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百年劍氣
九龍城，靠山臨海，規模宏大，無疑是大隋王朝東海一帶的第一雄城，而位於其中的龍王殿佔地廣闊，又相當於是城中之城，天高皇帝遠，可以說龍王殿主人也就是這九龍城之主，對於生活在城裡的百姓而言，就如坊間那句傳言所說，可以不知道當今皇帝是誰，但不能不知道這九龍城的主人是誰。
一座臨崖而建的六層閣樓內，一名中年男子站在頂樓，靜觀潮起潮落，身旁是龍王殿少主人南宮玉。
自從年初蜀山一戰之後，『東海龍王』的聲勢愈發高漲，填補四大宗師空缺之位的聲音也從未間斷過，但不知為何，自從那一戰之後，身為當事人的南宮石龍卻彷彿淡出了江湖一般，對江湖上的種種傳言也不聞不問，活脫脫一副金盆洗手要退出江湖的架勢，這就讓那些希冀著四大宗師再現江湖的傢伙大失所望了。
南宮石龍站在欄邊負手而立，光是背影就給人一股氣勢凌人的印象，眼前這幅已經看了三十來年的碧海潮升圖，彷彿怎麼也看不夠，每每心中有疑惑或者需要閉關修行時，南宮石龍都會來到這裡，所以，沒有龍王殿當家人的授意，即便是龍王殿少主人也不敢輕易踏上頂樓一步。
在閉關的這段時間內，外界的消息仍然會傳入閣樓，隨著趙輔國的倒台，在朝在野與之相關的一干人等都受到了波及，龍王殿當初選擇站隊趙輔國，自然也不例外，而新皇登基，蜀山順勢被封為天下第一山，拿到了龍虎武當兩座仙山爭了幾十年都沒有爭到的名頭，可見新皇帝對蜀山的青眼相加，而如今龍王殿與蜀山算是徹底撕破了臉皮，可以說龍王殿眼下的處境並不如人意，甚至哪天被蜀山那幫人找上門來算賬也不是不可能。
南宮玉站在父親身後，後者自從蜀山一戰之後不久便登上了頂樓，然後再也沒有下來過，所以，南宮玉實際上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走上這間看似普通，實則暗藏玄機的閣樓了。
南宮石龍當日說過，召喚之時，便是出關之日，南宮玉望著父親高大寬闊的背影，輕聲開口道：「恭賀父親今日出關。」
南宮石龍收斂了思緒，隨意開口道：「說說近來的情況吧。」
「是。」南宮玉說道：「江湖上關於劍靈一事，已經確定是確有其事，不出所料，東西極有可能就在姓林的小子身上，青城山前兩天來信，他們那邊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就等父親出關了。」
南宮石龍道：「此事牽涉甚廣，還是謹慎些好。」
南宮石龍緩緩轉過身，南宮玉抬頭一望，瞬時面露驚色：「爹，你的眼睛？」
只見南宮石龍雙眼如墨，眼中偶有細如髮絲的銀白之色浮現，彷彿雷電一般，一閃而過。
南宮玉突然之間回過神來，由於激動而顫聲道：「爹，你的大海歸墟練成了？」
南宮石龍沒有應聲，大海歸墟乃龍王殿的鎮殿之寶，龍王殿幾百年歷史中，練成此法的不過寥寥數人而已，一切皆因此法實在太難以修鍊，南宮石龍平淡道：「這次閉關，為父不過是機緣巧合之下突破了下一層而已，距離大成還早著呢。」
南宮玉驚喜道：「那也不簡單了，大海歸墟，這可是只有天罡地煞境才能修鍊的功夫，我記得太爺爺當年也不過是第四重而已，照爹的修鍊速度，估計很快就能神功大成了。」
南宮石龍一笑置之，說道：「傻小子，爹光是突破這一層就花了整整十年，越往後越難，想要再次突破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南宮玉若有所思，忽然說道：「聽說劍靈神奇異常，如果擁有劍靈，爹修鍊歸墟功一定會事半功倍。」
南宮石龍淡淡說道：「這次劍靈重現江湖，江湖上都傳開了，不止是青城山一家，對劍靈有覬覦之心的人都不是泛泛之輩，最後落到誰手上還不好說。」
他頓了頓，接著道：「十多年前，半座江湖圍剿陳天元，雖然人死了，但劍靈也失蹤了，這次不知道會不會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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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劍山中，劍氣縱橫。
林鹿屏氣凝神，行走其中，雖然周遭劍氣肆掠，但林鹿的心境卻無比平和，走了一陣，林鹿駐足不前，在一柄斜插在石碑旁的古劍旁停了下來，古劍整體暗黑透紅，正是那柄名為『老鬼』的玄鐵古劍，不同於自己手中所持的冬雷劍，冬雷劍雖然也是由玄鐵所鑄，但其中還摻雜了部分精金，而老鬼則是通體由玄鐵打造而成，無絲毫雜質。林鹿回想起當年跟江洋大盜魏天仇一起拔出『老鬼』，繼而引發劍氣肆掠一事，那一幕如今還歷歷在目，當時若不是二師兄王知秋及時趕到，二人會落個什麼下場，都是未知數，如今王知秋遠在邊關，枯劍山中除了自己以外，就只剩下滿山的無主之劍，以及無處不在的劍氣充斥山中。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林鹿所處之地已經是當年沒有涉足過的地方，林鹿忽然縱身一躍，出現在一處崖坪之上，隨著林鹿這一躍，周遭劍氣也被牽扯攪動，彷彿平靜湖面激起一層漣漪。林鹿掃視了一圈崖坪，見身後有一處山洞，進去一看，發現有人居住的痕迹，想必這裡就是蜀山門人進山修鍊時的住所之一，說不定大師兄跟二師兄當年就住在這裡。
林鹿一手持劍，居高臨下，看著絲絲縷縷如同實質的滿山劍氣，怔怔出神，枯劍山作為蜀山的禁地之一，之所以劍氣滿山，自然是跟這漫山遍野的枯劍息息相關，而眾所周知，大部分的劍都帶有劍主人生前的氣息，尤其是與主人生前建立了感應的本命劍更是如此，所以從一柄劍散發出的劍氣來看，也能大致揣度出劍主人生前為人。
林鹿忽然伸出右手食中二指，片刻之後，一抹劍氣縈繞指尖，劍氣中正平和，甚至會隨著人的心意或快或慢的流轉，觀摩片刻后林鹿輕輕甩手，抖掉了劍氣。就在他準備轉身離去之時，林鹿忽然眉頭一蹙，一抹劍氣不請自來，與先前那道劍氣相比，眼前這道主動投懷送抱的劍氣多了一絲戾氣，還未近身，林鹿便感受到其中說蘊含的那絲暴戾之氣，不過林鹿並未將其拒之門外，而是伸出右手，彷彿是將其握在了手中。
林鹿看著這抹在掌中肆掠的劍氣，忽然想起了當年的流雲祖師，上官流雲當年就是因為在枯劍山中修行，在導引氣機時不慎引發劍氣異動，從而遭到劍氣反噬，殞命山中。
林鹿在蜀山一戰中，自那幅祖師畫像中獲得了上官流雲的殘留氣息，某一刻，他彷彿看到了當年那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
滿山的劍氣在被擾亂之後，瘋狂肆掠，漸漸形成一座巨大旋渦，如龍吸水衝天而起，而上官流雲就身處在旋渦中心，正所謂藝高人膽大，可以明顯看得出來，剛開始發覺劍氣異動之時，上官流雲伸手虛握，顯然是想以一己之力握住劍氣，繼而使劍氣恢復如初，只不過劍氣並未平息，依然在肆掠，然後便看見上官流雲掐了一道指訣，林鹿一眼便認了出來，正是那玄奇非常的太清訣，然而，到底是小覷了這滿山的劍氣，林鹿『眼睜睜』看著蜀山第六代祖師淹沒在那巨大的劍氣旋渦中。
林鹿猛然回過神來，發現手中的那道劍氣居然得寸進尺，試圖通過勞宮穴侵入體內，林鹿手腕一震，將其逼迫而出，只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劍氣根本不罷休，去而復返，直往胸口撞來，林鹿眉頭一皺，右掌豎於胸前，將其拒之門外，任其肆掠亂撞。
然而，不知為何，林鹿忽然再次握住了那抹劍氣，並任由其進入體內。
劍氣入體，林鹿凝神內視，片刻之後睜眼，體內毫無異樣。
林鹿悠悠呼出一口氣，某一刻，盤膝而坐，雙手掐訣，閉目凝神。
太清訣。
隨著指訣成形，此方天地間的劍氣頓時受到牽引，急速流轉，然後在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內，形成了一座劍氣漩渦，跟當年吞噬上官流雲時的情景一模一樣。
萬劍顫鳴！
山中某處，蜀山掌門玄青子正盤坐於洞中，某一刻，他猛然睜眼，急掠而出，玄青子舉目眺望，當看到遠處漫天劍氣以及盤坐於崖坪之上的年輕人時，不由眉頭一皺，接著身形一閃，來到了林鹿身旁，就在他準備出手之時，卻突然停了下來。
接下來的一幕，異象橫生。
劍氣漩渦陡然急旋，劍氣如潮水一般湧向林鹿。
讓老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如此大量的劍氣湧入林鹿體內，林鹿卻似乎沒有受到絲毫影響一般。
此時此刻，只有身為當事人的林鹿才清楚發生了什麼。
大量劍氣灌入體內之後，懸於氣海之上的劍靈急旋不止，並且來者不拒，將入體劍氣一一吞噬。
眼前一幕，若非親眼所見，恐怕誰也不敢相信，有人竟敢吞噬千年劍氣。
約摸一個時辰之後，林鹿緩緩睜開雙眼，舉目所見，山河清明，天朗氣清。
林鹿忽然回頭，看到老人後迅速起身，「師伯。」
玄青子微微一笑，二人站於崖畔，林鹿主動道出實情。
玄青子微笑道：「原來如此。」
林鹿忽然訕笑道：「驚擾了師伯閉關修行，還望師伯見諒。」
玄青子一笑置之，「沒什麼，再進去接著來就是了，倒是你，能有如此機緣，屬實難能可貴。」
林鹿望著山中比先前明顯稀薄了許多的劍氣，面露愧色。
玄青子見對方模樣，洒然道：「不要小瞧了這座枯劍山，山中積壓了千年劍氣，你所吞噬的充其量不過百年而已，」
老人頓了頓，沉聲道：「不過我得提醒你，雖然你身懷劍靈，可以助你修行事半功倍，但劍道造詣的高低，從來不是只看你的劍氣有多充盈多精純，甚至不是看你的劍術有多高明。」
林鹿看著老人，靜待下文。
「有道無術，術尚可求，有術無道，則止於術，以道御術，術必成，離道之術，術必衰，等什麼時候你明白了這個道理，什麼時候便算是有你自己的劍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