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少年心盛受折辱(一)

大明正德十一年三月陽春季節，山東承宣布政使司青州府的府試剛剛放榜不久，參加府試的學子們無論高中與否，都還滯留在青州府治所益都縣城內流連忘返。

僥倖得中童生者在大肆設宴慶祝，落榜者則留戀青樓紅館遲遲不歸家中，期待著能藉助青樓美女們的嬌言媚語，撫慰自己落榜后的頹廢心靈。

此舉也變相得讓青州府境內的其他各類生意更加紅火起來，尤其是青樓楚館的生意高漲不退，紅紅火火熱鬧非凡。

更有那名妓樂首藉此良機自抬身價，引誘得許多年少心盛的士子們為她們爭風吃醋，甚至於大打出手。

或者是以多金富豪者一擲千金，或者是自詡風流才子以文采情詩情詞引誘之，總之大顯身手互不相讓。

青州府胭脂樓的名妓柳素仙長得如花似玉，嬌艷無比，不僅貌佳膚白，還讀過幾年書，對刺繡及樂器都有所涉及。

自從她入閣以來，胭脂樓的老鴇便對她另眼相看，決定要好好的調教與她，將她打造成一朵極具文藝氣息的′嬌花』。

老鴇不惜花費重金請來知名樂師教授柳素仙學習撥阮調箏，吹簫奏琴，兼習清歌妙舞，煉就一身上好的技藝，準備以北宋時期流傳下來的文藝女伎′大家』形象，展示於世人之前。

柳素仙原本是個官宦名門人家之女，因為其祖父觸犯了大明律法，而被獲罪牽連抄沒家產，柳家滿門也成了明朝最低等的階層賤籍之人。

人窮志短之下，柳素仙的父母出許是目光短淺，對前程充滿頹廢失望，也許是認為女兒不如男孩子金貴，一狠心將已十二歲的柳素仙賣進青樓，成為賤籍中最低等的青樓樂戶。

柳素仙雖然落入煙花色情陷阱的深淵，卻被賣時已通曉人事風情，自然不甘心自暴自棄，成為別人可以當作禮物相送的玩物。

也不願意像桃花柳絮一般，任由他人折辱羞慚，一心想遇到一個年紀相當的少年才子，哪怕嫁與這樣的儒雅文士為妾室也心甘情願。

而胭脂樓老鴇也是久涉風月紅塵之人，也是青樓楚館中目光長遠的佼佼者。

自然不願意自己苦心教導出的上好美貌佳人，輕易地出頭露面見客，更不會讓柳素仙成為出賣肉體換取錢財的下等妓女。

而是請些極有名氣的宿儒雅士前來，讓柳素仙展露各種過人的才能，詩詞、文賦、清歌、炫舞、箏琴、笛簫、、、、、

可謂無所不能，無所不會，很快將柳素仙捧為胭脂樓的行首，並且是大紅特紅的清伎樂人。

平時老鴇也以「愛女」稱呼柳素仙，並放出了「柳素仙賣藝不賣身只與文雅儒士交往」的言語，將登上胭脂樓的三樓與柳素仙相見之人，大肆的鼓吹為極具才學之輩。

這些文人儒士無論才學多寡，也紛紛投桃報李，大肆宣揚柳素仙如何多才多能，只是身世可憐誤落風塵，紛紛以「誤貶紅塵的第一青樓才子」稱呼柳素仙。

這等故意搞出來的噱頭，引誘得那些章台走馬極其喜愛美貌佳人的花花公子，自恃有幾分文才的青年士子，以及熱衷於柳陌折花的衙內浪子們，無不趨之若鶩。

他們大多是身價不菲的豪富子弟，不惜花費重金，而祈盼與傳言中誤落風塵的′青樓第一才女』柳素仙一晤。

哪怕是只靜聞琴箏之樂，悅觀其美妙舞姿，互相切磋詩詞文賦，或者是靜坐手談一局圍棋，也甘若含飴。

又有一些年長些的文人儒士慕名而來，與柳素仙一番長談之後，皆被柳素仙的文采所懾，紛紛以詩詞相合。

這樣以來逐漸讓柳素仙的名氣越來越盛，聲譽越來越好，名聲也越來越大，已成為青州府真正的第一行首。

伴隨著自己的名聲越來越響亮，柳素仙也越發的自矜起來，有時候寧願不收分文也願意和貧寒儒士交往，談論文學唱合詩詞，悠悠著樂在此中。

而尋常不通文學的商賈之輩，哪怕其甘願花費萬貫家資也苛與一見，將以儒文之道會客成為常態，同時也變相的讓她常紅不衰。

夕陽西下，火紅的晚霞尚未褪去，仍然懸挂在天空，夜幕也尚未降臨。

胭脂樓前卻是人來人往，歡聲笑語陣陣傳來，人流熙熙攘攘，大傢伙都在大聲的交談著什麼事情。

一位二十多歲的青年書生正笑容滿面地強自拉扯著一位十六七歲的少年書生，也來到胭脂樓前湊熱鬧。

那少年書生的臉色有些羞臊，一直拒絕進入胭脂樓，年長些的青年書生一直用力生拉死扯著不放，嘴裡還調侃著年少者：「無妨，咱們只談論文章詩詞，不涉及到風月私情。」

青年書生穿著一襲綢緞儒袍，長相也極平庸，唯獨一雙眼睛雖稍顯狹長也不太大，閉合之間卻透露出幾分狡黠陰沉之色。

那少年書生的身材修長挺拔，面容長得十分英俊，身穿一襲普通儒袍，雖然此人皮膚有些微黑，臉色不算太白皙，但也是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妥妥地一位身體康健的大明英俊少年書生。

那年長者大聲叫嚷著：「孫年兄不必如此拘束，即便張掌柜聽說此事，也不會怪罪於你，因為今天晚上是素仙姑娘以文論友的日子，青州府境內的讀書人又有幾人不曾來到此處逗留？」

看到對方仍然一臉懵懂無知不知所措的神情，大有一副′埋頭只讀聖賢書無心理會世間事』的模樣，甚至對自己稱呼其「年兄」有些不適應。

青年書生暗自腹誹一句：「誰叫你年紀輕輕便考取童生功名，還府試名次極為靠前，按照時下的規矩禮儀，我不得不叫你一聲孫年兄。」

他很快壓抑住嫉妒心理，向少年書生予以詳細解釋：「孫年兄，素仙姑娘今晚要親自出題考察各位士子，希翼從中挑選出如意郎君。孫年兄雖年少卻學識淵博，今年府試又一舉取得第二名的好成績，著實令人刮目相看。今晚年兄一定要大展身手力壓群儒，漲一漲咱們沂水縣才子的士氣。」

那少年書生還待推脫不去，被青年書生硬拉到胭脂樓行首柳素仙的住處前，二人埋首正要準備登樓，在樓梯處被一名長相艷麗的侍女伸手阻攔住。

看到年長些的青年書生想要發火，那名侍女微笑著輕啟俏唇詢問二人：「請問兩位公子可有敝處的請柬？素仙姑娘要以文交友，二位若沒有請帖，也可留下一首詩詞，待我家姑娘閱讀後以定行止。」

青年書生遭到攔阻，有些兒羞惱不已，從衣兜中掏出兩張上好的請柬遞到侍女手中，回首望望想要掙脫返回的少年書生，用力將他推到侍女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