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那現在還想睡我嗎?」
這問題不管怎麼回答,都有點送命的意味。
桑淼後退一步,只得硬著頭皮轉移話題:「監獄長,您找我有事?」
邊野和她視線對上。
沒有喜出望外,沒有疑惑不解,甚至快兩個月過去,對他無情將她發配流放區的憤怒都沒有。
對方平靜得讓邊野有幾分不習慣。
以前他哪怕只是招招手,309就跟條狗一樣搖著尾巴過來了。
「的確有事。」
邊野狹長雙眸微眯,他本來做好了同她周旋的準備,倒意外用不上了,便開門見山道:「我準備和你做筆交易。」
桑淼眼皮一掀:「什麼交易?」
「你之前對我的不敬可以一筆勾銷,隔離所你也不用再繼續待下去,更不必像其他流放犯一樣無休止勞作。」邊野鬆了松領帶,解開一顆風紀扣,「我還會給你一些相對的自由,允許你隨時來見我,甚至找幾個Alpha來滿足你的需求,前提是……」
他話音稍頓,語氣充斥著一股紆尊降貴的施捨:「你得無條件提供你的信息素。」
?
桑淼在心底緩緩打出個問號。
先不說滿足需求是什麼鬼,她怎麼不知道她有信息素?
見她不說話,邊野面露不悅:「怎麼,你不願意?」
這人明明前不久還對著他搖尾乞憐求他多看她一眼,這會兒真讓她佔便宜,她倒遲疑起來了。
跟他玩兒欲擒故縱?
桑淼未置可否,摸摸自己的後頸:「我連腺體都沒有,哪兒來的信息素?」
「用血液,醫生從你的檢查血樣里提取到了信息素。」
邊野舌尖劃過牙齒,不由回想起昨晚嘗到的美妙滋味。
負責對309做檢查的醫生將她的血液送到他面前,告訴他309的血液不同尋常。
他並不相信一個廢物的血能有多特別,直到他聞到了她血液里信息素的味道,像盛夏艷陽天里松樹溢出的樹脂,混著雨後青草的清香,溫暖又乾淨,與他如此契合。
桑淼茫然問:「您和我不都是Alpha嗎?Alpha怎麼也需要Alpha的信息素?」
「不是所有的Alpha都能分化出腺體,比如你;也不是所有的Alpha都排斥Alpha的信息素,比如我。」
邊野回身走到辦公桌前,從煙盒裡抽出一支煙,咬在嘴裡,而後將打火機扔給她。
桑淼示意自己不抽煙。
邊野哂笑:「替我點。」
桑淼:「……」真難伺候。
打火機啪的一聲,桑淼抬手護著火,火苗舔舐過邊野唇邊的煙草,她看見後者的手,淡青色的血管交錯凸起,格外具有攻擊性。
煙霧浮白,邊野瞥見對方左手手掌包著一塊浸血的布,一側的邊緣凹陷得很厲害,顯然受傷不輕。
他眼底的厭惡一閃而過,狠吸一口煙,將層層疊疊的煙圈吐在面前人臉上。
看她被煙味嗆得面紅耳赤,他才拖過椅子,滿意坐下。
「我的腺體被改造過,比起正常的Alpha,我無須經歷易感期,對信息素的掌控也更加得心應手,只是有一點,改造后的腺體需要一段時間融合。如果沒有契合的Alpha信息素安撫,極易融合失敗。」
邊野翹著腿,眸中譏諷:「這些年我找遍了整個利特星,也沒找到契合的人選,沒曾想最合適的人竟一直在我身邊。」
也因此他連夜趕回了利特星。
桑淼心中瞭然,難怪不計前嫌好言好語,邊野居然還真有求於她。
不管他說的話幾分真假,至少她稍稍有了底氣。
「我要怎麼幫你?」桑淼問。
「你的血液雖然能提取信息素,但這麼點量對我們來說遠遠不夠。」
邊野緊緊盯著她,也沒有拐彎抹角:「如果能在你動情時收集到血液里循環的信息素,效果事半功倍,你不是喜歡Alpha么,流放區最不缺的就是Alpha。」
「你的意思是讓我在和Alpha上床的時候還得一邊放血?」
「可以這麼理解。」
話落,邊野撥了一個內線通訊。
三十秒后,會議室的大門打開。
一群身形壯如牛的獄警整齊劃一地走進來,他們沒穿上衣,鼓囊囊的蜜色肌肉在燈光下閃著油滑的光。
邊野抬手一指:「他們都是你的。」
看著這群男人健壯的體格,桑淼半邊眉梢揚起,聲調都撥高了:「這麼多?」
這意思是,不想當生產隊的驢,就只能當流放區的鴨?
發展是不是過於限制級了?
在一群猛男炙熱的視線下,桑淼閉閉眼,壯士扼腕般一字一句開口:「來之前我確實想過讓我幹什麼都行,但抱歉——」
「干Alpha不行。」
她桑淼鐵骨錚錚!寧折不彎!
空氣凝滯兩秒。
邊野修長的指尖抖了抖煙灰,忽然陰森笑了,意有所指地問:「他們不行,誰行?」
「動情也不是非得和人上床。」
桑淼輕咳一聲,飛快和他撇清關係,舉起手道:「我自己……也行。」
不知是不是桑淼的錯覺。
她發現邊野在她說完后臉色又黑了幾分。
邊野:「為什麼?」
桑淼滿頭霧水:「什麼為什麼?」
邊野笑意一斂,溫柔樣也裝不下去了,揮手讓那群壯漢都退下后,面無表情看著她:「為什麼不提出和我睡一次的條件?」
話出口後邊野就有些後悔了。
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並不重要,他只是無法理解,不過一場發狂的變故而已,309怎麼就突然像換了一個人。
那雙金色瞳仁不再陰鷙易怒,萬分戾氣,反而變得充滿生命力,哪怕她試圖以漠然掩蓋。
「當初不過說說而已,」桑淼用一種渣男調調說,「獄長大人,不必當真。」
不論原主對邊野是什麼心思,但現在掌控身體的是她桑淼的意志。
她對邊野沒有多餘的想法。
邊野神色晦暗不明。
桑淼怕他遷怒,立刻趁熱打鐵:「我可以什麼優待都不要,只要……」
彷彿知道她會說什麼,邊野開口打斷:「收起你那些不切實際,任何人都可以離開流放區,唯獨你不行。」
桑淼那點子討價還價的耐性隨他手中的煙一起熄滅。
她抿著唇,目光一錯不錯。
「不是我不放你走,」邊野淡淡道,「一是你的信息素能幫助很多像我一樣的腺體改造人度過融合期,二是我也沒有放你離開流放區的許可權。」
桑淼追問:「我不是剛成年不久?我到底犯了什麼罪,讓你們對一個未成年如此重罰?」
邊野平靜道:「你沒犯過罪。」
「可你父母是犯了重罪的流放犯,他們在這裡生下你不久后便去世了,從你出生那天起,你就被困在了這裡,所以……」停頓兩秒,他略帶警告地說,「不想死,就別再有那些不該有的想法。」
搞半天她還是個黑戶,桑淼沒表現出特別的失望。
本來她也沒抱什麼希望。
只難免有點唏噓地想,也不知道原來的309是怎麼長大的。
明白讓他鬆口不可能了,桑淼換了個要求:「再加個條件,我要7910和我一起離開隔離所。」
「7910?」邊野回想了一下,「謝回?」
「嗯。」
「你不是一向討厭他?」
桑淼反問:「您不也一向討厭我?」
然後邊野眼刀子就掃了過來。
桑淼無視。
謝回救了她一命,她不想欠他太多人情,再者有些事,靠一個人的力量是完不成的。
「成交。」
-
從監獄長辦公室出來,桑淼毫無如獲新生的感覺。
邊野給了她一個期限,在一周內提供一袋充滿高濃度信息素的血。
報酬之一是獄警安排她重新住回了309以前的那間單人囚房。
在流放區住單人間和在隔離所住單人間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隔離所里的人隨時會發狂,如果不分開住,一人發狂全部遭殃。
但在外面並沒有這個限制,309卻能一直搞特殊。
大約傍晚時分,桑淼回隔離所將謝回帶了出來。
隔離所里無數雙眼睛朝她和謝回投來羨慕的目光,流露出各種各樣的嫉妒與絕望,但她只能帶謝回一個人出去。
謝回起先還有些不樂意:「你給我弄出來幹嘛,外面東西難吃死了。」
桑淼對此大感不解。
吃什麼難道比活命還重要嗎?
但當她晚餐不小心嘗到流放區其他囚犯所吃的營養棒時,她有點後悔自己曾有過這種想法。
這種營養棒跟過期芝士有得一拼,充斥著一股濃濃的臭襪子味兒,又苦又酸,咬一口還粘牙,難以下咽。
看到她像粘屎了一般的表情,謝回並不意外。
桑淼猛灌好幾口水,那種噁心感才稍稍消退,她扭頭問謝回:「你這是早就領教過?」
下午邊野和她說過,謝回被分配到流放區,總共才短短兩月,到這兒的第三天,他自願申請去隔離所分離血目蜂腺體。
想到什麼,桑淼驚道:「你不會是因為外麵食堂伙食太差才去隔離所的吧?」
由於血目毒素的影響,他們不會因為疾病輕易死亡,卻會感覺異常飢餓,如果伙食跟不上,很容易沒到三個月就成為血目蜂的容器,所以系統才會將食物當成獎勵。
謝回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眼神,隨即哀嚎:「這還不如回隔離所呢。」
桑淼深以為然。
於是當天就請求邊野給他們改善了伙食,不必再去擠流放犯食堂。
為了方便管理,謝回只能跟她一起住。
309的房間不算大,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晚時,桑淼以為總算能睡個安穩覺了,誰知半夜被陣陣灼燒感折磨著醒來。
她發現自己全身的皮膚如同大火燎原,燙得好似能煎餅一樣。
堅持了幾分鐘,桑淼實在忍不了了,用腳踢了踢床,晃出響動。
謝回揉著眼睛,沒好氣地說:「大半夜你搞什麼,床都特么快被你搖垮了,擱這兒發情呢?」
桑淼說話困難,只能大喘氣來示意自己很不舒服。
謝回終於察覺到她的異樣,爬起來一下翻到上床,伸手探她的額頭,摸到一手滾燙后,臉色微變,嘀咕道:「都燒得這麼厲害了,還不承認自己有異樣……」
說著,他攬著桑淼的肩膀往自己背上一扛,拖著她進了衛生間。
直到冰冷的水淋在頭上,桑淼才感覺自己活過來了。
沒過一會兒,水流就潤濕了她身上每一寸皮膚,將她所有的輪廓都勾勒得萬分清楚。
謝回視線往下,瞥見她被撐得滿滿當當的部位。
操,看著這麼瘦,沒想到本錢還挺優秀。
謝回酸溜溜地想。
桑淼似乎也發現了他十分深沉的目光,連忙換了個姿勢,擋住下身:「……兄弟,冷靜點,AA戀沒前途。」
「你想得美,」謝回抱臂站在旁邊冷嘲熱諷,「就你這乾癟樣,也難怪一隻還沒完全孵化的蟲子都打不過。」
桑淼閉眼坐在地上,任由冷水從頭頂淌下:「我怎麼會這樣?」
「是血目毒素在作祟。」謝回輕哼,「準備後事吧,事先聲明,我可不會給你收屍。」
桑淼煩躁道:「不是都出隔離所了?」
「那也不代表你體內的血目毒素會跟著消失。」
在桑淼不解的目光下,謝回嗤聲道:「大概是因為幾乎沒有人從隔離所活著出來,所以許多人都以為只要遠離目標源,體內的血目毒素就能自行消解,其實不然,它依然存在,並且時刻影響你的身體,遠不遠離,不過多活幾天的區別罷了。」
桑淼驚疑不定,好一會兒都沒說話。
須臾,她意味不明地笑了:「這麼說的話,你應該和我一樣才對,但你倒是一點兒也不怕變成蟲子。」
謝回一怔。
桑淼看著他,慢吞吞地問:「是不怕,還是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