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節 你覺得……我美嗎

「砰砰！」

六層的620室，小胖子韓雨生還坐在廚房裡面，仍然一邊嚼著他的巧克力豆，一邊用手機上網瀏覽著網頁。現在這包巧克力豆是他新拆開的，剛才那一包早已經被他吃完了。現在他已經胖的不成樣子了，用醫生的話說，他如果站直了還能看見自己的腳尖，那簡直就是個奇迹。不過對於那些勸他減肥的話，他向來不以為意。

「砰砰！」

外面傳來了敲門聲。韓雨生這才從手機屏幕上抬起頭來，訝異地朝外看了一眼，然後喊道：「誰呀？」

「雨生！是我！」

來人只是這麼回答著，聲音里透露出些許的急切。

小胖子一聽就聽出來了，這是自己的「准姐夫」時軒，也就是姐姐韓月生的現任男友。他連忙從凳子上下來，屁顛屁顛地跑到門口，打貓眼一瞧，果然是這位「准姐夫」，趕緊把門打開。

「姐夫。」

韓雨生老實地叫道。他倒真不是多有禮貌的孩子，不過時軒和他姐姐處得火熱，愛屋及烏，幾乎每次來都會給他帶些東西。小胖子至少分得清誰對自己好，對於這個姐夫，他是打心眼裡喜歡。也因為如此，雖然時軒和韓月生還沒有結婚，他卻先行一步喊上了。

「誒，你姐姐呢？」

時軒額頭上的劉海都濕了一撮，臉上也是汗津津的，明顯是剛剛跑步過來的。事實也是如此，接到女友的電話，他便心裡著急。可他也是個孝子，不能把生病的母親扔在病床上不管？還好就在此時，姐姐來幫忙照看了，於是時軒便馬不停蹄地趕過來，希望能夠挽回女友的心。

但是韓月生卻絲毫沒有給他好臉sè，本來她坐在卧室床上，看到弟弟打開門，把男友迎接進來，她還有些欣喜。可再一看他居然兩手空空，也沒給自己帶什麼賠罪的禮物，韓月生的臉sè當時就耷拉下來。她不聲不響跳下床來，赤著腳走到卧室門口，和男友對視一眼。時軒剛要開口叫她，她卻「砰」的一聲把門摔上了！

「呃——」

時軒原本要脫口而出的話此時卻都哽在了嗓子眼裡。他看著那扇關閉的房門，不知該說些什麼好。他原本就是個老實的男人，又愛極了自己的女友。即便是被這樣對待，他都沒有發火，只是有些窩囊地坐在沙發上，思考著該說些什麼話去哄女友開心。

小胖子韓雨生可不敢說什麼，這是大人的事情，他可不想隨便插嘴。不過他知道自己姐姐的個xìng，也覺得姐夫有些可憐，便慢慢悠悠地用杯子給姐夫倒了杯開水，又把電視機打開，小聲說道：「一會兒她氣消了，你再進去。」

說完這話，他便回了廚房，繼續悠閑地往自己嘴裡塞零食了。

時軒有些無奈地坐在沙發上。女友抱怨這段時間他一直沒有陪她，這倒是真話，可他也沒有撒謊啊。前段時間老媽生病，住進了醫院，他天天要去看護。好不容易好了，出院了，可沒過兩天病情卻又惡化了。而今女友讓他半小時之內趕過來，他一分也不敢耽擱。還好及時到了，可是女友卻還是不給他好臉sè，這讓他心裡難受壞了。

韓雨生給他倒的開水放在茶几上，裡面還有滾滾的熱氣冒出來，可他卻懶得去碰。仰起頭來，電視裡面正在播放著動畫片，是他小時候就看過的《木偶奇遇記》，就是那個一說謊鼻子就會變長的匹諾曹。

時軒倒是對動畫片沒什麼興趣，他早就過了喜歡這個的年齡。不過眼下女友韓月生又不搭理他，左右閑著也是閑著，他覺得放鬆一下，能緩過勁兒來再去誠懇地道歉，她一定會原諒自己的。

「我要回家，像所有好孩子一樣學習！」電視裡面的小匹諾曹說。

時軒露出一個會心的笑容。他小的時候不止一次看過這部動畫，裡面的內容早就已經爛熟於心了。

不過……

「新拍的嗎？」他看著電視，喃喃自語著，「跟以前看的不一樣了……哎？這個匹諾曹也未免太丑了？」

的確，電視裡面的那個小匹諾曹頭頂沒有戴帽子，油光可鑒的腦殼在太陽底下閃閃發亮。而且他長得還像個女人一樣，長長的睫毛，嘴上塗著一層口紅。最過分的是……

時軒皺了皺眉毛，露出一個厭惡的表情。

這個小木偶臉上的器官，什麼鼻子眼睛之類的，全部都長得歪歪扭扭，有些還長偏了地方，簡直就像是一副抽象畫一樣！

「唔……」時軒搖了搖頭，「想當初人家拍的多好，幹嘛要翻拍呢，拍成這個樣子，真噁心。他們的建模師大一就被學校開除了？」

他的眼睛不經意往左上角一瞟，想看看這是什麼電視台的，但是出乎他的意料，那裡並沒有任何電視台的標誌。

「放的碟片嗎？」

時軒往下面一看，DVD機也沒有開著。他不由得犯了嘀咕：這是什麼電視台，怎麼連個標誌都沒有？難怪會放這種垃圾動畫片，不會是私人弄出來的？

「土撥鼠，我得病了，你能幫我看看嗎？」那個小匹諾曹這樣說道。

長得奇怪，配音也奇怪。時軒不禁搖了搖頭。

「行啊，你把嘴張開，讓我看一下。」土撥鼠這樣說道。

時軒知道，這裡是匹諾曹即將變成驢子的部分。他嘆了口氣，覺得自己也差不多休息好了，打算去敲敲女友的門，跟她道歉，試圖取得她的原諒。於是他便站起身來，端起那杯開水輕輕抿了一口，滾燙的感覺把他的嘴唇都弄痛了。他長出一口氣，從茶几前面繞了過去。

等一等……

時軒從電視旁走過，看著電視裡面的這個匹諾曹，卻突然感覺有哪裡不太對。

從剛才開始，土撥鼠要求匹諾曹把嘴張開的時候，畫面就定格在了匹諾曹的大嘴巴裡面。一直到現在，這畫面都沒有動過，也沒有聲音傳出來。時軒疑惑地眨著眼睛，心想莫不是這垃圾電視台的機器卡掉了？但是——

「誒？」

時軒突然發現了，在匹諾曹那張張開的大口裡面，似乎寫著一行小字。

他不禁走到電視前面，趴下身體往電視裡面仔細看著，那行小字是——

也就在這時，電視裡面傳出了一個不和諧的聲音，說的正是那行小字的內容：

「你覺得……我美嗎？」

那聲音yīn冷可怖，就像是發自地獄的惡鬼一般！時軒不由得打了個寒戰，同時嘴上下意識地說了一句：「開什麼玩笑？」

下一秒，匹諾曹的大嘴巴就在他的面前，緩緩地合上了……

韓月生還在床上躺著，手指在時軒送她的平板電腦上快速點動著，把衝上來的殭屍用子彈全部放倒。不過現在，她的心並沒有放在遊戲上，而是時刻關注著外面的動靜。她了解時軒的個xìng，知道他一定會來跟自己道歉的。也因此，她只是把門關上，卻並沒有上鎖。

「怎麼還不來啊……」

她等得有點兒急了，心想會不會是這一次自己太過分，真的把他給氣著了？她剛剛打算把門打開，看看外面男友的動靜，但就在這時，她卻突然聽見門邊傳來響動。

「吱呀——」

這是門被緩緩打開的聲音。韓月生頓時心裡有了底，她打定主意不去往門口看，裝作對男友毫不在意的樣子。但事實上，她的眼睛卻是悄悄往那邊一瞥——

「噗！」

韓月生差點笑了出來。

時軒趴在地上，面孔朝下，扭動著身體從門口向著床邊爬來。那副謙卑的姿態，就彷彿把韓月生當成了一個高高在上的女王，連看她一眼都不敢。

韓月生頓時就恢復了好心情。她知道男友一定是用這招來逗她開心，還算是挺新奇的想法，至少韓月生確實被他逗笑了。她想了想，男友平時對自己確實挺好的，這兩周沒見自己，也有他的苦衷，還是不要太難為他了。

「你起來。」韓月生笑著說，「嗯……念在你按時到達的份上，這一次就原諒你，還不快起來？」

但是時軒並沒有理會。他仍然用手扒拉著地面，向著韓月生的腳邊爬動著，身上原本整潔的衣服被他弄得皺皺巴巴，但是他毫不在意。

「喂，時軒……」

韓月生的聲音停住了。她突然感覺到了一絲不對。

時軒的身體抽搐著，扭動著，就彷彿沒有骨頭一般！他那露在外面的手背顯出慘白的顏sè，就連骨頭都要凸出來了！他的頭左右甩動著，就像是一個磕了葯的人，而現在，他的一隻手就要抓到韓月生的腳踝了！

「時軒！」

韓月生打了個激靈，她急忙叫了一聲。似乎是對這叫聲起了反應，時軒的身體突然停住了。

不等韓月生鬆一口氣，只聽得一個嘶啞的聲音從地上時軒的嘴裡發出來，說的正是：

「你覺得……我美嗎？」

韓月生倒抽了一口冷氣。

「時軒，你怎麼了，生病了嗎？」

她顫抖著伸出一隻手，想要去抬起時軒的下巴，但是——

下一瞬，那張可怖的面孔驟然面對著韓月生的臉龐，與此同時，一隻冰冷的手抓住了她的腳腕！

「……什麼？總算吃好了？行，我這就去。」

廚房裡面，小胖子韓雨生總算接到了同學的電話，約他一起去網。小胖子平時沒有別的娛樂，吃、玩、睡便是他的人生三大樂事。雖然姐姐總說，他已經是個高三生了，應該有自知之明才行，但是韓雨生從來都不會聽。

「姐姐，我出去玩了啊！」

韓雨生跑到姐姐的卧室門口，喊了一嗓子，卻突然發現自己來的不是時候。姐姐和姐夫兩人正互相依靠著，坐在床邊，背對著他，看著那邊窗外的景sè呢。

韓月生並沒有理睬他。小胖子卻也不在意，他嘿嘿笑了兩聲，說道：「對嘛，不要吵架，你們馬上就要結婚了，好好親熱該多好，嘿嘿……」

仍然沒有任何回應，姐姐的卧室裡面一片寂靜。

小胖子皺了皺眉頭，他突然感覺有些不安，這種異樣的靜謐讓他渾身發毛。他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說道：「姐姐？姐夫？你們好歹應個聲啊。不會睡著了？」

韓雨生逐漸靠近床邊，離那兩人的背後只有幾步了，但是兩人依然沒有回答他。他不禁伸出手去，想要拍一下姐姐的肩膀，但是——

小胖子的眼睛突然瞪住了。

他看著姐姐和姐夫對面的窗戶玻璃，那上面，正清清楚楚地倒映著兩人現在的樣子！

小胖子的嘴唇顫抖著，他腳下一動，想要向外面退去。但就在這時，那相依而坐的兩人，卻忽然間同時轉過頭來！

兩張扭曲的面孔面對著韓雨生！

「你覺得……我美嗎？」

來自地獄的聲音響起，下一瞬，兩隻僵硬的手臂同時拉住了韓雨生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