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校那天,是難得的好天氣,時雨在公交車上聽了一路的吐槽,她扭著頭看向車窗外,陽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驅散了最後一點倒春寒。
時雨跟著穿著校服的蓉高學生下了車,學校門口已經涌了不少學生,時雨看了眼老舊的手錶,這塊手錶又大,錶盤上的漆都掉了些,但一看就知道是個男表。
這是她表哥換下來的表,她覺得還能用,便問姑姑要了過來。
距離早讀也還有四十來分鐘,時雨倒是不著急,走到巷口裡的包子鋪買了個饅頭,坐在椅子上就著豆漿吃了之後,才慢吞吞的朝學校走去。
「叮鈴——叮鈴——」
自行車的鈴聲響起,時雨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一位與她身穿一樣校服的少年正騎著一輛自行車鑽進學校。
現在人也不算少,在大家看清他的臉過後,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沈朝嶼!這裡有位置!」
騎著自行車的沈朝嶼看了一眼聲源處,放慢了些速度,慢悠悠地騎過去了,期間路過時雨時,她還聞到了一股好聞的味道。
她形容不出來,但就是很好聞。
時雨看了他背影一眼,沈朝嶼。
沈朝嶼算是蓉高的風雲人物了,高一一到校,第二天便榮登校草之位,關鍵是他成績也好得不行,常年穩坐年紀第一的寶座,是老師眼裡的三好學生,也是不少少女心目中的暗戀對象。
時雨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朝著教室走去,心裡正在盤算著另外一件事。
昨天晚上她出去吃飯的時候路過了一家奶茶店,就開在她租房的別野區不遠,這家奶茶店在招小時工,關鍵是周結,而且一個小時十八塊錢。
時雨心動了,只不過上面寫著最低年齡是18歲,時雨吁了口氣,只有等這周末先去碰碰運氣,實在不行,她再少要點工錢……
正當她思考周末自己該怎麼說服店長時,突然有人匆匆從樓上下來,碰到了她。時雨本就準備上梯子,被這麼一撞她整個人都往後仰著,手下意識撲騰地想要去抓旁邊的欄杆,可有人更快的扶住了她。
時雨此時也抓到了旁邊的扶手,因為受到驚嚇的緣故,心臟砰砰砰的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扶著她的人見她站穩了便收回了手,時雨轉過身正要道謝,那人卻更快的問道:「你沒事吧?」
聲音純凈磁性,像是雪地里的大提琴一般。
時雨微微仰著頭,這才看清扶住自己的人,是沈朝嶼。
沈朝嶼似乎只是隨口一問,問過之後,又轉頭看向同樣嚇得不輕的男同學:「你還不道歉?」
男同學才如夢初醒般:「對不起同學,我著急下去拿東西,抱歉抱歉。」
「沒事。」時雨此時也緩過神來了,男同學得到了一句沒事過後便繼續往樓下沖了。
時雨這才重新看向了沈朝嶼,沈朝嶼輕聳了一下肩膀,提著自己的包往樓上走去。
「沈朝嶼。」時雨叫住了他。
沈朝嶼此時走到了樓梯的平台,他身旁是打開的窗戶,此時正有陽光灑進來落在了他的身上,像是給他鍍了一層金光一樣。
沈朝嶼回過頭看著時雨微微挑眉,有些疑惑的嗯了聲,似乎在問時雨還有什麼事。
時雨對上他的目光之後,突然聲音有些發澀,但還是真情實意道:「謝謝你。」
沈朝嶼啊了聲:「不客氣。」
說完他便離開了,倒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時雨看著他消失的身影,獨自站在樓梯間上緩了一下神,好一會兒才將自己胸膛處那顆不知道為何震如擂鼓的心臟平息下去。
預備鈴聲響起,時雨才匆匆的回到教室里,她所在的班級是高二(C)班,蓉高是以學習成績來劃分所在的班級,一個年級分ABCF四個班級,AB都是尖子生,C就是中上,F便中下了,要麼就是一些會走單招的藝術生。
時雨的成績穩定在c班前五,她想沖入B班,但還是有點難。
時雨到教室的時候,人基本都已經來齊,她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剛坐下,前桌就轉了過來,她迫不及待地問道:「時雨,快看看我今天有哪兒不一樣?」
時雨將自己的書放好,聞言抬頭仔仔細細的看著她的臉,最後試探道:「化妝了?」
蘇霧滿意地點了點頭:「好看不。」
「好看。」時雨應道。
蘇霧唉了聲:「你說話怎麼就這麼動聽呢?」
時雨沒忍住彎了彎眼,蘇霧算是她在學校里為數不多的好友,按照蘇霧的說法就是,她們兩個的名字都是天氣,是命中注定的好朋友。
雖然她也不知道蘇霧為什麼那麼喜歡和她做朋友,畢竟她平凡又普通,而蘇霧是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擁簇她的人很多。
時雨將早自習的書本拿了出來,便又聽見蘇霧神秘兮兮問道:「時雨,剛剛你在樓梯間和沈朝嶼說什麼呢?」
她壓低了聲音,只有時雨一個人聽見,時雨有些驚訝看著她,蘇霧擺了擺手:「我剛就在你們前面的樓梯上,但當時有人喊我,我就沒下去。」
時雨溫吞的哦了聲,將剛才樓梯上的事三言兩語的與蘇霧說了一邊,蘇霧將她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最後放心道:「這沈朝嶼確實是個好人吶。」
時雨認同蘇霧這句話,原本以為像沈朝嶼這樣的天之驕子應當是不好接觸才是,但今天看來,也還不錯。
正當她愣神之際,蘇霧已經說起了另外一件事,她道:「對了時雨,這周末我十八歲生日,你記得來,到時候帶你去吃好吃的。」
這周末時雨是準備去奶茶店詢問兼職的,猶豫了一下,蘇霧問道:「你周末還有別的事嗎?」
時雨道:「要去找兼職。」
蘇霧張了張嘴,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時雨家裡的情況她是知道的,父母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她寄住在姑姑家,雖然她沒說什麼,但蘇霧還是能感覺到她過得不好。
時雨想了想:「等周六再說可以嗎?我現在沒有辦法答應你。」
蘇霧很快就反應過來了,她彎了彎眼:「行,你要是來,我多晚都等你一起吃飯。」
二人約定好,正好早自習的鈴聲也打響了,蘇霧轉了回去,偷偷摸摸看小說去了。
時雨翻開了書,一眼便看見了『朝』這個字。
沈朝嶼。
時雨後知后覺又想起剛才自己被沈朝嶼扶住時聞到一股很好聞的香味,不是香水的味道,卻很好聞。
她抿了下唇,讓自己分散的注意力回到書本上來,他香或者臭,和她也沒什麼關係。
好端端的,胡思亂想那麼多幹什麼?
時雨小幅度的甩了甩腦袋,認真開始預習了。
*
上午最後一節課鈴響起,時雨與蘇霧一塊去食堂,蘇霧還在說自己生日那天準備請她最喜歡的一個男子組合過來給她慶生。
時雨時不時附和兩句,直到走到操場時,才發現籃球場那邊格外的熱鬧,不少學生將籃球場圍得水泄不通,時不時發出了驚呼聲。
蘇霧伸長了脖子往那邊看,還不忘說道:「不用猜,肯定是沈朝嶼在打籃球。」
她話音剛落,人群中的少年一躍而起,少年穿著一件黑色的無袖運動服,後面印著大大的一個7,黑色的運動頭帶將他的頭髮固定住,露出了眉眼。
球進了框,又是一陣歡呼。
還真是沈朝嶼。
蘇霧有些得意洋洋道:「佩服我不,說准了。」
時雨點了點頭:「厲害。」
蘇霧笑得往她身上靠,一邊靠一邊解釋道:「這架勢,除了沈朝嶼也沒誰了。」
打個球同校女生圍了足足三圈。
蘇霧現在也來了興趣,她拉住時雨的手:「走,咱倆也去看看。」
時雨唉了聲,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被蘇霧拉著往籃球場的方向走去。
沈朝嶼在的班級是A班,上午第四節課正好是體育課,蘇霧拉著時雨走到人群中時,正好碰上了一個認識的朋友,二人便擠到了最前面。
沈朝嶼此時正好被兩個人防守住,他身體頎長,裸露在外的兩條手臂上肌肉線條流暢,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正運著球。
三個人卡成了牢固的三角,饒是時雨這個籃球廢,心也微微提了一些。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投進這個球。
周圍的大家也安靜了下來,都緊緊地盯著沈朝嶼,想看看他如何破了這個僵硬的局。
防守的人率先發動了攻擊,但沈朝嶼輕輕鬆鬆便運著球躲了一下,不僅如此還抓准了時機,後退一步,輕輕一跳,手中的球便脫落了出去。
時雨望著那個球拋出的弧度,在籃筐邊緣轉了兩圈過後,還是穩穩地進了球。
人群中發出了驚呼聲,緊接著便是熱烈的掌聲。
蘇霧也跟著起勁地拍了拍手,自己拍時,還不忘用手肘拍了拍時雨,時雨手掌跟著輕拍了兩下。
這一場籃球賽便在沈朝嶼的投籃與激烈歡呼尖叫聲中結束。
沈朝嶼撈起自己放在籃球架下面的校服外套,剛打完球連發梢都還帶著濕意,他將髮帶取了塞進口袋裡,又與一起打球的人打了個招呼,幾個人便浩浩蕩蕩的朝著食堂走去了。
主角一走,其他人自然也跟著離開了。
時雨看著沈朝嶼挺直的背,剛剛沈朝嶼去拿衣服的時候,在她與蘇霧旁邊路過了一下,她又聞到了那股子香味,說不出來的,就是很好聞的那股味道。
有點像秋日的柑橘,但又比柑橘多了一味花香。
她猜不出來。
蘇霧看得有點意猶未盡,她道:「走吧,去吃飯了。」
時雨回過神來,「好。」
蓉高的食堂在全國各地的高中內是有一定響噹噹的名號,不僅便宜,味道也是一流,曾經因為好吃還上過各大社交平台的熱搜。
時雨自己這三年來最幸福的一刻便是坐在食堂吃飯。
蓉高的食堂分兩樓,時雨和蘇霧到食堂時,沈朝嶼他們一群人已經浩浩蕩蕩走向二樓去了。
二樓的消費要高一些,時雨沒去過,一樓的飯菜就已經很夠她吃了。
她與蘇霧分頭排隊買了菜,等她回來時蘇霧已經將飯打好了,還放了一盅湯在她位置上。
蘇霧沖她笑彎了眼道:「這個雞湯好好喝,你快喝喝看。」
時雨將菜放下,她看著自己面前那一盅雞湯,熱乎乎的,今天這個天氣喝正好。她低聲道:「謝謝你。」
「別這麼肉麻,謝謝。」蘇霧假意做了個掉雞皮疙瘩的表情,給時雨夾了塊肉:「快點吃,吃了咱們回教室了,今天下午有數學隨堂考,我爸說這次我要是再不及格就要停我的卡了,你等會回去多給我講幾個題謝謝我吧。」
這沒什麼問題,時雨點了點頭,默默地加快了進食速度。
她們兩個人吃完將盤子放好,蘇霧正想和時雨說些什麼,就看見沈朝嶼從二樓下來了。
時雨見她一直盯著一處不動,也好奇地回過頭看去,這一眼正好與沈朝嶼對視上,原本平靜地眼眸劃過一絲慌亂,連忙將眼挪開。
她道:「蘇霧,咱們走吧。」
蘇霧點了點頭,等出了食堂走遠了一些,她才嘀咕道:「可惜了。」
「可惜什麼?」時雨不解。
蘇霧嘆息了一聲:「可惜我不愛搞姐弟戀,不然我高低要去找沈朝嶼試試。反正我家和他家也還算熟悉。」
時雨看著蘇霧真的一副惋惜的樣子,眼巴巴的,思來想還是勸道:「馬上就高三了,還是好好學習吧,不然叔叔就要停你的卡了。」
蘇霧:……好了,再說就不禮貌了。
*
蓉高的晚自習上到晚上八點下課,時雨的作業已經在最後一節自習課上寫完了,她和蘇霧在校門口分別,她看著蘇霧坐著私家車離開了,自己安靜地站在公交站台等著車來。
好在她也沒等多久,公交車便來了,晚上車上大部分都是學生,時雨慢了一步,上車時車上已經沒有了空位置。
她扶著欄杆站著,好在她租房的地方離學校並不是很遠,三個站就到了。只不過下了車還要走一段路,這一段路路燈並不是很亮,被兩側茂盛的大樹遮蓋著像是更黑了些。
這一截路白天倒是有不少人走,但到了這個點卻連個人影都看不見。時雨走的極快,想要快速的過了這一段路,但再快還是得走個幾分鐘。
時雨心裡一邊背單詞一邊給自己鼓氣,她其實有點怕黑,特別是在陌生的環境里,而且她剛剛一下車眼皮就跳得有些厲害,更加讓她心慌了。
時雨抿了抿唇,加快了腳步,前幾天被酒鬼堵著路的陰影還沒完全忘掉呢,結果剛走進小巷口,就看見不遠處的路邊上坐著一個男人。
現在看見這樣的人,她心裡總忍不住一跳一跳的。警惕的走到了另一側,遠離了他。
她目不斜視的朝著前面走著,很快就越過了他。時雨注意力一直在身旁,越過男人時,她忍不住鬆了口氣。
只不過這口氣還沒松完,餘光便看見那個男人起了身,跟在了她不遠處。
男人的腳步聲估計踩的很重,在安靜的巷子里格外瘮人,不僅如此還好心情的吹起了流氓哨。
時雨捏著書包帶子的手緊了緊,一邊留意著身後,一邊十分自然的加快的自己的腳步。
但這段路還是有一些長,時雨正想著準備跑起來時,一聲自行車鈴聲在耳邊響起。
這一聲叮鈴聲將她拉回了神,她下意識地側過臉回頭看去,少年人穿著蓉高的校服,騎著自行車慢悠悠地從後面跟了上來,他騎的並不快,就慢吞吞地跟在男人的身後,時不時還撥弄一下自己的車鈴聲。
像極了剛才男人沖著時雨吹流氓哨的樣子。
少年一句話都沒說,卻感覺什麼都已經說了。
時雨在看清少年人臉的那一刻,懸著的心瞬間就落了下去,她腳步沒放慢,但已經沒有先前那麼緊張了。
今天真是幸運,沈朝嶼救她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