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荼蘼09

晚上的病房裡,遲離問：「你們現在已經搜集到的犯罪證據有哪些？」

他頓了一下又提醒：「一定要證據鏈齊全，不會被對方翻供的哪一種。而且要分量足夠。還有，現在還不能讓他們知道我們警方的真實意圖。」

那樣對方會銷毀更多的證據,他們就更難指證了。

洛思微開始細數。

「首先,我們可以公開他們的稅務問題。其次，他們旗下的軟體涉嫌非法收集用戶信息,還有公司高層涉及股票內幕交易，故意泄漏民眾信息,對用戶實施監聽,通過這些違法行為進行牟利。這些,我們都已經掌握了完整的證據鏈。」

遲離點頭：「這些事我之前也有一些耳聞，好像市局查過,卻並沒有太多結果,也沒怎麼處罰？」

「當時是市裡叫停了,新茗傳媒選了幾名程序員背鍋，罰了一筆款。但是現在我們有郵件證明，他們一直在竊取數據。並且這些都是在華言茗的首肯之下進行的。」

洛思微繼續說,「還有,他們下屬的幾個水軍公司經常會發動互博,美其名曰『網路團建』,實際目的是挑起爭端,引發輿論爭議。這就像是左右手互搏,你看起來是一些不同立場的人在吵架,可其實,左邊挑頭的也是他們的人，右邊挑頭的還是他們的人，引著不知情的網民爆發衝突,甚至誘導進行網暴和人肉，吵到最後兩敗俱傷，他們隱在幕後，唯有平台獲得了流量。」

遲離問：「有實證嗎？」

洛思微點頭：「我們已經找到了好幾起相關的事件，有華言茗和他秘書親自批複的郵件。他們要求下屬公司往不同方向炒熱話題，有的事情引起了極其惡劣的影響。」

「最後，我們這次在他們的高層電腦上發現，他們正在研究一款AI軟體，力圖取代傳統水軍。」

洛思微的神情嚴肅。

遲離聽到這裡，眉頭輕皺，以前這些事是天方夜譚，但是這些年技術飛速發展，這種情況在技術層面已經可以實施。

洛思微道：「我覺得這件事的危害極大，我們獲取到了他們的一些內部文件，還有測試數據。這種AI一旦研製成功，遇到一些敏感話題，比如貧富差距，男女問題，甚至是一些敏感辭彙：彩禮、買房、炫富，就會自動生成回復。在下面吵上個上千條，還會在各個平台病毒式傳播，會引起不好的社會影響。」

遲離低頭道：「這些分量應該足夠了。」

愚弄，把控，讓虛假的信息鋪天蓋地，這些都是東瀾新茗傳媒的真實罪證。

遲離想了想又道：「我和陳局商量一下，你讓組裡的人整理證據發過去，讓宣傳人員加班撰寫稿件。」

很快，計劃得到了批准，並且由於事關重大，上報了省廳。市局的宣傳人員和專案組組員加班，以最快的速度寫了一篇實事求是，措辭精準的文章。

這篇宣傳文章經過各級領導的審核，確認無誤後於晚上八點在各大平台的東瀾警務賬號上發布了出來。

文章發出以後，輿論瞬間有了一些扭轉，但是洛思微看過情況以後卻皺眉了。

現在各大平台上的消息非常依賴流量，警方發出的文章雖然有人看，但是卻不夠多。

那些煽動情緒，說警方有問題的帖子一發出就會成為熱帖，他們寫的有理有據的真相卻傳播不開。

洛思微有點鬱悶，那些陰陽怪氣的水軍號還是把握著言論的方向。她扶額道：「果然，這一仗不會輕鬆獲勝，網路他們的主場……」

遲離反過來安慰她：「方案是沒有問題的，我再和領導們溝通一下，讓更多的官媒轉發，相關的報刊明天也刊登宣傳文章。」

洛思微輕輕搖頭：「我們宣傳部門的口徑有限……吃的啞巴虧這不是第一次。」

以前在破案時，洛思微時常會感覺到一種來自網路的壓力。可他們作為警方，需要謹言慎行，還必須對偵辦中的案件保密，常常有苦難言。

遲離說：「我覺得你不要著急，再想想辦法。就算是最壞的情況，時間也會證明一切。」

話是這麼說沒錯，洛思微卻希望自己做的事能得到更多的認可。

這種感覺就像是在戰場上奮力搏鬥，一回身卻發現自己在孤軍奮戰，身後空無一人。

洛思微希望在他們努力去和那些黑暗做鬥爭的時候，得到更多普通人的理解和支持。

還有什麼辦法可以吸引來民眾的更多關注？

洛思微冥思苦想，依然沒有想到好的化解方法。

時間一分一秒推移，夜已經深了，她正在一籌莫展之際，蘇夜南的電話打了過來。

洛思微喂了一聲。

蘇夜南就道：「洛洛，我聽說了今天新茗發生的事，還有我也看了你們發的新聞稿。」

「是，我們今天去查了新茗。」她頓了一下道，「很抱歉，按照規定，我們不能接受媒體採訪。所以相關的情況我沒能透露給你。」

最近的事情太多，那些案子就像是重重的石頭壓在她的心頭。

特別是因為慕悅心的事，洛思微在有意和自己的同學們拉開距離。蘇夜南從事媒體的工作，大家關係好歸關係好，絕對不能影響到工作，更不能透露信息給她，那樣對兩個人都有害無益。

蘇夜南道：「我不是打電話來問你打聽情況的。我知道，你們說的是真的……」

洛思微嘆了口氣道：「不過……好像警方的文章沒有多少人看……」

蘇夜南道：「我看到了，新茗在這個領域這麼多年，有很多合作公司，那些公司都迴避著這些消息，平台也沒有注入流量，只有一些水軍在亂舞。」隨後她說，「我打這個電話是想告訴你，洛洛，我這裡有養號，也認識一些個人號，我可以幫你們把警方的消息傳播出去。而且這是我的個人行為……我希望能夠幫助你們警方。」

洛思微感覺到心裡一暖，隨後她又擔心道：「可是夜南，這件事會不會影響到你的工作。會不會給你帶來麻煩？」

蘇夜南笑了：「告訴你件事，我已經跳槽了，離職手續都辦好了。本來準備過一段處理好了再告訴你的。新公司的負責人是我的一位學長，他特別正義。這條信息還是他轉發給我的呢。」

然後她又道：「洛洛，我當初選擇傳媒專業，就是希望能夠把真相傳遞給民眾，如果這一點都做不到，以流量為重，那是利用媒體賺黑心錢，違背了我的本心。還有，我相信，有很多學媒體，做媒體的人，他們的初衷是和我一樣的。」

洛思微道：「謝謝。」

「還有，你們警方有很多顧慮，一些細節不能透露，有人質疑也不能還嘴。你們的文章雖然寫的有理有據，非常清晰，但是只是陳述事實，不能引起打工人的共鳴。」

說到這裡，蘇夜南話鋒一轉。

「但是我們不一樣。而且過去，我和同事都在東瀾新茗傳媒的旗下工作過，有些事情深有體會。當時我們只能獲取到單方面的信息，不理解其中的用意。但是今天我們對了一下，發現了不少的端倪。新茗傳媒早就在故意引導言論，做一些惡行了。他們在故意散播焦慮，爭執，為了吸引眼球和流量顛倒黑白不擇手段。」

「所以，除了轉發警方的新聞，稍後我也會總結一下我所知的，單獨發一篇揭發真相的文章出去，把所知曝光出來。」

洛思微提醒她：「那你注意，一定要寫有實證的真實情況，新茗現在急了，我怕他們會亂咬人。」

蘇夜南道：「你放心吧，我也是從業多年的老媒體人了，有分寸的。」

網路之上，猶如一場沒有硝煙的輿論戰爭。

一場大戰一觸即發。

晚上十點，一些其他的賬號陸續轉發和發布了相關的消息。警方的信息終於轉播出去，還有一些新茗傳媒的前員工勇敢指證了這家公司犯罪行為。

洛思微認出其中一個叫做新南夜話的賬號應該是蘇夜南的。她寫的文章標題引人，內容勁爆，有理有據。

隨後，局勢開始逐漸扭轉，每一次刷新都有新的消息出現。

洛思微開始覺得，並不只有他們在孤軍奮戰，媒體人的力量加入了進來。

越來越多的群眾也看到了真相。

「我早就覺得，他們的軟體是在實時監聽，現在終於有錘了，只要說點什麼，馬上給我推薦相關的東西。」

「原來他們做了這麼多可怕的事。怪不得警察上門去查。」

「賺黑心錢還不夠，還要吃兩頭，吃兩頭就罷了，還要讓我們和AI吵架。把所有人當傻子嗎？」

「我就覺得上次那次的撕架莫名奇妙的，看得我一頭問號，原來都是他們搞的鬼。」

配合著網警對水軍賬號的禁封，人們的真實言論被頂了上來，而且數量逐漸佔優。

或許那些人可以引導言論，但是他們堵不住悠悠眾口。

到了凌晨，局勢已經是明顯的一邊倒了。

東瀾新茗傳媒發了一封律師函，說有個別賬號為了吸引關注進行造謠，將會對涉案賬號追究法律責任。

但是現在群眾已經了解了真相，再也不願意被他們當槍使。

很快，這一條引起了網友們的群嘲。

熱評的第一條就把警方的文章貼了出來。

「看看警察是怎麼說的，還能誣陷你們不成。還是你們準備把警方的號一起告了？」

下面新南夜話的評論跟上：「我行得正，站得端，所寫句句屬實，願意為個人言論負法律責任。」

凌晨一點，這一條律師函的下方已經轉發數十萬，評論上萬條。

東瀾新茗傳媒的賬號灰溜溜地關了評論。

看到這一切，洛思微覺得熱血沸騰，還能連續再加一個月的班。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洛思微睜開雙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手機看最新的戰況。

那條律師函警告已經被他們自己刪除了。

洛思微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東瀾市被把控著的媒體時代，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