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弘暉伸出胖嘟嘟的兩隻小肉手，捂住自己的小耳朵，一頭扎進德妃懷裡，只露出圓滾滾的屁股蛋子。

欲蓋彌彰。

自欺欺人。

把胤禵給看笑了，他從德妃懷裡把小崽崽給揪出來，拎在手裡就往外走，說是要去四哥府上送崽。

他原先很煩小崽子，說話聽不懂，打不得罵不得熊的很，但是弘暉乖乖甜甜，好像還不錯的樣子。

德妃看著他離去的身影，抿了抿嘴，到底沒說什麼。

胤禵是騎馬。

他把小崽崽往馬背上一撂，翻身上馬騎著就走，甚至還暢快的笑：「爺跟你說，這冬日騎馬，最舒爽的就是風打在臉上的冰涼。」

暉暉崽被顛的屁股不挨馬鞍。

空前絕後的想阿瑪。

望眼欲穿的看著鐘鼓樓，等看到自家院牆的時候，差點熱淚盈眶。

等下馬的時候，胤禵又把人拎著后脖頸，跟拎著小烏龜一樣拎進府上。

剛踏過門檻，就聽身後傳來一聲冰涼如冷玉的聲音：「十四？」

胤禵聽著這聲音，就覺得頭皮一緊，回頭不耐煩的說：「不是我又是誰？」

他把手裡的崽栽在地上。

兩人的視線頓時匯聚過來了。

就見——

走時打扮齊整的崽，這會兒跟被人揍一頓一樣，小帽子歪在一邊，披風也散了，眼眶和鼻頭都紅彤彤的。

看著要多可憐有多可憐，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胤禵在自家冷麵哥哥凌厲冰寒的視線中，試圖挽救一二，然而他哪裡侍奉過幼崽，那歪著的小帽子被他弄掉了，露出被壓的東倒西歪的兩個揪揪。

他頓了頓，裝作沒看見去整理披風，手勁大了點，把玉扣給揪下來了。披風墜地，暉暉崽被冷風一吹，打了個冷顫。

胤禵訕訕一笑：「四哥家這東西質量有些虛啊。」

他唱了半天的獨角戲，四哥一句話都不接，胤禵頓時也不慌了，索性把小崽子又拎起來，夾在懷裡，昂首闊步的往院子里沖：「走吧。」

弘暉被他逗的咯咯笑。

在半大小子的懷裡，那真的跟坐過山車一樣刺激，他樂的抱住胤禵的頭，大聲嚷嚷：「沖鴨，遠離怪獸阿瑪～」

胤禛神色愈加冷凝。

怪獸？阿瑪？

他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胤禵一路衝進書房，大馬金刀的坐在太師椅上，懷裡還摟著崽。

等看到胤禛黑沉著臉走進來，胤禵又嘖嘖稱奇：「你這麼個性子，是怎麼生出弘暉這麼軟的崽？」

胤禛瞥了一眼他，端起粉釉茶盞慢條斯理的抿著茶水，冷冷問：「有事？」

弘暉摸摸自己軟啾啾的小肚子，奶唧唧道：「肚肚餓餓，想喝奶。」

他一開口，室內都暖了幾分，胤禵在這坐冷板凳，坐的一肚子火，聽見弘暉說話，就憋著氣道：「蘇培盛，還不快去！」

蘇培盛躬身，見主子巋然不動羽睫微斂，頓時明白了，趕緊起身去叫奴才煮奶。

「我能有什麼事，不過是熱的慌，來貼貼冰罷了！」胤禵瞧見這個四哥，就覺得一肚子火氣。

偏偏從不肯跟他說句貼心的軟話。

胤禛撩了撩眼皮：「哦。」

胤禵噌的站起來，大踏步就走了。

他多餘走這一趟。

弘暉剛才想阿瑪，這會兒見面看了冷臉，又噠噠噠的跑到門口，對著胤禵喊：「叔叔明兒再來。」

胤禵腳步不停，冷笑：「不來了！」

胤禛垂眸，神色不動。

胤禵沒聽見想聽的話，怒氣沖沖的拂袖而去。

室內只剩下父子倆，弘暉烏溜溜的眸子骨碌碌的轉，他趴在胤禛膝蓋，捧著肉嘟嘟的小臉，目不轉睛的看著阿瑪。

「看什麼？」

「看你厲害。」

他伸出自己白白嫩嫩的小手，豎起大拇指。

弘暉都想好了，他就苟住小命，等著阿瑪帶著他躺贏，想想就爽。

胤禛眉眼鬆了松，溫熱的大掌給他頭上的小揪揪捏正，這就把弘暉又放置一旁，斥責道：「步從容，立端正。」

弘暉沉著小臉，學著阿瑪的樣子邁著官步，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亡，他都要噶的崽了，何必這麼委屈自己。

「蘇培盛！喝奶！」他氣勢如虹的喊。

喊完就跑路。

熊貓崽崽心裡委屈，離阿瑪遠遠的，抱著碗碗奶噸噸噸喝完，就坐在門檻上，晃著自己的小腳腳，靠著門框發獃。

那窩成一團的小背影，小小一坨，像是個圓圓的球。

胤禛心裡一軟，冷著臉上前來，把他抱在懷裡，大掌無意間蹭過他的手，見挺涼的，就皺起眉頭，抱著人往正院去。

到的時候，就見幾個格格正在請安，幾人也不知在聊著什麼，胤禛粗略的掃一眼，就跟福晉交代，說是弘暉手涼，就走了。

貝勒府上格格不多，有老實靦腆的宋氏，她年歲略長些，生的珠圓玉潤，一臉不爭。

而李氏容色就出挑些，整日里笑吟吟的，見了誰都是三分笑。這會兒跟福晉請安，也能笑的甜甜的，間或還給福晉搭把手，幫著她一道劈線，再誇兩句對爺用心。

給四貝勒做貼身衣物這樣的事，原先是宋氏和李氏一道，兩人拼著做，後來福晉進門了，兩人就不敢做了。

烏拉那拉氏也沒為難他們的心思，這貝勒府裡頭的女人就少，檯面上就這麼個側福晉，再就是個宋氏這個格格。

再有四個未記名的侍妾，也在格格的混叫著，分別是蘇格格、伊格格、大張格格和小張格格。統共就這麼幾個主子。

這會兒見爺來了又走，對大阿哥一臉溫柔體貼，一時間心裡滋味難辨。

烏拉那拉氏卻心疼壞了，把崽圈自己懷裡，暖著他的手，轉臉就開始訓奴才，說他們連小主子都照看不好，凍成這樣，受涼了非揭了他們的皮。

眾人喏喏應下，也不好說大阿哥被十四爺給攜裹著跑了。

弘暉乖乖的依偎進他懷裡，一說話就有奶味：「沒事沒事哦。」

烏拉那拉氏一肚子火氣頓時沒了，摟著小心肝兒親了親，這才看向李氏，叮囑她看好孩子就成，不必整日里來此處請安。

又說缺什麼東西，儘管來尋她。

李氏趕緊應了，她是側福晉，在福晉跟前要低頭的，自然說什麼是什麼。她見福晉抱著孩子不撒手，就趕緊起身告退。

等幾人看眼色走了，烏拉那拉氏這才看向弘暉，仔細問了發生了什麼，聽到說八爺、九爺、十爺、十四爺都湊在一處，她皺著眉，嘆了口氣。皇阿哥們都長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

怪不得上次八福晉見了她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她隱晦的在弘暉身上摸摸，擔心他受磋磨。

「額娘貼貼。」弘暉軟著嗓往她懷裡鑽，甜甜的哄她：「額娘親親，不皺眉。」

他光是站著，烏拉那拉氏都覺得滿心歡喜，這樣又是親親貼貼，又是誇額娘漂亮，她整個人都要開花了。

簡直是怎麼稀罕都不夠。

弘暉窩在她懷裡玩她手指，婦人手指纖細白皙，骨肉勻亭，指甲修的短短的，圓潤整齊。

玩了一會兒，他就睡著了。

正巧胤禛走了進來，見他睡了，就抱著他放在軟榻上，仔細的蓋好，坐在邊上出神。

他想起來今天弘暉在胤禵懷裡快活的樣子，那飛揚快樂的眉眼。胤禛最後給他掖了掖被子，這才起身離開。

熊貓崽崽做夢了，他夢見自己在竹林里，左邊是冷箭竹，右邊是缺苞箭竹，嫩嫩的竹筍聞著就香。

然而在他剛摸到手的時候，夢醒了。

弘暉鼓著小臉蛋，滿臉都是夢碎的絕望。

他一動，烏拉那拉氏趕緊放下針線，過來把他抱在懷裡，用披風裹著，這才晃著問：「弘暉醒了，喝不喝水呀？」

暉暉崽還在回味沒到口的竹筍，小臉垮著，可憐巴巴的吸了吸鼻子。

「嚶。」他哼哼唧唧的不高興。

烏拉那拉氏頓時心疼極了，趕緊叫奴才拿來一個漆盒，笑吟吟道：「這是你阿瑪送你的，快打開看看。」

暉暉崽頓時眯著眼睛笑了，上次會盪鞦韆的小人可好玩了，這次應該也是什麼驚喜。

等打開后，他就不高興的撅著粉嘟嘟的小嘴巴。

是一本書。

據四福晉美滋滋的介紹，這是貝勒爺親手抄寫的，一片慈父之心都在裡頭。

暉暉崽大眼睛一閉，往額娘懷裡一倒，軟乎乎的撒嬌：「餓餓！」

烏拉那拉氏笑的寵溺，她家崽愛吃東西真快樂，她家崽只愛吃東西真無奈。

一邊備著吃食，一邊絮絮叨叨的叮囑，叫他趕緊把三字經背下來，也好叫阿瑪高興高興。

暉暉崽吃著香噴噴的雞蛋肉沫羹，心想讀書這個梗是過不去了。

正吃著，就見胤禛大踏步走進來坐在太師椅上，看著他吃東西。

弘暉端著自己的小碗上前，昂著嫩嘟嘟的小臉，湊近了舉著小勺子：「阿瑪吃吃！」

他離的近，說話間帶著軟軟的奶香味，和雞蛋羹香甜的味道，還有小孩綿軟的小奶音。

「阿瑪吃吃。」見胤禛不動，弘暉很是執著，大有非叫你吃一口的意思在。

胤禛皺眉。

他原就做什麼都是一張臉，高興了板著臉，不高興了板著臉。

在那烏溜溜黑葡萄一樣圓圓的眼睛期待下，胤禛張開嘴巴，吃了一口蛋羹，很香很滑很軟很好吃。

感覺像是啃一口幼崽的臉蛋。

弘暉頓時高興的挺起胸膛，笑的眉飛色舞：「做我的崽！我寵你呀！」

他大方的用勺子在碗中間劃了一道，眉眼彎彎，指著另外一半說是阿瑪的。

胤禛面色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