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80】
李嫵人在宮外,又有崔氏和嘉寧兩位消息靈通的嫂子,很快也聽說趙氏病重之事。
自五年前楚明誠攜妻前往蜀地,趙氏就如霜打過的茄子般,精氣神全無,成日在府中長吁短嘆、以淚洗面,沒有兒子兒媳可折騰,她果真如李嫵預想那般,變著法兒尋楚國公的不痛快。
楚國公被她煩透了,乾脆養了個外室,隔三差五就住在外頭,溫香軟玉,樂得清靜。
然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沒多久,消息便傳入趙氏耳中,她哪受得了這份氣,帶著府中僕婦就殺了過去,拿繩子將那外室捆起,喊打喊殺要賣了。不過那外室也不是省油的燈,嗅到不對,早早就差人去給楚國公報信。
待楚國公聞訊趕來,一邊是嬌滴滴水靈靈千依百順的外室,一邊是人老珠黃成日膈應人的老妻,一顆心霎時就朝外室傾斜,當著眾人面狠狠怒斥趙氏,並揚言要休妻。
這事在長安鬧得沸沸揚揚,每次一有新的進展,崔氏和嘉寧就往宮裡與李嫵說。
再後來,那外室有了身孕,據說是個男胎,便被楚國公接進府中成了妾侍。
而趙氏成日便與那外室鬥法,鬧得府中雞飛狗跳,沒個消停。
十個月後,外室生下個男嬰,卻是一落地就渾身烏紫,沒了氣息。
外人都猜是趙氏使了手段,但具體如何,沒人知曉,畢竟內宅妻妾相鬥,比這污糟齷齪的事多了去。
「聽說她去歲摔斷腿,便是這春櫻姨娘使得壞。你可別小瞧這個春櫻,能從一個酒樓賣唱的,混進楚國公的后宅,這手段可了不得。這幾年趙氏被她壓得死死的,楚國公府的下人們都說,若不是春櫻出身賤籍,扶不了正,不然趙氏死後,她當續弦夫人也不一定。」
說起這長安城各家八卦,嘉寧眉飛色舞,一旁的崔氏也點頭附和:「這個趙氏也真是,放著好好的清凈日子不過,非得鬧騰。這不,惡人自有惡人磨,如今落得這個下場……」
嘉寧好奇:「嫂子,你說楚國公府不會真的讓一個妾侍當家吧?那豈不是成了滿長安的笑話。」
「那倒不至於吧。公爺的爵位不是傳給了楚彥之嗎?他是趙氏的獨子,生母大限將至,他定是要回長安來的,到時那孫氏定然也跟著他回來……」
說到這,崔氏止了言,悄悄朝長榻邊投去一眼。
見李嫵正垂著腦袋,慢條斯理剝著金燦燦蜜桔,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心下也暗鬆口氣。
「孫氏此番回來,日後國公府應當是她當家,有那妾侍什麼事。」崔氏長吁一聲,又暗自咋舌,這孫氏的運氣真是不錯,嫁給楚明誠沒多久,就隨著丈夫去了外地,沒怎麼受惡婆婆的磋磨。
現下回了長安,惡婆婆快熬死了,膝下又有了一雙兒女,日後成了府中女主人,日子不知道多自在。
若是當年小姑子與楚明誠去了外地,這自在的國公夫人生活,不就是小姑子的了?可惜了……
意識到思緒跑遠了,崔氏輕晃了晃腦袋,定神看向窗畔的李嫵,喚道:「阿嫵。」
李嫵剛剝好一個橘子,緩緩抬眼:「嗯?」
「過陣子楚國公府報喪了,咱們府上可要送輓聯去?」見李嫵面露疑惑,崔氏忙解釋著:「除了五年前楚明誠離長安時,我給孫氏送了份禮,這之後咱們家就再未與他家來往過……可這回,楚明誠不是要回來了么……咱們與他們家可還來往?」
與楚國公老倆口,李家是不屑於往來的。
但若是楚明誠和孫氏當了國公府的家,崔氏覺得結交一番,維持表面的客氣體面,並無不可。
當然,最主要還是看小姑子的想法。
李嫵也明白過來,短暫思忖,輕輕頷首:「兩位兄長都是
在長安官場行走之人,與人交好,勝過與人結怨。」
何況楚明誠並無任何對不住李家的事,如今趙氏將死,塵歸塵,土歸土,日後楚國公府定然是一片新的光景。
崔氏聽了李嫵這話,心下也有了數。
三人又閑坐聊了一陣,待到孩子們從書房散學歸來,便各領著自家孩子回院。
待到九月中旬,楚國公府果然傳來喪訊,老夫人趙氏病逝。
正值深秋,寒風蕭瑟,國公府白幡飄揚,嫡子楚明誠攜妻孫氏,還有一雙小兒女,為趙氏主持喪儀。
李硯書和崔氏代表李家前往國公府送輓聯拜祭,楚明誠與孫氏拜謝。
在國公府用過一頓素齋歸來,已是午後,崔氏閑著沒事,又往玉照堂來尋李嫵,迫不及待與她說著在楚國公府的見聞。
「到底是在外歷練幾年,彥之穩重了不少,皮膚也黑了,若不是笑起來的樣子還是那般憨憨的,我險些都認不出。那孫氏瞧著嬌嬌弱弱,卻是個幹練人,將那喪儀安排得有條不紊……哦對了,喪儀上沒見著老國公露面,說是悲傷過度病倒了,呵,誰信呢?」
崔氏搖著頭,笑意譏諷:「聽說是趙氏咽氣前,抓著彥之的手,說是那春櫻姨娘害了她,叫彥之給她報仇,將春櫻賣到私窯子里去,否則她死也不瞑目。彥之便讓老國公將春櫻送去府去,去哪都成,終歸不能繼續留在國公府里,但老國公不肯,父子倆大吵一架,不歡而散。哪知這老國公既記恨上了,竟是連髮妻的喪儀都不露面,真是丟人……」
崔氏口若懸河,李嫵聽得心頭唏噓,眼前也不禁浮現楚國公府那家人的臉。
霧裡看花,水中望月,朦朦朧朧,遙遠得彷彿是上一輩子的事。
「彥之應當很難過吧。」李嫵淡聲道。
「可不是嘛。」想起楚明誠那哭紅的雙眼和憔悴的臉龐,崔氏嘆了聲:「怎麼說也是他的親娘。」
李嫵嗯了聲:「他一向心腸軟。」
就算再如何痛恨趙氏拆散他的姻緣,到底是他生母,一個孝字大過天,子女就無法指責父母的不對。何況現下趙氏死了——人一死,好像生前那些罪惡和錯事也都隨之消散似的。
崔氏本來還想與李嫵說一說楚明誠家那一對小兒女,畢竟這事細想實在古怪。為何李嫵和楚明誠三年都無子,可分開之後,李嫵生下了裴璉,楚明誠與孫氏生下一對兒女……難道是李嫵和楚明誠八字不合,命中沒有子嗣緣分?
但看李嫵心不在焉的模樣,崔氏還是止了話頭,都過去的事了,再提也沒什麼意義。
又閑坐一陣,便尋了個由頭,先行離開。
就在楚國公府老夫人去世后的幾日,皇宮裡也傳來了喪訊——寵冠後宮的貴妃沈氏病情加重,於清晨薨逝。
此訊可謂是一石驚起千層浪,炸得朝野內外驚愕不已,議論紛紛。
「不是說已經尋到了仙草么?如何還是薨了?」
「我就說了嘛,這世上哪來的仙草!那些都是江湖騙子糊弄人的說法,你我都是讀聖賢書學道理的人,怎麼連這些都信?」
「陛下對貴妃深情厚愛,痴心一片,現下貴妃薨了,陛下怕是要肝腸寸斷。」
「就是可憐小殿下,那樣小的年紀就沒了母親,日後還不知該怎麼辦。」
「真是紅顏薄命啊……」
官員們你一言我一語,感嘆聲傳到李硯書和李成遠兄弟倆耳中,心情皆很複雜。
「雖然知道他們說的是沈貴妃,可我心裡怎麼這樣彆扭呢……」李成遠比不過李硯書的沉穩,面色有些不好看:「陛下也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一會兒叫妹妹死,一會兒叫妹妹生,他當自己是握著生死簿的閻王爺呢?
「二郎
,慎言。」李硯書一襲硃色官袍,神情肅穆:「總歸他這回說話算話,放了妹妹歸家,又宣布了死訊,日後妹妹能安心待在家了。」
說到這個,李成遠面色稍霽,哼了聲:「還算他有點良心,沒一錯再錯。」
李硯書眉心蹙了蹙,左右看了圈,見無人注意他們這邊,暗鬆口氣。又怕這傻弟弟口無遮攔,忙扯著他,遠遠離開。
待到傍晚,倆人從各自衙署下值回家,在飯桌上將此事說了。
李嫵半點不驚訝,拿著筷子夾了塊炸藕粉肉末丸子,放進裴璉的碗中:「他是皇帝,自會將事情安排妥當,不必我們操心。」
見妹妹這樣說了,李硯書和李成遠互相對視一眼,也不再多說。
趁著今日桌上人齊全,李嫵順便提起遷新居之事:「東鄉那處莊子已收拾得差不多,我看了黃曆,下月初二是個宜遷居的好日子。我打算那天帶著璉兒搬過去。」
她說這話時,清麗眉眼間一片舒展愉意,儘是對未來日子的嚮往。
李硯書卻擰著眉:「阿嫵,你真要搬去那麼?」
崔氏也滿臉不舍:「在家裡住著多好,且不說咱們平日湊在一塊兒說話繡花,便是孩子們每日一起讀書玩耍,彼此有個伴,也更熱鬧。」
大房倆口子表了態,二房夫婦倆也齊聲附和,勸著李嫵就在府中住下。
一旁的孩子們聽聞姑母和小表弟要搬出去,也都紛紛望向裴璉,七嘴八舌:「阿璉弟弟,你不要走,留下來一起住吧。」
「我們一起玩彈弓,還能一起放風箏!」
「對呀對呀,你一個人在鄉下有什麼好玩的,還是長安城裡熱鬧。」
裴璉雖是孩子,可在搬家這件事上,心意卻如李嫵一樣堅定。
來到外祖父家的第一天,阿娘就說了,會給他一個家。
儘管表兄和表姐們都對他很好,可他還是想去自己的家,而不是這般寄人籬下。
「鄉下也會有年紀相仿的玩伴,我可以與他們玩……」裴璉嘴上這般說,其實心裡想的是,他根本就不想跟小孩子們玩。
小孩子們太吵了,有那釣魚放風箏的閑功夫,他更喜歡自己看書,或是跟外祖父學下棋——他喜歡跟肅王家的阿狼玩,也是因為阿狼拳腳了得,和阿狼過招能學有所獲,而且他知道無論是父皇還是阿娘,他們都想要自己與阿狼親近,延續裴謝兩家的深厚情誼。
父皇和阿娘不會害他,他願意聽他們的話,與阿狼交好。
「阿娘,等我們搬新家了,讓壽哥哥、安姐姐還有絨絨表姐都來玩,好不好?」裴璉扭過臉,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一片天真無邪:「反正咱們家莊子大,他們一人一間屋都夠住。」
李嫵低頭,對上孩子澄澈的眼,也清楚他那點小心思——他不想留在李府。
「好,到時候他們一人一間屋,想住多久住多久。」她應下,唇角帶著柔柔淺笑,又抬起眼,望向對座的兄嫂們:「莊子里的傢具與僕人一應都安排好了,就等著搬過去呢。我知道你們是好意,但我的確想去清靜處休養一陣……哥哥,嫂嫂,你們可別再勸了,安安心心備好賀禮,待到下月初二,來我莊上喝喬遷酒就是。」
「有酒喝就成。」坐在主座的李太傅笑吟吟道:「我沒什麼賀禮好備,到時候送你一幅字,你可別嫌棄。」
李嫵知道父親這是在幫她打圓場,彎眸笑了:「外頭不知多少人想求您的墨寶,女兒哪敢嫌棄。到時我定將您的字,掛在書房最顯眼之處。」
「那敢情好。」李太傅撫須,又掃過兒子們:「你們可不能學我,得好好給你們妹妹備上一份賀禮,不然阿嫵不計較,我也不答應叫你們上桌吃飯。」
李硯書啞然失笑:「父親放心,定是厚禮。」
李成遠也信誓旦旦拍著胸脯:「明日我就去東市逛,定然給妹妹送份福氣滿滿的賀禮。」
「那我就先謝過兩位兄長了。」李嫵邊說邊起身,玩笑般的行了個禮:「到時候我讓人多備幾壇好酒,不醉不歸。」
說說笑笑間,搬家之事便也定下了。
裴璉對搬家無比期待,每日起床第一件事,便是踮著腳去撕桌上的黃曆。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天氣也一日日的寒冷。
待到十月初一這日,內外命婦照例入宮與太后請安,李嫵便托兩位嫂子將裴璉帶進宮,讓孩子與許太后見一面。
崔氏和嘉寧自是欣然答應,一早就帶著裴璉出門。
對於皇宮的一切,裴璉只覺無比熟悉與親切,見到許太后時,更是歡喜不已。
祖孫倆抱在一起,有說不完的話。然而便是再不舍,天色一暗,裴璉還是得與兩位舅母出宮。
看著許太后淚花閃爍的模樣,裴璉伸手擦著祖母的淚,小大人般安慰著:「祖母莫要哭了,我阿娘說了,以後每月的初一十五,都讓我與舅母們進宮與你請安,再過十幾日,我又能見到你了!」
「還要十幾日……」許太后悲從中來,只覺太難熬了:「璉兒,外頭到底比不上宮裡,不然你還是隨祖母住在宮裡吧,你在外頭,祖母一顆心無時不刻都牽挂著。」
「祖母不必牽挂孫兒,阿娘在東鄉買了莊子,有屋舍有園林還有好大一片良田,明日我們就要搬過去了。對了,那裡有一大片果林,種了許多的果子,下回進宮,我給祖母摘新鮮的果子吃。」
自母子倆出宮,許太後放心不下,一直有派人打聽母子倆的事。關於李嫵在東鄉買莊子之事,她也有所耳聞,只是沒想到李嫵是真想搬過去——看這意思,是想徹底避開阿玄,隱居鄉下了。
想到皇帝近來如同自虐般,沒日沒夜地忙著政務,半點不愛惜身體,許太后心下萬分惆悵,再這樣耗下去,沒準哪一天,她真的會白髮人送黑髮人。
等崔氏她們帶著裴璉出宮,許太后頹然坐在清清冷冷的慈寧宮,靜思許久。
直到窗外最後一縷霞光被夜色吞沒,她提起一口氣:「玉芝,去紫宸宮把皇帝請來。」
***
十月初二,大吉,宜搬家、宜出行。
東鄉地處長安東邊二十里,依山伴水,良田肥沃,十五裡外有個灃水鎮,熱鬧富庶,平日鄉里人不願跑遠了去長安,便在鎮上採買,價格並不比長安貴多少。
李嫵買下的那處莊子伴著青山,出門便是條山上瀑布聚流的河,又因地勢比其他村鎮高處一些,視野極佳,站在門口可眺望東鄉齊齊整整的良田以及周遭錯落有致的村落。
先前她過來察看時,就指著那一大片肥沃良田與裴璉道:「那些田地都是我們家的。」
裴璉看著那些田,心下並無多少感受,大抵是父皇曾帶著他看過大淵朝的疆域圖——午後的紫宸宮格外靜謐,父皇持著匕首,鋒利刀尖劃過疆域上的每一塊,嗓音磁沉而平靜:「這裡、這裡、還有這……都是我們的。」
刀鋒又指向灰色地區,父皇狹眸幽深地盯著他:「這些地方,現下雖未歸大淵,但等你長大了,便可將它們變成大淵的疆域。」
父皇的話語好似有魔力,那熾熱而滿懷期許的目光叫裴璉胸腔里的小心臟撲通撲通直跳,十分振奮地點了頭。
可現在靜心想想,父皇自己為何不把那些灰色疆域變成大淵的,還要等他長大?
思緒被一片喜氣洋洋的賀喜與爆竹聲拉回,裴璉微微仰臉,望著莊園大門掛著熱烈紅綢的匾額,上書「靜園」二字——
字是外祖父所寫,名是阿娘所定,取「寧靜致遠」之意。
這
處莊子有了新主人,周圍的鄉民們也來湊熱鬧,李嫵早命人準備好喜錢喜果子四處散著,同時將自家的「情況」告知周圍。
「我們夫人姓李,夫家原是在江南做官的,可惜天不假年,早早去了,留下夫人和小主子相依為命。」是個有兒子傍身的寡婦。
「夫人祖籍長安,在長安也有不少做大官的親戚,你們瞧見我家門前那些馬車沒?都是長安城裡那些親戚前來恭賀呢。」是個上頭有官罩著的寡婦。
「我家夫人心善仁慈,待我們這些下人也好。不過官家夫人嘛,規矩也多,平日喜好清靜,不怎麼愛與人交際來往。當然,大家都是鄉里鄉親,我們人生地不熟剛搬來,日後還請諸位鄉親多照應著。」是個深居簡出又謙遜有禮的寡婦。
僕人們提前準備好的話術,再加之拿人手短吃人嘴軟,那些前來湊熱鬧的鄉民們也都討喜得說了些吉利話,便高高興興回去,將這新來的人家與村裡其他人說了。
一傳十十傳百,不過半日功夫,東鄉這片都知高處那邊的莊子喚作靜園,裡頭住著位官家夫人,是個帶兒子的寡婦,人和氣,背景硬,是他們不敢招惹只能仰望的人家。
一直到申末時分,日頭偏西,停在庄前空地的那數輛馬車才離開。
離靜園最近的那戶人家的孩子們站在樹下,好奇地看著那些氣派的馬車轔轔離去,嘴裡不斷發出「哇」聲。
「大丫,二丫,三娃兒,還傻站在外頭做什麼呢?快進來吃飯!」院子里響起婦人嘹亮的喊聲。
「來了來了!」
「阿娘,那些貴人的馬車都好氣派啊!」
孩子們滿臉興奮地往屋裡跑去,婦人挨個拍了他們的腦袋;「都說了一天了,快洗手去。」
她邊說邊外走去,剛打算關上院門,便見朦朦朧朧暮色間,一隊騎馬的黑影如勁風般從眼前閃過——
那速度快到她都來不及眨眼,好不容易回過神,只看到那被馬蹄飛揚捲起的塵土。
「真是奇了。」婦人揮手扇著揚塵,嘴裡嘀咕:「這家大晚上的還來客?」
靜園內,李嫵在她自個兒的院里歇息著,午間與家人多喝了兩杯酒,這會兒腦袋還暈乎著。
睡意朦朧之際,簾外響起素箏的喚聲:「主子,主子……」
李嫵眼皮微動,只當是素箏喊她用晚膳,眼睛也沒睜,窩在馨香柔軟的衾被間,懶聲道:「我不吃了,你叫我父親帶著璉兒吃便是。」
李太傅今日高興,午間多喝了些,醉得爛泥一般,李嫵索性讓他在莊子住下,反正他賦閑在家,明早也不用上朝。若是住得自在,多住長住都行,省了她再給裴璉找先生。
李嫵腦子混沌地想,明天自己或可提醒小傢伙一聲,讓他幫著一起忽悠父親留下來。
「哎呀,主子您先醒醒。」
看著帳中那抹小山包仍一動不動,素箏咬咬牙,鼓起勇氣掀起一角帘子:「主子!」
外頭照進來的光讓李嫵不適眯了眯眼,剛想開口,便聽素箏急急道:「陛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