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88】
之後崔氏和嘉寧再不肯坐那張榻上,好似洪水猛獸避之不及。李嫵只好讓素箏另搬了兩張月牙凳,倆人才重新落座。
「阿嫵你也真是膽大。」崔氏拍著胸口悻悻道:「天底下怕是只有你敢將皇帝趕下床。」
「沒想到皇帝堂兄那等威風人物,跺一下腳朝堂都要抖三抖,在這靜園被阿嫵拿捏得死死的。」嘉寧嘖嘖稱奇,看向李嫵的目光滿是崇拜:「這算不算御夫有術?」
李嫵被她們這樣一說,也怪不自在,端起茶杯假裝喝水,避而不談這茬。
可她越想躲,嘉寧越是好奇:「阿嫵,那你到底怎麼想的啊?雖說沒同榻而眠,但你允他進屋,也算和好了吧?」
捧著茶杯的手一頓,李嫵蹙眉,本想說是那人厚顏無恥死乞白賴,話到嘴邊,又有幾分心虛。
沉眸思忖一陣,她將茶盞擱置案幾,一雙明眸神色複雜又透著幾分迷惘:「其實,我心裡也有些糊塗……對那人,恨也恨不起,說愛也不算愛。近些日來,倒覺得像是那種搭夥過日子的夫妻,白日大家各忙各的,隔一兩日他夜裡過來,舍他一口飯一張榻,互不干涉。」
最近的相處,的確叫她對他不再像從前那般的排斥。甚至有時看到璉兒歡喜的笑臉,她隱約覺得這樣處下去或許也行——反正起早貪黑、來回奔波的是他,她在靜園的日子並無太大影響。
聽得這話,崔氏和嘉寧對視一眼,心下嘆道,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不過感情的事她們也不好插手,何況此事還牽扯到皇帝,遂又將話題轉到孩子們身上。
傍晚時分,裴璉才帶著小表兄小表姐們回來,明明他是幾個孩子里年紀最小的,卻成了孩子王,壽哥兒安姐兒都圍著他轉,一口一個「阿璉弟弟說了」、「阿璉弟弟帶著我們玩了」之類的。
李嫵本想留她們在靜園住上一晚,明日再回長安。但崔氏和嘉寧擔心皇帝過來,謝過李嫵好意,趁著天還沒暗,便帶著孩子們回去了。
帶她們走後,李嫵獨自坐在房裡想了許久。
嫂子們那意味深長的眼神,她不是沒看到。先前人在局中,不覺有何不妥。現下細想,這般不明不白地裴青玄相處,還是不妥。
是以等裴青玄再來靜園,她神色嚴肅地將他叫到偏屋,屏退左右下人,一本正經看向他:「日後你別再來了。」
裴青玄濃眉蹙起,剛想開口,李嫵截過他話,語氣冷硬:「你我本就緣淺,當年我另嫁他人時,就不該再有任何牽扯,是你非得逆天而行,強求姻緣,致使你我蹉跎這些年,彼此都未落到好處,還帶累了孩子……」
說到這,她羽睫輕垂了垂:「既已吃過那番苦,當以之為鑒,彼此放過,重新朝前看才是。等開春后我去了江南,你也正兒八經辦個選秀,成個家吧。」
「選秀?成家?」
裴青玄黑眸眯起,忽然上前一大步,語調也沉了幾分:「朕如何想的,阿嫵還不清楚?」
男人挺拔身軀如山,陡然接近的凜冽氣勢叫李嫵心下一慌,腳步也往後退去:「我清楚,可你也該知道,我們早已回不到過去,你又何苦在我身上白費功夫……」
腳後跟抵到柱子時,她偏頭一看,才發現已退無可退,身前的男人仍在不容拒絕地靠近,待身軀即將貼上之際,才停下腳步,長臂撐著柱子,這姿勢好似將她圈在懷裡,很是親密。
「過去五年的教訓已叫朕知道,我們回不到過去。」
裴青玄低著頭,狹眸深深望著她:「是以朕也不再奢望能與你回到兩無猜嫌的時候。朕如今所求,只是想多看你一眼,與你多說說話,哪怕什麼也不做,只要能陪在你身邊就行,難道連這點請求都不行?」
李嫵怔怔抬眼,對
上他那雙形狀好看的鳳眸,那漆黑眼底壓抑著的情緒,猶如一池浮光躍金的水波,瀲灧地倒影著她的模樣,又透著一絲熱忱而卑微的祈求。
這祈求出現在高高在上的帝王身上,既割裂,又無端叫人心頭顫動,李嫵喉頭髮哽,不知該說什麼好。
裴青玄垂下眼,目光從她閃爍的眸光游移到翕動的嫣色唇瓣,呼吸微緊。
彼此沉默間,他忽而低下頭,朝那抹櫻紅靠近。
猶如飛蛾撲火,明知那是萬劫不復的慾望深淵,卻依舊無法遏制地沉淪。
熾熱鼻息拂過頰邊肌膚,李嫵的大腦微僵,直到那抹帶著幾分冰雪凌冽氣息的薄唇牢牢覆上唇瓣,銀瓶乍破,晨鐘驟響,混沌的腦子也激靈一下——在男人的唇舌深入時,她忙抬手推開他,一張瑩白臉頰緋紅蔓延。
「阿嫵。」裴青玄喊她。
李嫵咬著唇,看也不看他一眼,轉身就跑出側間。
寢屋內,裴璉剛洗漱完畢,正準備爬上床給阿娘暖被窩。才爬上一條腿,就聽身後一陣疾步聲,扭頭看去,便見自家阿娘急急匆匆走過來,表情也有些說不出的古怪。
「阿娘,你這是怎麼了?」
「沒事。」李嫵自己脫鞋上了床,又從金鉤取下幔帳。
眼見她要將帳子放下,裴璉急了:「阿娘,我還沒上床呢!」
李嫵現在腦子糟亂得很,只想一個人靜靜,不想看到裴青玄,連帶著不想看著這個和裴青玄長得相似的小傢伙。
兩手抓著帳子,她深吸氣,以盡量平和語氣對裴璉道:「阿娘想一個人待一會兒,璉兒乖,今夜和你父皇睡一晚吧。」
說完,也不看小傢伙驚愕模樣,「啪」得將幔帳扯上。
幔帳外,裴璉站在原地愣了好一陣,待到又一陣腳步聲響起。
看到父皇也表情古怪地走進來,裴璉似乎明白了什麼。
一定是父皇這個壞傢伙又惹阿娘生氣了!
「阿嫵……」裴青玄大步走向床邊。
不等他靠近,就見裴璉張開雙手,擋在床帳面前:「父皇別過來!」
裴青玄腳步頓住,蹙眉看著一向乖巧的兒子:「璉兒?」
裴璉對裴青玄既有兒子對父親的愛意,又有對君父的敬畏,是以當裴青玄壓低眉眼看來時,小傢伙一顆心也不禁顫了顫,但想到他要保護阿娘,還是咽下口水,抬起小臉回望他:「阿娘說想要一個人待著,父皇你別打擾她。」
見那遮得嚴嚴實實的床帷,再看面前鼓著白白嫩嫩包子臉的小傢伙,裴青玄默了半晌,沉聲開口:「好,那父皇就不打擾她。」
話音稍停,又朝那床帷里道:「阿嫵,方才朕是一時情難自禁,朕…對不住。」
帷帳內靜悄悄的,毫無反應。
裴青玄薄唇抿了抿,深邃眉眼略顯黯淡:「那你歇著,朕先回去了。」
「父皇回哪裡去?」裴璉詫異,一把扯住裴青玄的袖子,清澈黑眸睜得大大的:「外面天都黑透了,還刮著那樣大的風,路上要是被熊瞎子吃掉了怎麼辦?而且阿娘叫我今夜跟你一起睡呢!難道你要把我也帶回長安嗎?」
他才不要,外面那麼冷,鼻子都要凍掉了。
「她叫你跟朕一起睡?」裴青玄眸光亮起,有種柳暗花明之感,卻又不敢表現得太明顯,生怕過於得意叫帳子里的人不虞,萬一改主意將他掃地出門可就得不償失。
「既如此,那就讓你阿娘休息。」他一把捂住了裴璉的嘴,聲音壓低,又剛好叫裡頭的人也聽見些:「走吧,鋪床去,今夜你與父皇睡榻。」
裴璉被裴青玄不由分說地拎到榻旁,待夜裡熄了燈,小傢伙睡在硬邦邦的榻上,只覺哪哪都不舒服。
父皇雖然暖
和,可他還是更想和阿娘睡。阿娘身上香噴噴軟綿綿的,不像父皇,哄他睡覺的巴掌好似要把他的背拍斷般。
兩廂對比太過明顯,裴璉心裡的委屈如連綿潮水一發不可收拾,也生出一股勇氣來,攥著小拳頭錘了一下身旁父皇的胳膊:「都怪你。」
小孩子那點力氣就像撓痒痒,可裴青玄本來正回味著晚間那抹親吻的美妙,冷不丁被錘了這麼一下,濃眉也擰起:「怎麼了?」
「明明是父皇惹了阿娘不高興,還帶著我一起被趕下床!父皇從前不是教我,大丈夫在世,一人做事一人當。那你自己睡榻就行了呀。」裴璉委屈巴巴,埋怨嗓音裡帶著小哭腔。
裴青玄面色訕訕,拍著孩子的背好聲好氣哄了兩句,又教會他一個新的道理:「有句話叫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父皇從前待你可算不錯?以後是不是還要把江山皇位都傳給你?而且和父皇睡多暖和........」
裴璉幽怨碎碎念:「可我想和阿娘一起睡……」
「你都這樣大的兒郎了,等過了年就六歲,還好意思同你阿娘睡呢。」
且他都沒有這待遇,這小傢伙憑什麼。
「哼!」小孩子脾氣上來了,怎麼說也聽不進去。好在他白天玩累了,沒一會兒就睡過去,只是睡著了嘴裡還偶爾夢囈兩聲:「父皇...壞人……」
「你這小混賬。」裴青玄屈指捏了捏孩子的頰,嗓音低沉:「當初朕要是個好的,哪還有你什麼事。」
到時候阿嫵仍是旁人的妻,腹中也是旁人的孩子。
是以他從不後悔將她搶過來,唯一後悔的就是用錯了手段。
泠泠月光映著雪色,溫暖寢屋內一片靜謐。
而幔帳之中,李嫵平躺在舒適的床榻間,心跳鼓噪不休。
她也不知他親上來的那一霎,她在慌些什麼?從前又不是沒親過,更親密的事都做過了。
可方才那人親她時,心跳快得好似第一次,撲通撲通地,快要從胸口跳出來,腦子也停止了思考,全部的意識都停留在唇瓣相貼間那柔軟微涼的觸感。
瘋了,她肯定是被他傳染,腦子也不清醒了。
伸手抓過一旁的軟枕,李嫵蒙住腦袋,努力讓自己別再胡思亂想。
***
那短暫的一個淺吻,就如一塊石頭砸進冰層,在李嫵心頭鑿出個窟窿,水花迸濺。
她心亂如麻,一時又不知下次與裴青玄見面該作何模樣,索性翌日一早便吩咐丫鬟收拾箱籠,躲回李府——
他來靜園,她是主人要負責招待。回了李府自有父兄們應對,且他作為皇帝,夜裡總不好賴在臣子家。就算真厚顏無恥賴著住了,李府客房有地龍的,隨他住!
花了半日功夫收拾東西、交代下人看家等事宜,趕在長安城門關閉之前,李嫵帶著裴璉和李太傅回了李府。
見他們提前好幾日回來,大房二房皆是驚喜萬分,忙張羅著搬東西,歡歡喜喜將人請進去。
夜裡一家人熱熱鬧鬧吃了頓飯,直到夜半才散。
李嫵就帶著裴璉安心在玉照堂里住著,也不知裴青玄是明白她在躲著他,識趣不來,還是年關時節事務繁忙,無暇分/身,回長安好幾日,也沒見他來面前晃悠。
李嫵也沒多想,比起男人,近日她更關注另一件要事——她的身份。
從她此次回到李府開始,便按照李太傅所說,不再遮遮掩掩,深居簡出,府中下人也不必再對外瞞著,外頭問起,直報身份便是。
這般過了兩日,長安便有不少人在議論李家嫡女死而復生的消息。
就在眾人捕風捉影,各種猜測時,李太傅趁勢廣發請帖,邀請親朋好友、官場同僚來府上吃喜酒,慶祝嫡女回府,明珠歸位。
那些收到請柬的人家大都一臉懵,問那跑腿送信的小廝:「你家太傅有幾位嫡女?」
小廝答曰:「就一位。」
「可那位不是五年前仙去了么?」
「壓根就沒有仙去這回事,都是誤會。」
李府小廝照著府中主子的吩咐,口若懸河地解釋著:「那日府中起大火,一片混亂,我們娘子的確險些喪身火海。但她身旁伺候的丫鬟很是忠心,拼了命幫著她逃了出去,為主犧牲了。而我們娘子好不容易逃出來,驚魂未定,在火中看到了觀音菩薩顯靈。那菩薩托著凈瓶與她說,她命中有死劫,本該喪命於火中,但她與佛結緣,那丫鬟暫時替她受過這一劫,可她的死劫卻未完全度過。」
「那可是死劫啊!我們娘子一聽嚇得不輕,忙求觀音菩薩指點。菩薩大慈大悲,給我們娘子指了條路,叫她往南邊一直走,會遇到貴人。我們娘子當即也顧不上其他,急急忙忙便出府往南邊去,果真在南邊大街遇到個女仙師。那女仙師是得道高人,百歲高齡卻生著童顏,一看到我們娘子,便知是怎麼回事,當即就收了我們娘子為徒,帶去終南山修鍊化劫!」
「這不,我們娘子就在終南山上苦苦清修了五年,如今度過了死劫,仙師便放她下山,叫她與家人團聚了。」小廝說完這一通,大氣都不喘一下。
而那些收到請柬的人家聽得更加懵了,這李家嫡女的經歷未免也太...離奇了些?
什麼菩薩什麼仙師,怎麼聽得這樣的荒唐?
知道他們一時半會難以置信,小廝又道:「莫說諸位老爺夫人了,就連我們家老爺郎君聽到,也都驚愕許久,不曾想娘子竟有這番仙緣。」
說著,又煞有介事地指了指天上:「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諸位便真是不信,心裡想想便是。但若是說出什麼不好的話,叫天上的菩薩聽見了,那倒不好了。阿彌陀佛,菩薩保佑,帖子已送到貴府,小的先行告退——」
大淵佛教道教盛行,各家各戶總有一兩個信奉這些,心下雖覺這事離奇,卻又難以咬定沒有這事。若天底下真沒有神仙菩薩,他們作何還要去寺廟燒香拜佛?作何還要請道士和尚來做水陸法會呢?
那李家嫡女真有這樣仙緣,也是件了不得的事。
便是有些人心裡將信將疑,也不敢放在面上說,畢竟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人家真是受了菩薩點化的,自己說她不好,豈不是說菩薩沒有慧眼?
當然,總有幾個不信邪的,覺得這事太過荒謬。
私下聚會與人談起時,嗤之以鼻:「好好一個貴女家裡起了火,大半夜不去找父兄親人哭一通,卻隻身跑到街上尋仙師上山修鍊?李家好歹也是書香門第,清貴人家,如何連這種鬼話都編的出來?真是白讀那麼多聖賢之書!」
「就是,當我們都是傻子不成?一個女子,憑空消失五年,誰知道是跑哪裡去了?」
「要我說,隨仙師修仙是假,跟著情郎私奔才是真吧!」
「哈哈哈哈有道理,反正清白肯定是不在了。」
「張兄此話不對,她本就是個嫁過人的婦人,哪還有什麼清白可言?」
這話引得這群醉醺醺的烏合之眾哄然大笑,嘴裡也愈發不幹凈起來。
沒過幾日,這些人不是摔斷腿就是滿臉生瘡,還有舌頭被人割了變成啞巴,大冬天掉進河裡凍個半死,家裡起了火,醒來后卻又瘋又傻大喊著菩薩顯靈.......
現世報來得太快,一時間那些興興頭頭議論的人都嚇得不輕,再不敢亂嚼舌根,生怕嘴上不修,菩薩降罪,叫他們也倒霉。
楚國公府,書房。
得知李嫵再次回到李府的消息,楚明誠為之歡喜,卻又滿肚子疑惑。
阿
嫵和陛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先前宮裡宣布貴妃薨逝消息,他著實悲痛消沉了好一陣,真當阿嫵熬不住宮中歲月,香消玉殞了。
可現在阿嫵回來了,而且是以李嫵的身份。
前陣子陛下突然決定將大皇子送到李太傅身旁教導,他還當陛下是思念阿嫵,想讓大皇子也與外祖家多親近親近。
現下再想,難道是阿嫵帶著皇子一道出了宮,一直在李府住著?
那自己上回在西市遇上,被陛下緊抱在懷中看不清模樣的女子,並非陛下的新歡?也是阿嫵?
楚明誠只覺思緒如亂麻,不等他釐清,門口響起敲門聲。
抬眼看去,妻子孫氏站在門口,端著沏好的茶湯緩緩走進來:「夫君如何愁眉不展?可是公事遇到疑難處?」
「沒什麼。」楚明誠斂起思緒,接過孫氏遞來的海青紋杯盞低低道:「有勞。」
「夫君與我客氣什麼。」孫氏輕聲道,見桌上書冊略顯雜亂,順手幫忙收拾了一陣,忽而又一副漫不經心的口吻提起:「李家後日的喜宴,也給咱們府上下了份帖子,夫君可要去吃酒?」
楚明誠喉中好似被茶水燙了一下,持杯的手微停,而後搖頭:「我就不去了,你帶份禮去吧。」
孫氏不動聲色看他一眼,想了想,搖頭:「那我也不去了,到時讓隔壁魯侍郎家的夫人替我帶份禮,隨個心意便是。」
楚明誠聞言,掀眸看她,欲言又止。
「夫君這般看我作甚?」孫氏輕笑了笑:「非我對李娘子有何不滿,實是我知你與她從前情意深重,若不是婆母從中作梗,也不至於勞燕分飛。這般情誼,說毫無芥蒂是假,但我也知怪不得你,更怪不上她。」
「玥娘……」
「夫君不必緊張。反正現如今我才是你的妻,那些都是過去的事……」孫氏眉眼一派輕緩柔色:「不過還是不見為好,不見清清靜靜,見了心裡難免不會生出比較。這一比較呢,易生嫉妒,多添是非,何苦自尋煩惱呢?」
見她心境如此豁達清明,楚明誠心頭觸動,遂起身斂衽,容色敬重地朝孫氏深深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