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草原往事
吳王渡點了點頭,一把抱起白妙音往後院走去,在北苗居住過一年多的吳王渡準確的找到了白氏為白妙音準備的房間。
雖然這個屋子白妙音幾乎沒住過,但裡邊的東西都是從以前的寨子里搬過來的,侍女也經常打掃。
「抱我去我母親的屋子吧。」
塵封幾個月的房間被打開,屋內很整齊,卻布上了一層灰塵。
看起來白氏之前交代過這個屋子不要打掃,更不許進人。
屋內的傢具不多,只有一個衣櫃,一套桌椅,一張床,和一面稍微奢侈些的銅鏡。
擺件什麼的更是少之又少,為數不多的幾樣竟然還是出自吳家商會。
就比如那套同樣送給了欣兒的首飾。
桌子上有一封信,從那無比認真的字跡來看,醞釀了很久。
吳王渡粗略的掃了一眼便看到了那是一份對朝中文武百官的評價,有了這個在,白妙音會輕鬆很多。
可奇怪的是,這裡邊甚至提到了無比忠誠的唐淮源卻沒有提到白廷玉。
看來人心真是難測,白氏也沒料到叛亂會出在他身上。
吳王渡把白妙音安置好就急匆匆的回到城主府,和柳權一起押著白廷玉前往城南的門樓。
原本被吳王渡安排到朱洛隊伍里的欣兒也終於得了消息,欣兒依舊那麼懂事,沒有關切的查看吳王渡身上有沒有傷口,沒有安慰吳王渡是否疲憊。
只是帶來了一整隻烤熟的羊腿和燉爛的豬肘,以及掛在腰上的兩大袋米酒。
看到無比艱難的欣兒,吳王渡立馬上前接過。
柳權一隻手拿著豬肘,另一隻手依舊不敢放鬆,把刀壓在白廷玉的肩上,嘴裡雖然在痛快的大啃大嚼,眼睛卻不敢從白廷玉的身上離開。
吳王渡把刀接了過來,插回了柳權的刀鞘。
「他不會跑的。」
白廷玉也笑了,這一路白廷玉越發的輕鬆,吳王渡總有種錯覺,他不是要去刑場,而是赴老友之約,泛舟於江湖。
「吃的還有嗎?」
吳王渡把酒囊遞了過去。
「我們兩個多久都沒吃東西了,就不分給你了,酒管夠。」
「說吧,你到底還有什麼話想說,為什麼執意讓我來送。」
白廷玉把米酒當成井水般痛飲了整整半囊才開口。
「真是好酒啊,真痛快啊。你明知道我有話對你說,還帶著這兩個人?」
「一個是我的管家,一個是我自己都不知道跟了多久的老部下,你有話就說吧。」
「就算是有人一刀刀割他們的肉,凌遲而死,他們也不會背叛我。我也一樣。」
白廷玉的眼裡似乎浮現出了幾滴淚珠。
「真好啊,有這麼肝膽相照的部下,真讓人羨慕。」
「吳將軍,你有沒有想過一種可能呢?」
「當然,這只是我胡說的。」
「那就是我從來都沒有反叛,我早就和白氏商量好了身後事。」
「用這種辦法讓白玲國和中州放緩對北苗的攻勢,好讓我侄女回來后還能看到一個完整的北苗。」
吳王渡和柳權震驚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晴天霹靂一般讓兩人瞪大了雙眼。
即便自認為摸透人心,滿腹韜略的吳王渡也開始懷疑如果這是真的,那白氏簡直,簡直是個神一樣的人物。
「不是嗎?客觀來說,我所做的一切沒有對你們造成任何傷害。如果不是你們非要急行軍趕在三月三這天回來,你們完全可以大勝而歸。」
「無論是天翁國還是中州那五萬個廢物,都不是你們足有兩萬五千個精銳騎兵的對手。」
「而且我還足足保了北苗三個月,我還配合著花椒把幾萬白玲大軍炸上了天。甚至那些跟著我反叛的也沒有造成什麼傷害,反而讓你們看清了誰有反心,掃除了隱患。」
「無稽之談!」吳王渡的牙縫裡擠出了乾巴巴的四個字,因為白廷玉說的實在太過震撼。
到底需要多大的心機才能布下這麼大一個局。
「別急著否認,如果我不來這麼一遭,白玲國和北苗依舊藕斷絲連。可北苗如果想要壯大,想要讓關山真正另眼相看,那僅僅苗羌兩地還遠遠不夠。」
「白玲國也必須收入囊中,換句話說,關山即便和漠南之前關係那麼好,不也是想要一個徹底受把控的漠南嗎?」
「現在好了,北苗不僅和白玲國徹底翻臉,還重創了白玲國,甚至那位白玲國主就在城南的大營里。如果不是中州的水師跑得快,你們連中州的小皇帝也有可能一起拿下。」
白廷玉洒脫的笑了笑,不理會目瞪口呆的兩人,自顧自的順著城牆往門樓爬去。
「我還可以告訴你們一個秘密,我嫂子,也就是白氏夫人和白玲國主不是什麼遠親,而是親姐妹。」
「白氏是她們幾個裡年齡最小的,也是最讓白玲國主喜愛的小妹。所以白玲國主殺光了對自己有威脅的那些個兄弟姐妹卻只留下了這個沒幾個人知道的小妹。」
「還把她嫁給了我大哥,想要靠她小妹慢慢把控北苗,只不過白氏夫人早就心向北苗了。」
「我說這些並不是想騙過你,讓你饒我一命,無論我說的是真是假,我都沒打算活。」
「那你殺了我娘留給我的侍衛長怎麼說?難道你要說那是手下人一時失手?你們根本就沒打算留手!如果不是婆婆以命相拼,我們早就死在你刀下了。」
柳權憤怒的看著已經站到城牆上的白廷玉,現在只需要輕輕一推,這個北苗唯一的王爺就會摔的血肉模糊。
白廷玉輕輕點了點頭「嗯,你說得對,我本來的打算就是殺了你,順便有可能的話挑了吳王渡的腳筋。」
「換作你會怎麼做呢?一個八竿子都打不著的部落還帶著那麼多的財物,還只有區區幾千殘兵,你不會心動嗎?至於他,挑了他的腳筋就能讓他再也不亂跑了。」
「安安心心的永遠留在我侄女身邊。」
吳王渡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柳權也大驚失色的用油膩的手重新拔刀出竅,兩人背靠著連呼吸都放慢了下來。
可附近只有風聲和白玲大營里傳來的飄渺哭喊聲。
看著如臨大敵的兩人,白廷玉傻笑了起來。一步步走到吳王渡面前拿起羊腿啃了一大口,含糊不清的說
「放心吧,我沒有後手了。」
「北苗一共有五衛人馬,唐淮源手下的白帝衛只剩下三五千殘軍。北邊是御北衛防範中州,南邊是錦官衛和天府衛。還有一個五溪衛居中策應。」
「唐淮源當然是我那小侄女的死忠,只可惜白帝衛被數次打殘。御北衛倒是一直沒什麼太大傷亡,班底是之前碼頭的苦工以及附近的窮苦人,他們的忠誠毋庸置疑。」
「都指揮使,現在還空缺著,兩個都指揮同知倒是你的老相識。一個是原先白沙門的副將楊光,另一個是原先錦衣衛的呂指揮使。也算是作秀,告訴大家北苗唯才是舉。」
吳王渡本來是不大信之前白廷玉的說法,可看著他一副臨終託孤還能這麼洒脫的樣子,也真的開始懷疑。
「王靈的騎軍一直都沒有太忠誠,尤其是王靈這個人。但我嫂子也沒辦法,王靈原先手下就有不少人,別誤會,和我們白氏一族十三個寨子起家的班底不同。」
「王靈那一支本來就不是我們的人,他也一直在找機會,可惜他自己的威望不足,本以為這次能借著我起家,卻露出了馬腳給我下手的機會。」
「他的那些人雖然算不上忠誠,但也總是苗人,不必為難他們。」
「錦官衛天府衛五溪衛,這三衛的各級將官我都篩選了一遍。敢跟著我反叛的只有幾隻小魚小蝦,都被收拾乾淨了。」
「尤其是五溪衛,是當年那群五溪苗兵的老班底,一個願意造反的都沒有。我抽調了一整個五溪衛再加上錦官前衛和天府前衛。只有兩支斥候是願意造反的,一支進城時被我侄女收拾了。」
「另一支現在得了消息可能已經投奔白玲大營了吧。」
「等天亮之後你們只需要做三件事,第一件事是衙門裡關了百十個不願跟著我反叛的各級將官,把他們放了安撫一番。」
「第二件事是率領五溪衛務必把白玲大軍一網打盡,尤其是白玲國主,她尚未立儲,在幾個女兒里搖擺不定,一旦被擒,國內必將大亂。」
「第三件事就是南苗了,中州本以為這次勝券在握,嚴令南苗和羌人不得輕動,怕被他們摘桃子。」
「但想必三五日內他們就能反應過來,絕對不能等他們擰成一股繩。最好你們明天就出動,南邊還有四萬大軍枕戈待旦。」
「南苗的地形分佈我都打聽好了,大概就是一城一堡七十餘寨,可戰之兵十萬上下。」
白廷玉說著拿出了一把鑰匙和一張輿圖,鑰匙自然用不上,要是吳王渡拿著鑰匙去牢房救人就算白妙音不起疑心,其他人也會懷疑吳王渡。
可這張輿圖給吳王渡帶來了巨大的震撼,這哪是一張輿圖啊,不僅地形繪製的極其標準,還標註了每個寨子有多少百姓有多少可戰之兵。
甚至是他們的武器甲胄,乃至南苗哪裡有礦場,哪裡有瘴氣毒泉,比三國的張松還離譜。
白廷玉看著吳王渡的樣子頗為得意的笑了笑。
「這都是我幾個月里假裝去南苗找他們和談,親自探查到的。當然,在他們眼裡,我也成了中州的狗。」
「這些東西可不容易啊,前後花了一萬多兩去賄賂那些小廝侍衛,請客喝酒一句句套出來的。」
看著白廷玉心痛的樣子,吳王渡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一萬兩聽起來多,連近衛軍一個月的軍餉都不夠。
雖然戰時的北苗和關山一樣,幾乎不發餉,全靠一顆五十兩的人頭。
「動手吧,無論我說的是真是假,你都必須殺我,終結這場鬧劇。從我和嫂子計劃好這一切后,我倆誰都沒打算活。」
「我的兩個子嗣幾年前就死了,死在我站著的這段城牆上。我死後,白妙音就是北苗無可爭議也是唯一的白帝了。」
看著吳王渡依舊猶豫的樣子,白廷玉氣不打一處來。
「不捨得動手了嗎?算了,我自己來吧,都一樣,但是你要答應我,不許把這些告訴音兒。」
「我之所以給你說這麼多,是想讓你知道北苗沒有那麼多反賊,免得你們日後疑神疑鬼。」
吳王渡依舊在掙扎,手中的刀始終不肯交給白廷玉。
「為什麼你們非要這麼極端呢?把中州他們騙過去就好了,非要來這麼一出,王靈什麼的日後隨手就能收拾掉。」
可吳王渡說完也低下了頭,因為他不得不承認,這是最快也是最方便的辦法,能一次性就把北苗的隱患肅清,只不過代價是他自己的人頭。
「你走吧,做個普通人也好,活著比什麼都重要,我會找一具死屍從這摔下去摔得血肉模糊,到時候誰也」
吳王渡還沒說完,白廷玉已經縱身躍下。
重物落地的聲音讓吳王渡彷彿失去了力氣,跌坐在地上,大口吃著快要涼掉的羊腿。
豪邁的酒水也順著嘴角肆意而下。
「柳權,真扯啊。」
「是啊,真扯啊。」
兩人沉默的一口口喝著米酒,聽著城北的喧囂聲漸漸消失,時至深夜,滿城百姓才踏著月光回到家中。
每個人被燈籠映照的臉上都布滿了過節的歡喜,彷彿所在的是一個太平盛世。
軍士們也結束了慶功宴,開始輪班值守,發現吳王渡后,卻都沒有急著過來搭話。
只有茴香貼心的在城牆上給兩人扎了兩座帳篷,還架上了火堆,留下了美酒烤肉。
「老大,你想聽聽我娘的故事嗎?也就是克烈部可汗的大閼氏。」
吳王渡沒有開口,柳權也沒打算真的問吳王渡想不想聽。
「這都要從我爺爺說起了,那時候我爺爺是草原上的老可汗,也是各部敬仰的天可汗。」
「只可惜有那麼一天,來了無邊無際的敵人,他們穿著黑色的甲胄,帶著比我們略強的武器,自稱為贊恩王朝的戰士。」
「騎著比人高不了多少的戰馬,說實話如果人數相當,他們在我們眼裡和獵物差不了多少。」
「可很快,我們就感受到了絕望,因為他們的軍隊是以兩萬人為一支,還配備無數的民夫戰船。」
「這樣的軍隊,前前後後光是圍攻我們克烈的都有足足十五支,三十萬人。」
「我們克烈部哪怕全盛時候也不過五百萬牧民,滿打滿算不過五十萬男丁可以上戰場。」
「但我們分佈的太散了,連天可汗也不知道他的子民到底都在哪個天涯海角。」
「我們被各個擊破,草原上到處都是戰火和一地的死屍。」
「他們根本不是要征服我們,他們需要的只是我們腳下的土地。」
「我們以前打仗時最過分的也不過是殺光馬鞭以上的男子,但他們連孩子都沒放過。」
「他們簡直是一群魔鬼,我爺爺急匆匆的率領賬下五千個男兒迎敵。」
「只為了給老弱婦孺逃命的機會,到最後只剩下區區幾十人保護著奄奄一息的天可汗逃了回來」
「那是一場災難,一場真正的災難,草原各部都被屠殺殆盡,等到反應過來彙集到一起的時候。」
「只剩下了三個部落,克烈部,兀良哈部,乞顏部,也只有我們這些大部落才有可能逃出來一小部分。」
「眼看有機可乘的乞顏部沒有一致對外不說,還趁機攻殺了克烈部。」
「乞顏部的老可汗不僅殺了我爺爺,甚至強暴了我奶奶,但是我奶奶還是逃了出來。」
「逃出來的我奶奶發現自己有了身孕,生下了我父親。」
「但那些贊恩人沒打算放過我們這些一路只知道逃命的牧民。」
「幾十萬上百萬人就在我們那片土地上一路逃亡,一路留下屍體和燒成白地的草場。」
「這種逃命的日子,持續了兩年,追殺也持續了兩年,一代人的鮮血撒在了上天賜給我們的遼闊土地上。」
「直到我們兜兜轉轉來到了大陸的西北角,當背靠大海之後,我們終於逃無可逃。」
「我們有一路放牧而來的牛羊可以勉強果腹,但補給長到令人髮指的贊恩只能冷靜下來積蓄力量。」
「我們終於再次過上了太平的日子,一面打造船隻,想要去那片傳說中的土地,也就是你們所在的中州。」
「因為我們聽說你們無比強大,卻又能安心度日,是一片流著奶與蜜的天堂。」
「另一面重新開闢草場,想要過上太平的日子。」
「我父親那時只是一個卑微奴隸生下的來路不明的奴隸崽子,就這麼一直在奶奶的教育下長大。」
「但乞顏部的老可汗卻不是什麼聖君,他自從自封為天可汗后就整日在帳篷里喝酒取樂。」
「克烈部幾十萬牧民都成了乞顏部的奴隸,整日受盡屈辱。」
「一邊餓著肚子,一邊扒出埋在冰雪裡的羊羔。由穿著輕薄的奴隸少女拿著銀質刀叉一片片餵給那些趾高氣昂的乞顏人。」
「在我父親成年以後的某一天,在眼睜睜看著心儀的姑娘被一個乞顏貴族醉醺醺的拉進帳篷后徹底爆發了。」
「我父親舉起我奶奶偷偷縫製的克烈王旗騎著偷來的馬馳騁在草原上。」
「走過每頂住著奴隸的帳篷前,一群又一群克烈和其他部落的奴隸殺了自己的主人,騎上戰馬跟在了克烈王旗之下。」
「就這樣,我父親殺進了乞顏可汗的軍帳,殺了老可汗和幾個跟在身邊的兒子。」
「搶走了乞顏老可汗唯一的女兒,也就是我母親。」
「聽起來很扯是吧,因為算起來我母親是我父親同父異母的親妹妹,當然也是整片草原上最漂亮的姑娘,是乞顏部的明珠。」
「正當我父親想把乞顏部斬盡殺絕的時候,贊恩來了,他們的戰船遮天蔽日,鋪滿了目之所及的每一滴海水。」
「我父親放過了乞顏部唯一活下來的王子,也就是現在乞顏部的可汗,也是我的舅舅。」
「三部終於擰成一股繩開始真正的和贊恩廝殺,但贊恩卻一點都不著急,他們甚至和我們隔著百里開闢了農場。」
「一邊種著稻子,一邊挖好深溝營壘,如臨大敵一直等著進攻的我們才反應過來他們來的人並不多。」
「可當我們想要反擊的時候卻發現再多的戰馬也填不平他們已經挖好的封鎖線。」
「他們彷彿有魔法一般,幾萬部隊用那片彈丸之地種下的糧食竟然能自給自足。」
「甚至還蓋起了大片糧倉,反而是我們幾百萬牧民被壓縮了放牧的草場。」
一開始的吳王渡還只是當做無聊的下酒菜,可當這兩句話說完,吳王渡神色大驚。
想要工業化那就必須要解放更多的勞動力,也就是要讓糧食高產。
高產要麼用低廉的化肥,要麼就是找到一種高產作物。
比如土豆,玉米這些。
難道贊恩那裡有一種高產的作物?
看著逐漸來了興緻的吳王渡,柳權也興緻勃勃的繼續講了下去。
「這種不算太平的日子持續了十幾年,兩邊雖然互相攻殺,卻誰也奈何不了誰。」
「見識過贊恩實力的我父親,自然不想等死,不僅屢次試著突破贊恩的天牢地網。」
「還不斷派人去尋找傳說中的中州,直到某一天,朝著正西方向一路航行的船隻在即將準備返航的時候看到了中州的土地。」
「但我們不想把那群毫無人性的贊恩也引過去,於是便隱忍了下來,一艘艘巨大的船隻被打造出來趁著夜晚起航。」
「但誰也沒想到,贊恩的支援來的這麼快。他們集結起了真正的百萬大軍。」
「在上百里的戰場上輪番進攻,那時候的我站在最高處的燈塔上,看到了地獄的大門吞噬著一切。」
「船隊在晚上起航,帶著能帶下的孩子,女人,和小部分男丁前往我們探查到的扶風草原。」
「我們克烈部大概有十幾萬男兒都死在了戰場上,他們都是自願留下的,為了更多人能逃走。」
「兀良哈部也自願留下了五六萬人開著戰船拖住了贊恩無邊無際的船隊。」
「剩下的上百萬年老體衰和來不及逃走的牧民只能在絕望中等死。」
「當時的我就站在甲板上,看著明明是夜晚卻到處是火光的家園傳來越來越小的哭喊聲。」
「三部重歸於好不僅是因為有強大的外敵。」
「其實也是因為我母親,雖然我母親英年早逝,卻幫著剛帶著一群奴隸獨立出來的克烈收攏了人心。」
「也是因為我母親和乞顏可汗的這份關係,兩邊才總算沒有刀兵相見。」
「你們關山總是猜測我們克烈部有百萬牧民,五萬騎兵,若是逼得狠了,怕是能聚起十萬甚至二十萬牧民。」
「其實不可能了,因為現在這五萬人已經是幾乎所有的男丁了,剩下的要麼是半大的孩子要麼是女人。」
「乞顏部更慘,他們本來剩下的男丁還比我們多些,結果在扶風巨石城下被殺了大半。」
「現在真的只有三萬適齡男丁了,那些半大的孩子即便上了戰場也沒用。」
「因為我們沒有以前那樣遼闊的草原來讓孩子們自己學會騎馬射箭。」
吳王渡知道柳權不僅是想講上一輩人那混亂的關係,更是想聽到吳王渡的許諾。
柳權原以為吳王渡會猶豫,不肯許諾些什麼,卻不知道吳王渡一直在找的高產作物如果真的在贊恩的話。
別說贊恩有百萬大軍,就算是千萬,吳王渡也會糾集各路人馬和贊恩一戰。
「故事很棒。」
吳王渡只說了這一句模稜兩可的評價,柳權更是好奇吳王渡為什麼會有些隱隱的興奮和高興。
這並不是個能讓人開懷大笑的故事。
「別介意,我笑的不是這個故事,而是,嗯,他們按你說的那樣,真的有一種神奇的作物嗎?」
柳權點了點頭,開始和吳王渡比劃起來。
「一種矮矮的和花生一樣的東西,但是結出的果子卻和,和拳頭差不多。」
「我們也想過種,但是那些秧苗再種下去怎麼也活不了。」
吳王渡無言以對,不愧是游牧民族,那當然活不了。
因為那玩意如果沒猜錯是土豆的話,是要把結出來的土豆切塊發芽種下去!
而且不是什麼東西都是挖個坑埋點土就能長出來的!
哪怕是不怎麼挑土壤氣候的土豆!
吳王渡多少有點被氣到,這群蠻子但凡少吃兩口,能給吳王渡帶回來一個。
吳王渡就能讓北苗,不,讓整個中州的人都不會再餓肚子。
「你們就沒見過發芽的土豆嗎?你們沒想過把發了芽的種下去?」
「那東西原來叫土豆啊,發芽,土豆還能發芽嗎?」
飢不擇食,怕是繳獲了的土豆這些人沒幾天就給吃乾淨了!
「算了,我有點累,今天就這樣吧,早點休息。」
看到欣兒已經把稻草毯子鋪好之後,吃飽喝足還聽了半天故事的吳王渡也漸漸睜不開眼了。
臨走的柳權滿腹狐疑摸不著頭腦,總覺得這個故事講到一半之後吳王渡就開始神神經經的。
搞的自己都傷心不起來,明明親眼看著百萬族人被屠戮殆盡。
「哦,對了,下次再去找你,我希望去的不是扶風那片小的可憐的草原。」
「等我打造好戰船,帶我去真正的草原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