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櫃坊

江煜樞難得笑道：「何止回本？若是無意外的話，我們年末便能有餘利。」

「有沈氏在，應是沒有意外的。」

提起沈媛，他連連咂舌道：「說起來沈氏不愧是經商奇才，僅僅半載便賺到七十多萬貫錢。」

他著實佩服，沈媛的經商頭腦，對商業的敏銳度，以及敢賭敢拼的魄力，比起很多經驗老道的商人有過之而無不及。

半載賺七十多萬貫，一載保守算便是一百五十萬貫。

要知道，朝廷養五萬將士，一年也是一百餘萬軍費。

而沈媛一個弱女子，動動腦子借著他們的本錢，輕輕鬆鬆就能賺到這麼多錢，怎能讓他佩服？

江煜樞繼續道：「這錢一進一出，咱們打的兩百萬本錢不僅回來了還翻了數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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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東宮與楊家會為了拉攏她，費盡心思布局——」

「你說什麼？」他的話還未說完，璟王面容肅然打斷他的話，沉聲問道：「你方才說一進一出？」

說話間，璟王將方才捲起的卷宗全部攤開，快速翻找起來。

江煜樞眸光微凜地看著璟王，呢喃道：「一進一出，翻了數番。」

此時，門外響起天寶的稟報聲：「殿下，姜侯爺與蕭修撰求見。」

璟王頭也不抬地應了聲『進來』。

下一瞬，木門「咿呀」一聲被人從外面推開，姜陵景、蕭霽剛轉入書房隔間，璟王便從書案前抬起頭。

只見他手上拿著幾張紙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聲音冰冷低沉道：「爾等來得正好，本王終於知曉他們是如何收受利益的了。」

「是通過櫃坊以物質錢的方式，來的時候三郎已經與下官說了。」姜陵景沉著臉回道。

他們查來查去，始終查不到東宮貪污的錢去了哪裡，又是以何種神不知鬼不覺的方式，將錢送到各路人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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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他們忽略了薛家以及寺廟名下的櫃坊。

櫃坊是收質、納質的鋪子，民間以物質錢，異時贖出，於母錢之外，復還子錢，謂之僦櫃。①

本朝除了官府、民間私人置辦的櫃坊外，寺廟置辦的櫃坊也是被官府批准與保護的。

薛家勾結戶部、地方官員，除了將無名田地、荒地優先低價賣給寺廟，甚至還將朝廷划給百姓的永業田更改為口分田賣給寺廟。

當然，所謂的「賣」實則是薛家勾結其他官員出資購買，記在寺廟名下。

寺院膏腴美業，倍取其多，水碾莊園，數亦非少。②

由於寺廟囤積的田地可以自行耕種，或是出租他人耕種，從而收取租金。

鋪子、莊園亦可以用來經商，莊園附帶的牛坊、車坊、水碾、織坊、油房、茶園、菜園、果園等，亦是一筆龐大的收入。

更重要的是僧人、寺廟名下的田地、房屋免收稅，除去每年盈利的錢，寺廟還能剩下一大筆錢稅錢。

由於田地、屋舍的真正主人是薛家以及勾結的官員，那些錢自然而然也歸他們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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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寺廟將錢上交給薛家，還是薛家通過寺廟賄賂地方官員，亦或是地方官員通過寺廟送好處給薛家，他們皆是通過櫃坊以舉貸的方式進行的。

所謂舉貸便是櫃坊放貸給舉錢人。

只要他們以舉錢人的名義，向櫃坊提出以物質錢，櫃坊便會借出一筆母錢（即本金）給他們。

屆時他們再以歸還母錢，或是子錢（利）的名義，將錢還給櫃坊，這樣一進一出，錢便會以「正當手段」進了薛家等人的口袋。

姜陵景繼續道：「只要我們從櫃坊下手，定能查出他們的舉貸記錄。」

即便他們的錢是通過櫃坊一進一出回到他們手裡，但他們為了證明錢的來路，定會保留真的舉貸契書。

只要對照這些官員的舉貸記錄，便能查到他們勾結寺廟佔地貪污，收受賄賂的證據。

一旁的蕭霽提醒道：「除了民間的私人櫃坊，官府置辦的櫃坊也不能錯過。」

姜陵景沉聲應道：「放心，京兆府衙定會徹查乾淨。」

幾人將此案相關的所有卷宗拿出來，翻查涉及此案的官員、寺廟、與名下的櫃坊進行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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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既已摸清他們收受賄賂的途徑，璟王與姜陵景先安排人手去富平縣的貔貅櫃坊截取舉貸契書。

京兆府衙的人雖動作十分迅速，可似乎是唐易夫妻買莊園的事引起了他們的懷疑，待京兆府衙的人趕到崇敬寺名下的貔貅櫃坊時，櫃坊的夥計正在銷毀舉貸契書。

幸虧吏卒們眼疾手快，搶回了一部分。

翌日一早，宮門一開，瑾王、姜陵景便拿著搶回來的證據入宮面聖。

此案涉及全國十餘個州府的地方官、寺廟、櫃坊，僅憑璟王、姜陵景兩人根本來不及搶在他們銷毀證據前，把證據拿到手，這才進宮面聖請陛下增派人手。

御書房內

御案上擺的層層疊高的卷宗以及一摞摞碼得整整齊齊地舉貸契書，僅僅一個貔貅櫃坊火下搶回來的舉貸契書便有尺余高。

皇帝不敢想象全國涉及此案的櫃坊中，還不知道有多少尺高的契書等著他查證。

他氣得渾身發抖，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后，即刻下令京兆府負責徹查戶部及京中一應事項。

璟王、高昌郡王、大理寺卿、刑部尚書、參知政事陸大人即刻趕往各州府，徹查涉案的寺廟、櫃坊、地方官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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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府動了貔貅櫃坊、崇敬寺已是打草驚蛇，皇帝一內一外的安排，便是想要以最快的速度趕在他們銷毀認證物證之前，徹查此案。

待欽差璟王、高昌郡王、大理寺卿、刑部尚書、參知政事陸大人領兵火速出京趕往其他州府時，停職涉案官員待查的聖旨陸續傳到相應官員手上。

正當太子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時，接完聖旨的薛康洵匆匆趕到東宮。

甫一照面，太子又驚又急，上前道：「外祖，璟王等人已經領命出京了，咱們現下再通知他們已經來不及了，外祖這該如何是好？」

屋內氣氛沉凝到了極點，薛康洵面色陰沉地坐在木椅上閉目不語，寂靜的內室之中只餘下太子沉重的腳步聲與粗粗的喘息聲。

來回踱步的太子餘光突然瞥到薛康洵，頓時警鈴大作。

①出自《資治通鑒》卷227。

②出自《舊唐書》，《狄仁傑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