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夜永D的早晨
()無論他如何努力,都抓不住從指間溜走的夢中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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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啊——」
夜永咲猛然睜開眼睛,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兩眼就這麼直直地看著頭頂有些髒兮兮的天花板,半天才回過神來。
又是……夢啊……
他最後鬆了一口氣,再次閉上眼睛。雖然後背的襯衫已經被汗水浸濕,弄得他很是不舒服,他也沒有立即想要起來。難得從噩夢之中清醒過來,這片刻的平靜就先讓他享受一下吧。
只是雖然已經清醒,那砰砰跳動的心臟還是沒有立刻歸於平靜。他也依然小口吐著氣,用右手手背擋住閉著的眼睛。窗帘是拉上的,但是外面的陽光卻還是可以透進來,那種被光芒照到眼睛上的感覺也令他討厭。是否該去買個布眼罩呢?他這樣想著。
片刻之後,他那雜亂的思緒終於從大腦中清除出去。他用胳膊肘撐著身體坐了起來,靠在床頭上,目光無神地看著前方。
已經是第多少次做這個夢了呢?
第一次做這樣的夢又是什麼時候了呢?
想不起來……
夜永咲揉了揉自己的額頭。
如果從第一次做噩夢的時候就記錄下來的話,之後就可以知道自己究竟做過幾次夢了吧?可惜的是他並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第一次做噩夢的時候應該也並沒有在意——畢竟誰沒有做過噩夢呢?直到某一天,當他現自己不停地重複著做噩夢的時候,再去回想就已經來不及了。
夢裡的自己……做了什麼來著?
夜永咲用手捂著腦袋回憶著。
……地鐵站……爆炸……女孩……還有一張慘白的臉……
夜永咲渾身打了個哆嗦。
不對……說是「慘白」,但這也只是人體的主觀感覺而已,更何況只是夢中的記憶,並不深刻,也許只是「蒼白」也說不定。但是那張臉……那張臉似乎有什麼十分值得他去在意的地方,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有什麼讓自己感到驚恐的地方……
……想不起來。
夜永咲有些煩躁地抓著自己的頭。
每一次都是這樣。儘管已經做了不少次這樣的夢,但是每一次在他醒來之後,那夢中的記憶都會快地流逝,如同流水一般從他的手上漏了下去,無論如何也抓不住。一開始他還可以回憶起那個女孩的大致樣子,但是現在……他卻只能模模糊糊地記著,似乎夢裡有一個女孩,僅此而已。
夢中的自己究竟做了什麼?為什麼會在地鐵上?地鐵上又生了什麼?等等……真的是在地鐵上嗎?自己是否坐了地鐵?……現在就連這一點,夜永咲也無法確認了。
但奇怪的是,即便夢中的記憶已經支離破碎到了就連殘渣都幾乎無法找到的地步,但夜永咲的感覺卻很清楚——他一直以來都在被這個噩夢所困擾著。是的,儘管想不起來夢的內容,但是他可以確定,這些rì子以來糾纏著他的噩夢絕對是同一個!明明是無法證明的事情,可是他偏偏就是這樣相信著。要說根據什麼的完全沒有,只是這樣一種荒誕的想法。然而,他自己做的夢,還能有誰比他更清楚呢?
夜永咲緩緩地拉開窗帘,看了看屋子外面的景象。廣場那邊晨練的人和買早餐的人都還沒有散去,看樣子今天起床倒是挺早的,而且一點也沒有睏倦的感覺,大概是被嚇得吧。從這種意義上來說,多做點噩夢還是有好處的。
他所租住的這間房子是一幢公寓的一樓,離市中心並不近,不過卻也並不能算是偏遠,只是這幢公寓從外面看上去已經相當的老舊了,不知道會不會作為下一個規劃項目被剷平開。不過那並不是夜永咲現在應該考慮的問題,反正這間房子也不是他的。
他搬進來的時候,這裡除了房東老太太之外,還有一位房客,在這麼一小套公寓房裡面實在是有點擠。只是老太太是個好心人,特意把客廳隔開一半給他做卧室。而他也很感激房東,每天房間的清掃工作都會主動包下,時不時還會給老太太帶些吃喝回來,反正他的工作也算是挺清閑的。因此他和房東以及另一位室友的關係都很不錯。後來老太太那位賺了大錢的商人兒子把老太太接走了,這房子里便只剩下兩個人,再後來,那位室友也搬到別的地方去住了,夜永咲就一個人佔了這間房子。
當然了,對他來說,這整套房子的租金雖然不多,卻也挺讓他吃力的,還好好心的老太太並不缺錢花,也沒有為難他,只讓他繼續交以前的份額就可以。不過若是有新房客入住,他也不能反對。夜永咲自然是千恩萬謝的同意了。只要交一間卧房的租金就可以使用整套公寓房,這種好事情打著燈籠都找不著!他上哪兒去找反對的理由?於是他便心安理得地獨佔著這一套房子,只是每半年才把租金給老太太打過去,水電費什麼的自然是自己去交。他這個人不管做什麼都讓人省心,這大概也是老太太喜歡他的理由吧。
至於他的職業么……若說是「文學家」那也實在有些自誇的嫌疑,而且範圍也太過寬泛,事實上他的工作也就是向雜誌社供稿而已。比起作家,他倒更認為自己只能算個寫手,寫出一些故事來賺取生活費,這就是他的工作。
一開始,他的工作……不,那個時候應該還只能算是求職,他並不在網路上表作品,而是向一些雜誌社寄去自己的文章。他最喜歡的就是靈異作品,然而他的作品卻又不和一般的靈異恐怖作品一樣,充滿了厲鬼殺人、冤魂索命之類的情節,他更喜歡寫一些讓靈異與現實相交融的作品,如同蒲松齡先生的《聊齋志異》。
雖然是出於興趣才走上這條路,但是做寫手的rì子是很苦的,尤其是在沒寫出名氣來之前。夜永咲那時投稿多數都被退回,只是他一直都沒有放棄,漸漸地寫出了一些味道,不過即便是這樣,也還是就連生活費都需要家裡資助。也正因為如此,當他某一天收到【九州】雜誌社的通知,希望聘請他成為專職供稿人的時候,他甚至懷疑那是不是一次惡作劇。
【九州】即便在程都這樣的大城市中也可算是一家排的上名的雜誌社了,其中心刊物就是與雜誌社同名的《九州》,上面可說是什麼都有。從國際新聞、軍事理論到鄉間雜談、旅行指導,幾乎是把所有能收錄的東西都收了進去。其衍生刊物還有《九州漫畫》、《九州科技》、《九州娛樂》、《九州影視》等等。而夜永咲供稿的則是周刊《九州異聞》,上面收錄的都是些奇談怪事,真實的也有,編纂的也有,總而言之就是一本靈異雜誌。
但是夜永咲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有一天被【九州】錄用,起先他還並不相信,但還是抱著萬一的希望打去了電話,結果在被證實自己果然被錄用的一刻,他簡直欣喜若狂!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他從此以後至少有一份正經工作了!雖然不是鐵飯碗,但在現代社會中,有人給你工資就知足吧你!
從此以後,夜永咲就過上了自給自足的生活,每周向雜誌社一些故事,大概一到三篇不等。畢竟好故事不是每天都能想得到的,有靈感的時候一次xìng洋洋洒洒不知疲倦打一夜都可以,頭腦空空的時候憋死了也想不出來。還好,夜永咲還是挺有創造力的,這份工作至少能讓他生活不愁了。而且,前幾天雜誌社那邊的主編先生給他通了電話,說要在雜誌中增加一個欄目,問他有沒有興趣來做一個編輯,夜永咲自然是滿口答應!面談時間就定在這個周rì下午了。
夜永咲的筆名也就是他的本名,雖然這給他帶來了不少麻煩。有很多人——包括幾乎所有教過他的中文老師——都曾管他叫做「夜永關」,後來,他就已經習慣在老師看著花名冊讀到「夜永……這念什麼?」的時候就在同學們的笑聲中默默站起來了。
不過他還是很喜歡父親給自己取的名字,儘管他並不知道父親當時為什麼要這麼起名。當然了,他也有自己的理解。一來,「咲」通「笑」,可以解釋為父親希望他永遠開心快樂;二來,「咲」可拆為「口」和「關」,可能也有希望他少說話多做事的含義。
不過不管怎麼說,眼下這種總做噩夢的情況可讓他笑不出來。他猶豫了一下,把窗帘全部拉開,現在已經沒有睡意,乾脆就起床了吧。至於噩夢的事情……改天去找個心理醫生看一下好了,也可能只是自己靈異小說寫多了,所謂rì有所思,夜有所夢嘛。夜永咲的小說中也經常出現噩夢纏身的情況,對此他有些擔心,卻也並沒有太過在意。
昨天打的那篇文章馬上就可以收尾了,乾脆一鼓作氣拿下它吧。
夜永咲伸了個懶腰,這樣想著。
然而一直看著窗戶外面的他並沒有注意到,在他敞開的房門外面,一個長披肩的人影悄悄地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