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海外貿易
「父皇,雖說海禁政策一再嚴申,但是東南地區私下還有很多人出海經商。」
這話說得嘉靖帝臉色一沉,但是他沒有打斷朱載壡的話。
「父皇,為何這些人哪怕冒著殺頭的風險,也要外出遠洋去貿易,就在於利潤。」
「利潤?」
「是的,父皇,您看看一筆賬,白色的生絲一擔,在漳州一帶的價格是八十兩上下,但是若是運到日本平戶,便可以賣出一百四十兩,甚至更高的價格。」
「若是染過色的生絲,漳州的價格是一百四十兩,但是在日本可以賣出近四百兩。」
「近乎兩倍的利潤??」
嘉靖帝吃驚不已,去一趟日本,就能一萬變兩萬,這等同於空手套白狼啊。
「是的,父皇。」
朱載壡的嘴角帶著笑,「若是再織成各種綢緞,更是暴利,福建一帶不過一兩一匹的綢緞,放到日本可以賣出三兩一匹,差價在三倍!!」
「而且,利潤最高的是糖,黑糖六錢一擔的價格,販賣到日本就可以請親鬆鬆賣到四兩或者六兩的價格。」
「嘶——」
這下不單是嘉靖帝吃驚了,就連一直充當木偶人的黃錦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
近乎九倍的利潤,這海上貿易怕是一座金山啊。
「父皇,一擔生絲有百斤重,而一艘福船,可裝一千擔生絲,或者絲綢一萬到一萬兩千匹。」
朱載壡見時機成熟,再次下了個狠葯,「哪怕一年來往日本,僅僅一趟,刨出所有支出,這一艘船的利潤也在一萬兩左右。」
嘉靖帝的身子側了過來,靠近了朱載壡,「說下去,繼續說下去。」
「是,父皇,而且海上貿易不可能只發一艘,往往商船是組成一隊,哪怕一隊商船只有十艘商船。」
「十萬兩!!」
「沒錯父皇,若是一年十隊,那就是一百萬兩,一年二十隊就是兩百萬兩!!」
嘉靖帝頓時坐不住了,猛然間站起身,在亭內來回走動著,他覺得這些銀子本應該都是他的,而現在有些人正直接從他的腰包里拿錢,這怎麼能忍?
「豪民私造巨舶,揚帆外國,朕早有耳聞。」
嘉靖帝來回踱步著,「但是朕實在不知道,這般交易,居然能獲取如此暴利,這是把朕蒙在鼓裡啊!!」
「好膽,好膽…」
嘉靖帝說到氣憤處,直接一拍床上的几案,「怪不得…怪不得啊,那些個官員們會對朱巡視如此仇視。朕現在回想起來,多是南方地區的官員彈劾朱紈!」
「這是因為朱紈斷了他們的財路啊。」
「父皇聖明。」
朱載壡先是小小地拍了個馬屁,而後開口道,「這些銀子除了流入海商口袋裡,更多是流入到海商背後的官員腰包中啊,父皇。」
「由於朱巡視的厲行海禁,遭到沿海世家大族的敵視,遂交通朝中大臣,一同誣陷朱巡視。」
朱載壡的這番話說得很透了。
他的目的也很簡單,就是通過議罪銀引出東南官員的錢財來源,再羅列驚人的貿易利潤,讓嘉靖帝心動,以達到開海的目的,並且順帶著救上一救浙江巡視朱紈。
很顯然,這番話成功了,嘉靖帝的臉色先是一陣蒼白,而後瞬間變得通紅無比。
「彭——」
隨著一聲清脆的聲響,嘉靖帝手中的玉如意已經在地上碎成了數瓣。
黃錦和朱載壡當即跪下,低頭不語。
嘉靖帝怒了,此刻的他就如同一頭髮怒的獅子一般。
嘉靖帝是一個比較自我的人,做事情往往只圖內心一個舒坦,同時也極度討厭別人利用他,或者欺騙他。
這是他絕不能容忍的。
「朕還以為是我朝書生輩不知軍國大計,只想著禁絕通番以杜寇患。」
嘉靖帝怒極而笑,「卻不知道這浙閩商人卻玩弄於朕,官府海禁,而他們私占!!真是混賬!!」
「這收收常例銀的事,朕是了解的,但是總數多達百萬,實在令朕心寒…心寒。」
「朕要統統革他們的職,凡是南方戶籍出身的都要革職!!」
動他的錢不說,還合夥起來把他當傻子一樣騙??
「陛下,使不得,使不得啊。這要是將南方戶籍的官員都給革職了,朝堂將為之一空啊,陛下,這國家還需他們治理啊。」
黃錦嚇了一跳,急忙跪伏在嘉靖帝的跟前,苦苦相勸。
「呃?」
嘉靖帝眼睛一瞪,怒斥黃錦,「黃伴,你想攔朕??」
黃錦的身子瞬間變得更低了,整個氣勢完全被壓了下去,好在朱載壡這時也說話搭腔了。
「父皇——」
朱載壡也彎著腰對嘉靖帝勸道,「父皇,長江水清,黃河水濁。但是兩條河流都灌溉了兩岸數省的田地啊!!」
「什麼意思,這些人貪了朕的錢,合夥欺騙朕,結果你想讓朕放過他們?」
嘉靖帝瞬間冷靜下來了,彷彿之前那一瞬間的暴怒是不存在一般,但是他還是盯著朱載壡。
「父皇,自然不能放過他們,但是還需徐徐圖之,不過可以給他們一個教訓。」
「你是說?」
「父皇,議罪銀。」
嘉靖帝聽到之後,呵呵一笑,看向朱載壡,「嘖嘖,先是商議議罪銀,再是說明海外貿易,然後又是揭露官商聯通,這一步一步,連環相接啊。」
「好小子,你這是給朕挖坑了,就等著朕來跳啊!」
嘉靖帝說到一半之後,猛然間醒悟過來,「不對,不對,不單是這些,你讓朕動心於海外貿易,而想要參與進去,就必須要剿滅倭寇,你還想要保朱紈??」
「父皇聖明如此,兒臣不單想要保下朱紈,更想借剿滅倭寇期間,進行練兵??」
「嘶——」
跪在地上的黃錦,聽到朱載壡的話,瞬間將之前所有的話串在一起,這太子下的好一盤大棋啊,他一臉不可置信地望向太子爺,一個十幾歲的小年輕,怎麼心機如此深沉。
「練兵???」
「是的,父皇,父皇,兒臣妄測天意,您在陪都南京設置的振武營想來也是為了練兵。」
「嗯。」
嘉靖帝對於這句話沒有太多反應,嘉靖二十四年,他下令精選諸營銳卒,以及淮安府、揚州府兩府的丁壯,合計三千人組成新營。
這件事,只要是個明眼人都能明白皇帝的用意。
不過令嘉靖帝最困惑的是另外一件事。
他再次望向自己面前的兒子,「太子啊,你是怎麼知道那些個數據的?就是那些絲綢,布匹在日本的價格??」
「回父皇!!」
朱載壡瞬間被嘉靖帝這句話問倒了,糟了,自己來之前還想著要謹慎一些,要藏鋒,結果現在倒好,連日本那邊的情況自己也一股腦說出來。
想到這,朱載壡的冷汗刷地從後背流下來,他當即跪下,對著嘉靖帝連磕了幾個響頭,以此拖延些時間。
「望父皇恕罪,兒臣之前沒能跟父皇說清楚,仙人曾經靈犀一指,將一些信息直接傳輸到兒臣的腦海中。」
「噢??」
這樣的借口,就連痴迷於道教的嘉靖帝也有些不信,他皺著眉頭,頭微轉,看了眼黃錦,他可是知道黃錦的弟弟就在錦衣衛里當著一個實千戶,乾的正是偵緝的勾當。
嘉靖帝的嘴巴張了張,其眼神在黃錦和太子的背影上來回打量了幾圈之後,最終還是決定選擇相信,「嗯,雖說是仙人傳輸,但也是因為壡兒記憶非凡,才能記下如此多的信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