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聯賽（6）

室內溫度調節器自動感應,隨著人的存在而慢慢升高。

桑淼扯過柔軟的枕頭墊著Omega。

他的睡衣早就不知被扔去了哪裡，桑淼卻還穿著整齊，身上仍是那身筆挺肅然的校制服,領邊和袖口位置鑲著淺金色的細線，額前垂落的細碎頭髮時而蹭過他的內側皮膚。

謝異牙關咬得緊緊的，理智和背脊都綳成了一根弦。

他從沒想過，桑淼會為他做這種事,這種能令他靈魂都在顫抖的事。

她的每一次親吻,都帶著兇狠。

她的每一次入侵,都不容他抗拒。

「桑淼……」謝異喘著氣,雙眼失神,有些缺氧地喊她，「桑淼……」

桑淼掐著他另一隻腿彎的手力道更重了。

陰影的形狀映在謝異緊實的皮膚上，而被高光切割的那一部分,白得如同瓷器一般。

是飽滿,細膩,富有彈性的瓷器。

整間屋子裡的玫瑰氣味皆不及桑淼鼻尖之下濃郁。

這裡滿是Omega的味道，來源於靈魂深處，來源於那個能終身標記他的地方。

她很有耐心,即使Omega因著滅頂般的羞恥感將她肩膀上的衣料都攥得變了形，她也沒有絲毫的停頓，反而拿出了最好的誠意來向他證明——時間的珍貴性。

不知過了多久,彷彿只眨了下眼睛，也彷彿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直至桑淼感覺到自己的睫毛都快被打濕。

她無縫銜接似的,終於抬起頭來，換了修長的手指。

「……」

世界在這一刻靜止了。

天旋地轉之中，謝異身體有幾秒的哆嗦。

他完全控制不住,從喉嚨里泄露出一聲像哭一樣的輕微嗚咽，而後大口喘著氣，怔怔望著面前直起身的Alpha。

桑淼鼻尖上掛著晶瑩的濕潤，連睫毛都沾上了星星點點。

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故意湊過去，讓他將自己臉上、唇邊的狼狽痕迹看得更清楚：「謝異，你這都能給我洗臉了。」

巨大的羞恥感讓謝異臉紅得快要滴血，恨不得立刻找個地縫鑽進去。

他抬手一掌將桑淼那張滿是罪惡的臉推到了旁邊，決定先發制人，強詞奪理一番：「還不是你剛才給我咬疼了。」

「哦？那疼你怎麼不喊？」

桑淼拉開他的手，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似笑非笑道：「光喊我名字我可不知道你那是疼。」

謝異：「……」

他硬著頭皮道：「這你就不懂了，我們上將說話一般只說半截。」

桑淼忍不住低低笑了聲：「那行，是我不懂事了。」

說著，一把攬著謝異的腰將人抱了起來。

「你又想幹嘛？」

謝異下意識摟住桑淼的脖子，神色肉眼可見地緊張。

卧室里鋪著厚厚的羊絨地毯，而地毯正前方，立著一面全身穿衣鏡。

在這塊地毯上做任何事，都將變得一覽無餘。

桑淼將人放在了地毯上。

謝異獃滯兩秒，猛地從她懷裡掙紮下來：「這裡不行！」

桑淼一把抓住他的腳踝，將人拖回自己身邊，信息素一點點壓下去，帶著蠱惑的意味：「怎麼不行？」

謝異咬咬牙，身體不受控地軟下來，難以抵抗地被Alpha抱在懷裡。

也是這時，他才明白Alpha和Omega的本質區別。

被標記過的後頸腺體，影響著他的理智，叫囂著讓他向眼前的這個Alpha無條件臣服。

「怎麼不行？」

桑淼又問了一遍，金色的瞳孔里簇起火焰，她彷彿燃起某種奇怪的鬥志，在謝異發燙的眼裡，微微眯眼，露出一個惡劣的笑容，特地放慢了語速：「我覺得這裡挺好的——」

「方便上將視察工作。」

「……」

謝異感覺剛才那句話像是在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氣得眼睛微紅，卻又沒辦法拒絕，只能換個策略道：「要不我也給你弄吧，就像你之前在視頻里說的那樣，全都吃下去。」

桑淼完全不為所動：「這是后話。」

「現在我更希望謝將軍能好好看看，」話音一頓，她語氣裡帶了些不近人情的危險意味，「看看你是怎麼被我弄哭的。」

-

套房的門雖然隔音，但終歸不是專門設計，不能將聲音隔絕到百分之百的程度。

尤其他還是覺醒者，聽覺和嗅覺都十分靈敏。

余辰已經打過抑製劑了，他倚靠著沙發，閉上眼睛后，裡面傳出的聲音更甚。

雖然Omega在努力壓制，但他顯然無法控制那麼脆弱、破碎，帶著示弱性的聲音自己從喉嚨里鑽出來。

余辰有點茫然，某些被他忽略的意識似乎正在悄然發生改變。

他出身於聯盟十大家族之一，從小就被當成Alpha繼承人來撫養，基因檢測報告上也明確寫著他分化成Alpha的幾率高達70%，可最終他分化成了Omega。

他難以接受這種落差，他怎麼會是Omega這種弱小的生物呢？

明明他並不輸於任何一個Alpha。

後來他隱瞞性別，在許臨的極力慫恿下，接了走馬街的任務。

因為許臨告訴他，聯一軍校出了一匹黑馬，那個ID叫「光之巨人（黑化版）」的女Alpha天賦極高，短短兩個月就將任務等級從C級刷到了S級，還進了英雄排行榜前百。

壓過她的風頭，就是證明自己實力最快的方式。

許臨帶著他的一票小弟把那些低等級任務都包攬了，他只需要去做高等級任務，接不到S級任務也沒關係，他可以利用家族勢力去製造S級任務。

從C級到S級，從百名到第一，他只用了兩個多月時間。

他如願以償地超過了光之巨人的數據，在各大論壇掀起了極高的討論度。

看著那些讚美，他在心底冷笑，沒想到吧，這些榮譽全都來源於一個Omega。

他厭惡Omega這種生物。

厭惡他們被發熱期的欲.望左右，厭惡他們被骨子裡的動物本能控制，在Alpha的掌控下，他們總是無底線地沉淪墮落，哪怕發熱期向Alpha祈求時，是那麼痛苦，殘忍，身不由己。

當他無法忍受這種折磨，不得不出門尋求桑淼的幫助時，他更厭惡自己。

即使他再厲害又怎麼樣呢，最後還不是要讓Alpha標記自己。

可他聽著從那扇緊閉的房門裡傳來的微弱聲音時，又覺得Alpha和Omega之間，好像又不僅僅只是如此。

他發現這種時候，Alpha也同樣被Omega主宰著，心甘情願做裙下之臣，心甘情願壓制著自己的所有渴望，尤其是，桑淼對謝異的珍惜，甚至超越了Alpha這種生物與生俱來的強侵略性。

他能感覺到，謝異是開心的。

哪怕說著生氣的話，謝異還是很開心。

余辰難以理解這種複雜的情感。

更令他不能理解的是，他明明如此厭惡Omega，他明明打了抑製劑，他明明已經從身不由己中脫離，他明明打從心底認為這是一件可恥的事，他卻還是……可恥地為這一幕而著迷。

……

房門突然咔噠一聲打開。

余辰嚇得差點從沙發上跌下來，他雙腿發軟，驚慌失措地睜開雙眼，看到從卧室出來的桑淼緊擰著眉：「半個小時早過了，你怎麼還沒走？」

Alpha應該洗過澡了，發尾有點濕，她穿來的校制服不見了，只著一身浴袍，脖子上被抓了一道紅痕。

「馬上、馬上就走……」

余辰僵硬著身體，緊張到一動不動，生怕這人發現他的異樣。

桑淼反手關上卧室門，不讓裡面的味道泄露出來。

雖說為了照顧謝異那薄弱的羞恥心，她並沒有和他到最後一步，不過謝異倒是挺不經逗，估計現在那信息素氣味都還沒散掉，她不太想讓別的人聞到，哪怕這人是Omega。

「那你快點。」

桑淼拿杯子接了一杯水，仰頭灌下去，又接了一杯，而後迴轉過身，沒什麼表情地看著沙發上磨蹭的人：「知道怎麼走嗎？電梯直通一樓，右轉有一道暗門，周圍值守的都被支幹凈了，你直接出去就行，不會撞上別人。」

她的催促之意很明顯。

余辰不好意思繼續呆了，他深吸口氣，將身上的鳶尾花香氣收斂妥帖，稍稍平復后，起身站了起來。

「謝謝，」他說，「給你們添麻煩了。」

「嗯，」桑淼不客氣地嗤了聲，「是挺麻煩的。」

余辰走到門口，猶豫幾秒，還是回頭問出了口：「你會瞧不起我嗎？」

桑淼皺眉：「我為什麼要瞧不起你？」

「因為許臨故意說你們隊里Omega壞話的時候，我沒有阻攔，」余辰道，「但我自己本身就是一個Omega。」

他的世界一直很簡單，簡單到像一張從未上過色的白紙，他認為聯一軍校和布斯托爾是競爭對立的關係，那就不會因為自己和對方是相同的性別，而對聯一軍校的Omega有任何共情。

贏才是最終目的，過程是否出格並不那麼重要。

然而相同局面下，即使陣營對立，謝異還是給了他軍用抑製劑。

這固然是桑淼的緣故。

他卻隱隱有種感覺，如果他最開始求助的人不是桑淼，而是謝異的話，謝異也一樣會給他這支抑製劑。

儘管他沒有任何立場去和謝異比較。

但當他不小心窺探到這光怪陸離的成人世界時，好勝心如此莫名地湧現出來。

誰知端著水杯的女Alpha疑惑看了他一眼：「說真的，我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余辰：「那你現在想一下。」

「我的意見不重要。」桑淼似乎有些煩了，敷衍道，「你怎樣都跟我沒關係，只跟你自己有關係。」

好半晌，余辰低低「哦」了聲，羨慕地看了卧室方向一眼，而後失落地打開了門。

他甚至不明白自己在失落什麼。

-

余辰失魂落魄地往宿舍的方向走，走到宿舍樓下時，等待已久的許臨一看見他就焦急地迎了過來。

「大哥！你去哪兒了啊？打你通訊你也不接，我很擔心你。」

許臨的聲音嘰嘰喳喳的。

以前不覺得，現在余辰卻有點厭煩：「沒去哪，你有事？」

「我就是來和你彙報個小小的決策，」許臨嘿嘿笑了聲，興奮道，「我和唐娜現在都很確定，那個桑淼的信息素等級是超S級。聯一軍校這是想把她當最後的殺手鐧呢，正式比賽的時候好打我們一個猝不及防，可惜聯一軍校千算萬算，也沒算到桑淼主動暴露了自己的信息素。」

「所以呢，」余辰面無表情道，「你們又打算做什麼？」

「還記得剛放寒假那會兒老大你被黎明之光組織派人刺殺那次嗎？」許臨露出志在必得的陰狠笑容，「只要我們把桑淼是超S級的消息散播出去，黎明之光的人肯定會立刻找上她，不管黎明之光能不能得手，多少能給聯一軍校那幫人添堵，如果桑淼真被弄死了，咱們也少一勁敵是吧？」

聽到這話，余辰表情有一瞬間的怔然和猶疑。

上學期他拿下走馬街英雄排行榜第一后，風頭一時無兩，一直躲在暗處的黎明之光將他視作突破口，想要將聯盟的新生力量斬落於微末之時。

雖然那次他有驚無險躲過一劫，還反殺了幾名腺體改造人，可當時的兇險程度不亞於他遇上一隻蟲族進化種。

也因此，他這學期開學就低調了不少。

余辰想，如果換做一個小時前，他一定毫不猶豫地同意許臨的提議。

現在，他居然覺得許臨的做法似乎是錯的。

至少換做謝異的話，就肯定不屑於用這麼下作的方式。

余辰狹長的眼微微一瞥，帶著凌厲的意味：「比賽還沒開始，你就這麼沒自信了？」

許臨被他這個眼神弄得心頭一悚，立刻道：「那肯定有自信啊！我們布斯托爾就是最牛逼的！我這不是想著，能給他們使點絆子就使點嗎。」

「算了，沒必要，」余辰想了想，正色道，「我們和聯一軍校，各憑本事吧，布斯托爾就不見得比聯一軍校差。」

-

桑淼是凌晨五點半回宿舍的。

她下樓時，正好看到遠方的朝陽一點一點從雲層里笨拙爬起，金色的光染紅了地平線，如此瑰麗的景色讓她心情格外舒暢。

回去后，她就睡了兩個多鐘頭。

校隊八點半集合，她起來匆匆洗漱后，和其他人一起去食堂用早餐。

於惜和沈珩非常貼心，猜到幾個Alpha來得晚，已經早起排隊幫他們按需求打包好了早餐。

食堂的座位都是雙數，一個桌最多坐八人，但他們總共九個人。

桑淼看到沈珩時，想到什麼，給他使眼色一起坐了旁邊的兩人桌，想問問他關於信息素抑製劑的事。

結果她囁嚅著唇嘗試了好幾次，實在問不出口。

莫名其妙問這麼私密的事，是真的讓她覺得很窒息。

可不問又不行。

如果被她的信息素影響過後，普通抑製劑就會失效的話，之前邊野給了她那麼多匹配度高的Omega信息素，要是她不確定一下，以後豈不是很容易再禍害到其他人？

見她幾番欲言又止，沈珩只好率先開口：「你這是找我有事？」

桑淼誠實點頭：「……是。」

沈珩：「那你問。」

桑淼：「我真問了？」

沈珩：「問吧。」

桑淼遲疑著道：「上學期在科技園做任務，我不是信息素失控了么，那個時候你好像被我影響了……是吧？」

沈珩猛地一抬眼皮：「你到底想問什麼？」

「我就想問，」桑淼一咬牙，乾脆豁出去了，「你現在用的是普通抑製劑，還是軍用抑製劑？」

沈珩呆了一下，眼底有很明顯的震驚：「你……怎麼忽然問這個？」

「……」

桑淼的心涼透了半截。

沈珩這樣的反應，讓這個問題的答案變得十分明顯。

她之前從沒意識到，原來100%的信息素匹配度對於Omega來說，是有副作用的。

「沒事，」桑淼吸了一口營養液，平靜道，「就問問。」

-

九點鐘，開幕式準時開啟，幾名軍區代表一一上台致辭。

謝異是第一個上台致辭的。

看著底下烏壓壓的一片腦袋，他斂了表情，身姿筆直地走上台，站在烈日驕陽下，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演講稿，正要為這群學生里的佼佼者送出自己的寄語。

卻看到發皺的紙質演講稿中間，已經乾涸的某些痕迹。

那點點污漬將質地適中的紙張都變得粗糙生.硬。

昨晚的記憶在瞬間回籠。

他被按著背脊壓在辦公桌上，桑淼站在他身後，小Alpha顯得極具攻擊性，他雙腿都差點站不穩，還是桑淼撈著他的腰，不讓他滑下去。

然後，放在桌上的演講稿就這麼被污染了。

謝異握著紙張邊緣，密集的人群中，他依然很快找到桑淼的身影，和她對視一秒，他又匆匆移開，極力剋制著，艱難地念出了上面的第一行字。

……

台下，謝回觀察著謝異，不解地問：「咦，我哥念這麼正經的稿子怎麼還臉紅了啊？」

桑淼幾不可見地挑唇：「或許天太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