一樣的。」
沈闊瞬間明白他要做什麼,他奮力掙動雙手,鎖鏈叮噹,卻無論如何掙脫不得,最後他布滿紅血絲的雙眼直直逼視謝嬰,如地獄惡鬼,「謝嬰,你欺人太甚!」
謝嬰心道是你欺我太甚,他伸手將沈闊額前亂髮往後一撩,看著這張青筋暴起的臉,心中無限快慰,這就命監牢外的人,「小李子,去長春宮,請那小宮女過來。」
小李子應是,立即下去辦差了。
沈闊聽著那串腳步聲遠去,無奈地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