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倒像是讀過書的孩子
另一邊，空蕩的街道上，一個行人也沒有，許寶快步向前走著，離得當鋪遠遠的，生怕被傅九城的人瞧見了。
吆喝聲，呵斥聲，叫賣聲......
這些平日重慶路最典型的景象這會兒蕩然無存，不用猜測，一定是副官驅趕了人群。
傅九城做事從來都是單刀直入，用最簡單的手段達到想要的結果。
軍事，政治.....還有入夜之後。
副官的一舉一動都是傅九城示意的，包括到了幾時幾分就要將許寶帶回。
突然，從破舊的柴火堆後面衝出來一個髒兮兮的身影，抬手幅度很大，緊接著就是一半稜角鋒利的瓷片向許寶的方向飛來，正對著她的正臉。
許寶眼疾手快，還沒等看清來人的面容，拽起手包擋在面前。
「哐當」一聲，瓷片碎在腳下，邊緣泛白的稜角沾染著新鮮的血跡。
「呲......」
許寶放下手，低頭一看，白嫩的小臂上留下了一條血淋淋的痕迹，「吧嗒」一滴鮮血順著手指滑落在地上。
「十三姨太太！」
未見副官人，先聽到他大老遠的聲音了，緊接著是一陣軍靴踩地的聲音，步伐很快。
湊近一瞧，許寶怔怔的站在原地，柴火堆旁還有一個「不明物體」。
當即臉都黑了，哪兒來的小乞丐，不是把人都驅趕了嗎？街口的兩個衛兵眼睛是用來吃飯的嗎？
火冒三丈，還沒等走到許寶面前就呵斥柴火堆旁的小乞丐。
「哪兒來的滾哪兒去，別擋著十三姨太太的路，小心我讓你吃槍子。」
右手摸索上褲腰間別著的銀白色左輪手槍，架勢好生嚇人。
許寶另一隻手捂著胳膊，正要勸副官，放手之時，露出小臂上血淋淋的划痕。
「十三姨太太，你這是怎麼了？」
副官警覺起來，看到她手臂上的血痕，眉頭一皺，順勢將腰間鋥亮的手槍掏出來。
轉眸瞥見腳邊的碎瓷片，同樣沾染著血跡，立刻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下一秒，柴火堆旁小乞丐的太陽穴就被手槍抵上了。
「他奶奶的，你敢行刺傅少帥的姨太太。」
扣動扳機的聲音在寂靜的街道上響起，風聲悄無聲息的靜止了。
「咔咔。」
「住手！」
許寶顧不上手臂的痛意，抬手制止副官下一秒的行動。
腦袋仰起來，厲聲，頗有當姨太太的魄力。
眼睛凝視著懸在半空的手槍，呼吸有些急促，脊背一陣涼意，傅九城的人掏出槍是不可能開玩笑的，槍起命無。
再看站在一旁的小乞丐，身子挺得直直的，眼神堅定，絲毫沒有半點畏懼。
反倒是惡狠狠的瞪著許寶。
髒亂的長頭髮下，不難看出是個半大小子，約莫十五六歲的樣子，認出是街口棚子下的小乞丐。
「副官，把槍收回去！」
許寶大聲說道。
她與重慶路的人從未有過恩怨，這個小乞丐怎會對她行兇？
剛才那碎瓷片可是沖著她的臉過來的，如若不是她反應快，抬手當了一下，這會兒已經毀容了。
副官聞聲，難以置信的看向許寶，腦袋轉了個九十度，手裡的槍卻絲毫沒有晃動。
傷了十三姨太太，這人今天勢必要死在重慶路的，讓他走出去半步再開槍，他跟少帥都沒法交代。
「需要我說第二遍嗎？」
許寶綳著臉。
這一刻，副官傻眼了，這口吻，還以為是少帥呢，舉著手槍的手有些晃動。
思慮半刻，抵在小乞丐太陽穴上的手槍緩緩移動，挪開。
許寶鬆了一口氣，懸著的心這才放進肚子里。
清透的目光落在小乞丐身上，帶著幾分疑惑，更迦納悶了。
他怎麼一句話都不說，莫不是個啞巴。
從包里摸出一塊方巾，輕輕擦拭手臂上的血跡，疼的直皺眉。
但也無妨，在百樂門被人用鞭子抽的時候，比這疼百倍。
上前試探著問，上下打量小乞丐的模樣，確實從未見過，這算第二面。
「你為何對著我扔瓷片，我從沒見過你。」
「可是認錯人了？」
對面的小乞丐別過臉去，眼白裡布滿了紅血絲，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就是死活不開口。
「問你話呢，你要是實話實說，我就讓人放了你。」
「如果不說，我只能讓人送你去警察署了。」
許寶一個人八百個心眼，試著軟硬並使，今兒非要將這裡頭的緣由弄清楚不可。
果然，聽到她這麼說，小乞丐有些站不住腳了。
警察署......
他被送進去只怕是會被折磨個半死，那個地方是專門為有錢人出氣的，還不如給他一槍的痛快。
「沒打錯人，你就是傅九城的十三姨太太。」
小乞丐的聲音蠻好聽的，半大的小夥子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硬朗果斷。
「哦？」
許寶擦拭盡手臂上的鮮血痕迹，捂了一會兒傷口，止住流血，才抬頭饒有興趣的看著他。
知道她是傅九城的十三姨太太，所以向她扔瓷片。
原來是跟傅九城有仇。
在心裡嘀咕了兩句：既然是跟傅九城有恩怨，就該拿著瓷片扔他，傷及到她算怎麼回事，真真是冤枉。
餘光瞥見一旁的副官，這些話只能吞咽在肚子里，給她十個膽子也不敢當著傅九城的人說出這話。
「副官，你先去車上吧，我一會兒就過去。」
淡淡的說道。
「不可。」
副官非但不走，反而站在二人之間，護衛著身後的許寶。
這人是要行兇的，十三姨太太饒他一命是他福大命大，死裡逃生。
若是他走了，這個小乞丐再次行兇可怎麼辦。
許寶見副官是這個態度，也不好明著打聽小乞丐跟傅九城到底是什麼恩怨，眼底還有些失望。
真想給他指條明路，讓他去行刺傅九城，別行刺她許寶，她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姨太太。
再者，等傅九城留洋的未婚妻來了，她還不知道自己能坐在這個位置上多久。
「我看你不像是小乞丐，倒像是讀過書的孩子。」
意味深長的說道。
小乞丐聽到這話，眸色有幾分異樣，倒認真看了幾眼這個所謂的十三姨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