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二)

刺客(二)

府邸的守衛是每兩個時辰換一次,內侍婢女入夜不得無令私自在府上走動。而今夜燈火通明是個例外,正是乘亂生事的時候。

前院賓客還未散盡,後院的守衛較平常少了一半,多數都值守在書房附近,怕趁亂有人渾水摸魚。

這也正是樊林都計劃好的,原本後院這個空檔已經無人,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二皇子遲遲沒有飲下加了葯的合衾酒。

可是他已經不能再等了,守衛那邊的動靜很快就會被發現。他自持自幼習武,對面不過是一個沒有金絲籠中豢養大的皇子,被那些酒囊飯袋之輩捧幾句就真以為自己文治武功樣樣皆可,竟覬覦起東宮之位。

婢女打扮的樊林很快就頂替了懷桑,和蘇禾一起敲了門過來送水。樊林身姿修長,容色也偏秀氣,扮成女相后毫無違和感。低頭端著盆子站在蘇禾身後,借著並不明亮的燭火,倒是看不清臉。

然而在接近李燃的一瞬間,他便將手裡的東西拋下了,露出水盆底下刀刃雪白的匕首,就徑直向著李燃而去,卻不料被早有準備的李燃手腕轉動擲出的茶壺砸中了手腕,一擊落空。

他憤怒的抬眸,看向站在燈火下的兩人。

江嚶嚶也是在瞧見人後才明白,緣何蘇禾對人這樣死心塌地了,到底美色誤人吶。

蘇禾看著心上人,臉上有擔憂卻並無後悔之色,全然一副慷概赴死的模樣。

「一會可能有些亂,莫怕。」

李燃身上還著著層層大紅吉服,和江嚶嚶一起站在屏風前不忘先安撫人,復又抬眸打量著裝扮后頗有姿色的樊林,唇邊笑意冰冷:「我倒是誰,原來另外那一個,是你啊。」

他長身而立,正好擋在了江嚶嚶身前遮住了她的視線。

「夫君!」江嚶嚶拉住他的衣袖,十分害怕的模樣。

「乖,去躲好。」他從背後牽著她的手,聲音帶著冷意安撫,記得她膽小還不忘提醒,「莫看。」

樊林身上還穿著婢女的衣裳,雖然看著有些滑稽然而神情冷肅,並未廢話就像李燃刺去。

他方才清楚的看清楚李燃身後的女子以十分嬌氣的聲音說著話,然而卻是翹著腦袋看過來的,那漆黑的杏眼裡哪有半分笑意,還含著幾分看戲般的戲謔。

有一瞬間,樊林想的是順便也將這個皇子妃解決了,讓他們夫妻地府團聚去。

但是很快他就什麼也想不出來了,李燃手腕狠辣果斷,順著他的力道以一種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就按住他的肩胛,他竟然連躲也不躲,空手就去奪刀。不出意外,那刀就在李燃手背上劃開了一條口子,血也滲透了出來。

樊林被劃開了手筋脈,想要自盡卻被卸下了下頜,痛苦的倒在地上哀嚎並吐著血。

而李燃身上的吉服都沒有亂,漆黑的桃花眸涼薄,唇角含笑站在燈火下用乾淨的玄色皂靴踩住了樊林斷裂的手腕,他白皙骨結分明的手背上血滴滴落下,卻並不影響他拿刀。

蘇禾看著兩人的樣子,腿腳有些酸軟的癱坐在了地上。移開視線的時候,下意識的想到了皇子妃,她對這個無辜且還提醒她發簪歪了的少女並沒有什麼惡感,她一定也嚇壞了。

結果就瞧見了悠然坐在旁邊晃著合巹酒杯的江嚶嚶,一手撐著腮幫無聊等待的樣子,像是壓根聽不見那邊痛苦慘叫一樣。

蘇禾瞬間就明白了什麼,這個皇子妃和李燃,根本就是一路人。

很快趕來的守衛就將兩人帶了下去,一眾婢女匆匆過來清理著地上的血跡。府上養著幾個大夫,提著藥箱趕緊就趕過來了。

李燃坐在桌邊,袖子被挽過小臂露出受傷的那隻手。血跡已經被擦掉了,白皙骨結分明的手背上傷痕看著有些可怖,但是卻並不深。

頭髮斑白的老大夫熟練的清洗傷口,然後倒著藥粉,口中還念叨著:「這刀上有毒,還好不是什麼太嚴重的毒藥又清除的夠快,待服兩貼葯下去,兩日便能清除。」

周圍婢女皆看著不忍,李燃卻沒看那老大夫,略微複雜的眸光卻是落在江嚶嚶神色有些惶恐的臉上。方才他下手重了些,也沒來得及堵住那人的嘴,他想知道江嚶嚶是不是怕了。

今夜是大婚夜,本是不該見血的,她本來就膽小嬌氣。現在屋子裡人還多,但是一會人都散去了,她更害怕了怎麼好。

這是李燃第一次對哪個女子有這樣的喜歡,自然是希望她也能對自己有所回應的。若是她現在怕了自己,後面又要如何相處。

李燃心裡頓時對太子和樊林更為厭煩,只盤算著日後守衛得更加加固,這些事情不能叫江嚶嚶再瞧見。

然而,江嚶嚶雖是神情懼怕模樣,手裡緊張兮兮的揪著帕子,問著老大夫:「傷得這樣嚴重,會不會留疤啊?」

嗯?好像有哪裡不對。

李燃愣了一下,就聽老大夫笑呵呵的道:「傷處已經清理過了,只要按時換藥,不會留疤的,皇子妃可以放心。」

「女兒家是在意這個,但是殿下是男子,有點兒傷疤也無妨。」

老大夫說著話間就將傷口包裹好了,江嚶嚶長眉微蹙,有些心痛托起他綁著綁帶的手瞧了瞧:「他也忒狠毒了,怎麼將你傷成了這樣!」

旁邊侍候的婢女們想到方才瞧見的被侍衛拖出去的那個血人,哆嗦了一下,忍不住想皇子妃是不是有什麼誤解,到底是誰狠毒。但是一想,來的那個可是個刺客啊,怎麼能幫著刺客說自己的主子。

李燃看著她擔心的樣子,眸子微怔,心裡不可抑制的有什麼東西微微動了一下。

「無妨,喝兩日湯藥就好了。」

老大夫看著兩人如膠似漆恨不得黏一塊的樣子,提著藥箱搖了搖頭,趕緊告退去熬藥了。

葯還要熬很久,合巹酒也喝不了了。江嚶嚶雖然早就知道會這樣,眉間還是有些失落。

李燃和她並肩坐在床邊,用未受傷的左手執著她的手,眸色微暗,溫聲安慰道:「不如等過兩日補上,如何?」

江嚶嚶抱住他的胳膊,十分難過:「算了,就一杯酒而已。」

湯藥還要熬好久,兩人自是要先安歇。婢女重新在耳房上了熱湯,李燃素來不用人伺候沐浴,但是如今受傷確實有些不便,匆匆趕來的曹欒就要伺候殿下沐浴,卻被李燃制止了,還讓他退下。

李燃漆黑桃花眸看向江嚶嚶,耳尖微紅,聲音微頓道:「嚶嚶?」

江嚶嚶十分惦記李燃的傷勢,看著燭光下他俊朗乖巧的面容,哪有什麼不願意的,欣然至極的就上前攙扶。

曹欒揣著浮塵躬著身子,見鬼一樣看著皇子妃扶著殿下兩人並肩相依的背影,就這樣一同進了耳房。

很快正房就空蕩蕩,只剩下燭火微搖曳。

一瞬間,佇立原地的曹欒斂著眉梢思索再三,是不是那些人搞錯了,當初皇子妃其實是對自家殿下情根深重,而不是太子?

耳房中燈燭較少,不及正房燈火通明,光線也要更暗傷一些。

軟塌上還鋪著厚厚的褥子,上面整整齊齊放著乾淨的衣裳。在角落六瓣蓮花掛耳香爐里松脂香裊裊,微沉的香氣撩人心神。

李燃的手傷得不是很重,其實是可以動的,但是架不住江嚶嚶十分慎重的樣子要替他解帶子,還讓他站好不動。於是他就十分聽話的,真的沒有動了。

江嚶嚶低頭琢磨著李燃身上的衣帶,雖然有些複雜,但是李燃垂著眸給她一處處指出來系帶的位置,解起來就容易多了。

旁邊的浴池熱氣蒸騰,江嚶嚶自己身上還披著厚厚的吉服,披散的發擋在脖頸間有些熱。她白皙的臉上都浮現了一層薄紅,長睫細密微顫。

李燃低眸瞧著她,唇角不自覺揚起,抬手從旁邊軟塌旁備著的架子上拿了帶子替她將柔軟的髮絲都綁好:「不急,慢慢解。」

「不是讓你不要動,傷口崩開會留疤的。」江嚶嚶抱著衣裳,鼓著腮幫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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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叫我夫君是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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