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83】
李嫵腳步頓住,蹙眉看向男人拽住的手腕,語氣冰冷:「陛下請自重。」
握著的手指緊了一瞬。
理智告訴裴青玄他應當放開才是,可掌心卻遲遲不捨得鬆開那抹溫軟。
他想她,想到不可救藥。
哪怕他在極力剋制,可那份處於本能的渴求與愛意,心底的那個聲音仍在叫囂著。
不僅僅只是握她的手,更想將她拉入懷中,緊緊地抱,深深地吻,做盡更親密之事。
「不必急著走。」
他垂眸看她,嗓音微啞:「這樣多的糕點,璉兒一個人也吃不完,你陪著他一起用些。」
李嫵低著頭,掙了掙手腕,掙不脫,面染怫然,仰臉看他:「你鬆手!」
對上她忿忿的眸光,裴青玄好似才意識到不對,恍然鬆開了手:「朕一時情急,冒犯了。」
李嫵飛快收回手,見那道熾熱的目光好似還繚繞在腕間,不由將手往袖裡藏了藏,心下暗罵無恥之徒。
「多謝陛下好意,點心我就不吃了。」李嫵淡聲說著,腳步往後退了兩步,與身前的男人拉出一段距離后,再次屈膝:「臣女告退。」
「李娘子不是說忘記前塵往事了嗎?」
男人磁沉的嗓音陡然在身後響起,李嫵背脊微僵,好半晌才轉過身,凝眸看他。
裴青玄也在看她,幽邃視線平靜如深淵:「真的忘了?」
李嫵呼吸發緊,袖籠中的手指也不禁悄悄捏緊,她盡量鎮定說道:「忘記不忘記,有什麼區別?如今貴妃沈氏已薨,我與陛下之間也再無干係……」
「有區別。」裴青玄上前一步,見她往後退,下頜微綳,也沒多說,只側眸掃過廳堂一干奴僕:「讓他們先退下如何?」
李嫵面上浮現幾分猶豫。
「朕只是想與你說些話。」稍頓了頓,又道:「當然,你若不介意叫他們聽到,朕也無所謂。」
李嫵抿唇沉默,也明白若他真想對自己做什麼,便是屋內站滿奴僕也攔不住。
「素箏,你帶人先退下。」
話音落下,素箏抬眼看了桌邊站著的兩位主子,忙低下頭:「是。」
很快,廳堂一干奴僕垂首退下,本就軒麗寬敞的廳堂霎時愈發的清冷寂靜。
「陛下要說什麼?」
「從你那日蘇醒,帶著璉兒來紫宸宮要朕放你出宮時,朕便知你在裝失憶。」
捕捉到李嫵面上閃過的窘色,裴青玄語氣未有分毫改變,一雙狹眸盯著她,不疾不徐道:「若你真的失憶,於朕而言其實是件好事。一張白紙,朕想與你重新開始,也更容易。哪像現在,你還記著朕從前做的那些錯事……」
李嫵被拆穿了本來正尷尬著,聽到他話里那句「重新開始」,也顧不上尷尬,更顧不上繼續裝,擰眉看他:「你不是說會放過我?」
「朕是這般答應你。」
「那你還來隔三差五跑過來?」李嫵語氣半點不客氣。
裴青玄沉默兩息,才道:「你叫朕放過你,也沒說朕不能繼續傾慕你,重新追求你。」
這話狡猾又坦然,叫李嫵一時啞口無言,心下既氣惱這人的無恥詭辯,又被他直白的話臊的臉皮都發燙。
他們早已不是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孩子都那樣大了,放在民間也稱得上老夫老妻,還說什麼欽慕什麼追求,他怎說得出口?
「你是吃醉酒了吧?來我這胡說八道。」李嫵偏過臉,咬牙道:「誰要你傾慕追求。」
「朕不強求你的回應。」
裴青玄望著她,語氣認真:「從前是朕不對。其實自你鬱鬱寡歡以來,朕無一日不在後悔。總想著若是當初並未逼你
和離,迫你入宮,你我或許不會走到今日。明明朕有那麼多的辦法可以將你留在身邊,怎就用了個下下策……」
聽到他前半句,李嫵心頭觸動,還當他總算深刻反省了。然聽到後半句,心裡又咯噔一下。
「你後悔的是用錯辦法拆散我和楚明誠?而不是覺得拆散我姻緣這樁事本就不對?」
裴青玄沉默,斟酌片刻,選擇坦然:「阿嫵,不可能的。」
「朕不可能看著你與旁人白頭偕老、兒孫滿堂。朕不是聖人,沒有那樣寬容的胸襟。在你的事上,朕就是個心胸狹隘之徒,壓根無法成為正人君子。」
他寧願陪她一同死,做對鬼夫妻,也不願叫她與旁人活著。
甚至在用上南疆花蠱時,他也想過,若是花蠱不起效用,他們倆一道死,也算是一種圓滿。
見李嫵瑩白臉龐滿是複雜之色,裴青玄緩了語氣,薄唇也牽出個溫柔弧度:「你別怕,朕不會再逼迫你。你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麼便做什麼,能看到你平安康健地活著,朕便心滿意足。」
「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李嫵語調微沉:「若我說,我想去江南呢?」
「隨你的心意。」
「去北庭?」
「也隨你。」
「我若在那長居,再不回來了呢?」
「都隨你。」裴青玄看著她:「不過你應當會回來。太傅年邁、你兄嫂侄兒也都在這,你總會想他們。還有璉兒,他日後在長安做皇帝,你也會念著他……」
李嫵被他看透心思,心下略煩躁,這人總是這樣,把她看得太明白,彷彿她肚裡蛔蟲般。
「那我若是相中了新的男人,要嫁人呢?」李嫵故意嗆他:「你也隨我?」
「………」
裴青玄眉心輕擰,嗓音也略沉:「阿嫵。」
認真肅然的口吻,好似在糾正一個試圖幹壞事的小孩。
李嫵眼睫輕顫,心道,她就知道。
這個人的確改了許多,但又沒改。
他雖不再束著她,可心底對她的那份偏執,從未消失。
都是生死之間走過一回的人了,怎還是一根筋?
李嫵看向他,說出心中不解:「千辛萬苦坐上皇位,不去選秀享樂,偏偏為我這麼個人耽誤年華……」
視線不自覺掃過他心臟的位置,好似某種感應般,她的心臟也快了兩拍,嗓音也低了許多:「還險些丟了命,弄得半死不活。」
日後還不知能活多久壽數……
一想到這,李嫵心臟好似被什麼揪住般,一陣悶堵。
從利益角度來看,不值當。
簡直太不值當了。
「為了你,做什麼都值。」
好似再一次看懂她的心思,裴青玄神情專註:「你當朕瘋了也罷,可朕不後悔。」
李嫵那句到嘴邊的「瘋子」愣是被他噎了回去。
從前他說愛她,她能脫口而出說不信。可現下再問他的愛,她卻無法再說出「不信」二字——
只是這份愛不再像少年時期那般,純凈美好得猶如一場甜蜜的美夢。現下這份愛太沉重,太偏執,怨恨嗔痴,千瘡百孔。
腦子正糟亂時,外頭響起脆生生的呼喚:「父皇,你來了!」
如看到救星般,李嫵心弦微松,忙不迭直起腰身,朝門邊看去。
一襲緗色衣袍的裴璉小跑著上前,清秀小臉滿是歡喜。到走到廳內,他與李嫵和裴青玄都見了禮,又跑到裴青玄身旁,輕輕喊了聲:「父皇,又好幾日沒見到你了。」
孩子出現,裴青玄的視線也從李嫵身上移開,低頭看著腿邊的小傢伙:「這幾日政務繁忙,總不得空。」
裴璉點頭
表示理解,又道:「能見到父皇已經很高興了。」
「璉兒過來,看看父皇給你帶了什麼。」裴青玄彎腰抱起孩子,牽著他到食盒旁:「宮裡做的糕點,你可饞了?」
裴璉看了看,雖然都是好吃的糕點,卻沒有他最愛吃的蓮花酥。
不過這是父皇帶來的,他自然捧場:「我都愛吃,多謝父皇!」
轉臉又與李嫵道:「阿娘,你快看,好多糕點啊,還有你愛吃的。」
李嫵腦中還想著方才那些話,興緻缺缺,敷衍地笑了笑:「你吃吧,阿娘有點不舒服,想先回去歇息……」
反正都已經被拆穿了,她也懶得與裴青玄行禮,轉身就要離開。
「阿娘……」裴璉皺了皺眉,有些不知所措。
「沒事,讓你阿娘去歇息。」裴青玄輕聲說著,視線卻牢牢地跟隨著那道纖娜背影,直到徹底消失在門后。
「父皇,你惹阿娘不高興了么?」
孩子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裴青玄回過神,長睫輕垂:「應當沒有惹她不高興。」
「那阿娘為何那副模樣?」
「許是父皇與她表明心意,她一時接受不了……」
「表明心意?」裴璉疑惑:「什麼心意?」
裴青玄道:「大概是說,朕喜歡她。」
裴璉眨了眨眼:「這還要說嗎?父皇喜歡阿娘,我早知道了。」
「……你個黃口小兒,知道什麼叫喜歡?」
「知道呀,喜歡就是喜歡,就像我喜歡阿娘,便想看到她、和她待在一會兒,喜歡抱著她,喜歡聽她說話……」裴璉說著,又怕冷落了父皇,連忙又道:「孩兒也喜歡父皇,這些日子一直盼著父皇再來呢。」
說到這,他忽然意識到什麼,恍然大悟道:「所以方才父皇說喜歡阿娘,阿娘說不要你喜歡?」
裴青玄嘴角微抽:「她可沒這樣說。」
「沒說的話,那說明阿娘還是要你喜歡的咯?」裴璉道。
「……」她倒也沒這樣說。
「父皇,你下次來,再多送些花吧。」裴璉一本正經給他出著主意:「你上次送的那些花,阿娘還擺在房裡。孩兒問她喜不喜歡,她說挺香的。對了,昨日我還聽阿娘與素箏姑姑說,十五那日送我進宮探望祖母時,她順道去西市逛,說是要買花種。」
裴青玄黑眸微動:「可知她要買什麼花種?」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隨便聽到的。」看著自家父皇若有所思的模樣,裴璉好奇問:「父皇想知道嗎?那孩兒去問問阿娘?」
「不必。」
裴青玄彎腰將裴璉放在凳子上,又拿了塊糕點遞給他,看著孩子慢慢吃了會兒糕點,他神情溫和道:「璉兒,你想父皇和阿娘重新在一起嗎?」
裴璉小手捧著糕點抬起頭,想了想,誠實點頭:「嗯!」
他想要個完整的家,就像阿狼一樣。
裴青玄輕拂袍袖,挨著孩子坐下,耐心地拉攏這個小幫手:「那你日後,可得多幫幫父皇……」
***
暮色沉沉,李嫵回到院里不久,就聽丫鬟來報,說是貴人騎馬離去了。
又過一炷香,裴璉也被人牽了回來,丫鬟手中還提著那裝著糕點的食盒。
「父皇和孩兒說了些話,就回去了。」裴璉乖乖走到李嫵身邊:「孩兒本想留他一起用晚膳,可他說明日還要上早朝,而且他留下來,阿娘或許會不高興……」
李嫵稍稍抬起眼皮,看著燭光下那張小臉,並未多說,只道:「去洗手,準備用晚飯吧。」
裴璉點了點頭,很快被丫鬟牽去外間。
李嫵靜坐片刻,偏臉看向桌邊的食盒,少傾,抬手從里拿出一
塊白玉梅花糕,送到嘴邊慢慢咬了口。
糕餅軟糯香甜的滋味在舌尖瀰漫,隱有淡淡梅花寒香。
她默默吃著糕點,與裴青玄相關的往事不可控制的浮現在腦海。
他們曾一起吃著御膳房新出爐的糕點,一起在冬日賞雪賞梅花,還會打雪仗,堆雪人。
先是堆了一個小的,後來他又在她旁邊堆一個大的:「孤的雪人陪著阿嫵的雪人,兩個雪人在一起,再不會孤單。」
那時聽著這話,只覺滿心歡喜,還興緻盎然地取了眉黛和胭脂給雪人上了妝。
後來她凍得兩隻手紅通通,他趁四下無人,悄悄替她捂手,又借著梅花枝的遮擋,情難自已,低頭吻了她的眉心。
冰天雪地,瓊枝碎玉,那一刻她的心跳得很快,他的眼裡也亮度驚人,滿滿倒著她紅透了的臉頰。
「阿娘,你在笑什麼?」
李嫵怔怔回過神,手中梅花糕已吃了大半,再看面前的裴璉,她眼睫輕顫:「我笑了么?」
「你嘴角翹起來一些。」裴璉邊說邊伸手去扯他的嘴角,勾起一點點弧度:「像這樣。」
李嫵愣了愣,而後搖頭:「沒什麼,就是想起一些過去的事。」
糕點果然不能多吃,她想,將剩下的半塊梅花糕放在碟中,再次起身,神情又恢復平時清冷:「走吧,去用晚飯。」
***
十五日一早,李嫵帶著李太傅、裴璉乘著兩輛馬車,進了長安。
將李太傅和裴璉送回李府,另又與嘉寧交代了兩句,李嫵便驅車去逛西市,抱著試一試的心態看能否尋到永樂宮種的那些奇花異草的花種。
花種還沒尋到,卻遇到了半個熟人——
楚國公府的現任國公夫人孫氏,以及她的一雙兒女。
那兩個孩子,男孩四歲,女孩兩歲,遠遠瞧著都十分可愛。
李嫵戴著帷帽站在攤位旁,隔著一層輕紗望著那往香藥鋪子里走的孫氏,時隔多年,當年宴會上那瞧著唯唯諾諾的新媳婦,如今也穩重成熟,有了大家婦人的風範。
至於那兩個孩子,兒女雙全,楚明誠那樣喜歡孩子的人,一定很歡喜吧。
「哎喲,這位貴人,你要些什麼?本店各種菜蔬種、谷種、花木種子、一應俱全……」
「隨便看看,不必招呼我。」
熟悉的嗓音在身後響起,李嫵眸光輕動,還以為是自己出現幻聽,下意識扭頭看去,一道高大的玄色身影映入眼帘。
才幾日未見的男人身著雙十花綾的玄色圓領長袍,腰佩金鉤,面如冠玉,雙眼噙笑地朝她走來:「竟這樣巧。」
李嫵:「……」
帷帽輕紗恰到好處遮住她輕翻的眼:「我竟不知長安西市這樣小。」
「或許不是西市小,而是你我有緣。」裴青玄道。
李嫵一時噎住,抬眼見他依舊一副和氣笑模樣,又不知該說什麼好。最後緩過一口氣,在心裡罵了句厚臉皮,嘴上語氣淡淡:「陛下今日這樣有閑心,來逛西市?」
裴青玄漫不經心嗯了聲,垂眸看她:「阿嫵要買何花種?可買到了?」
提到花種,李嫵也記起正事,並未直接回答他,只道:「這點瑣碎事,就不勞陛下費心。你去逛你的,我自買我的。」
「朕沒什麼想買的,閑著也是閑著,陪你一起。」
「……」
李嫵深深看了他一眼,見對方混不吝的樣子,也知今日這人是要賴著他了。
算了,西市也不是她開的,他要跟就跟著。
李嫵全當他是透明人,自顧自地去問店主花種,然而跑了好幾間鋪子,只買到了兩種,還有好幾種皆未尋到。
「娘子所問
花木本就稀少,再加之運來長安、栽種成活皆十分耗費精力,且價值昂貴,所購者甚少,對我們來說成本太大,尋不到買主就砸在手上了,這買賣可不划算。我敢說娘子走遍西市,都難尋到那些花木。」最後一家經營花鳥木材生意的店主如是說著,又與李嫵推薦起店裡新到的幾樣仿生花:「娘子可看看這些,雖是假花,擺在府中一樣好看。」
「不必了。」李嫵莞爾拒絕,走出鋪子。
見她眉眼間的失落,裴青玄跟在身後,輕聲問:「還尋么?」
李嫵偏過臉,不知為何心底覺得有些丟人。
在第一家店得知她所尋花種時,他應當就知曉她要尋的都是永樂宮裡栽種的花木。雖說他什麼也沒說,一家又一家陪她問尋,可她就是覺得尷尬又丟人。
「不尋了。」
帷帽下的聲音透著幾分驕蠻:「不就是一些破花,誰稀罕。」
裴青玄聽她這語氣,眉梢輕挑,這小姑娘一急就耍小脾氣的性子,這麼多年還是未改。
不過她這副樣子,他也覺得可愛極了。
嘴角剛翹起半個弧度,見她朝著自己這邊看來,薄薄輕紗下烏眸圓瞪,他連忙壓下嘴角,剋制笑意,一臉嚴肅:「嗯,破花,咱不稀罕。」
「誰和你是咱們。」李嫵冷冷說著,全然未意識到她在朝他發脾氣,抬頭看了眼灰濛的天色,她思忖著裴璉差不多也出宮了,便不想再在這一無所獲的西市待著,帶著丫鬟就往外走。
裴青玄快步跟上,一直走到馬車旁。
「難不成你還想跟我上車?」李嫵譏諷。
不曾想面前男人一臉正經地點了頭:「想。」
李嫵愣住,又聽他道:「不過你應當不樂意,那便罷了。」
好話歹話都叫他說了,她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再看他,踩著杌凳上車。
腳步才踏上,身側之人朝她伸出手,示意攙扶。
李嫵紅唇輕抿,不為所動。
這時,對面不遠處走出一家四口,說說笑笑,瞧見那張多年未見的清秀面孔,李嫵一陣恍惚。
而當那人朝她這邊看來時,李嫵心頭一緊,下意識想躲,不料腳下杌凳一滑,腳踝也一扭,身子失控地朝旁倒去。
一聲驚呼還未出口,腰便被勾住,她整個人撲入一個堅實熾熱的胸膛,頭上帷帽也掉落在地。
馥郁的龍涎香牢牢籠罩著她,在她撲入懷中的瞬間,握在腰間的手掌也不禁收緊。
李嫵鼻子被男人的胸膛撞到,雖感覺不到疼意,眼中卻激起生理性的淚水,同時頭頂響起男人低低的悶哼聲。
等她雙腳站定,想要從他懷抱離開,扼在腰間的手卻按著她,貼得更近。
「你做什麼。」李嫵雙頰發燙,手也推著他的胸膛。
男人低了低頭,灼熱氣息若有似無拂過她的耳畔:「陰魂不散的過來了。」
李嫵:「……」
他也好意思說別人陰魂不散。
「你的身份尚未對外言明,未免節外生枝,先進車去,朕來應付。」
說著,他示意丫鬟遞來帷帽,低頭給李嫵戴好,又托著她腰,直接將她抱上馬車,連車簾都替她掀起。
李嫵側眸看了他一眼,見他神情沉靜,朝她點了下頭,也不再多說,彎腰鑽進車廂。
總歸她也不願節外生枝,再與楚明誠有什麼牽連。
她安靜坐在車裡等,很快就聽到外頭傳來楚明誠與孫氏請安的聲音:「微臣/臣婦拜見陛下。」
「不必拘禮。」
到底是在外頭,君臣偶然碰上,見過禮,三言兩語便將人打發了。
光線晦暗的車廂里,李嫵靜靜聽著外頭的動靜。
一扇木窗之隔,她曾經的兩個男人都在外頭。
長安還真是太小了,早知今日出門就該看黃曆。
這般腹誹一陣,待聽到楚明誠夫婦出聲告退,她心弦略松。
然不等她完整舒完一口氣,逶逶垂著的寶藍色車簾忽的被掀開,在李嫵錯愕的目光里,裴青玄彎腰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