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分支與預示

回憶里，她有過很多次狩獵。

以森林、雪原、戰場、古堡為狩獵場。

以野獸、兔子、敵人、老鼠為獵物。

黑點竄出樹叢，憑藉極快的速度躲開身後的追捕者。

瞄準鏡的十字中心點對準黑點請進路線的上方，食指逐漸收攏。

一是野獸昂貴的皮草。

二是兔子鮮美的肉質。

三是你死我活的廝殺。

點燃的炸彈被一顆顆擲入血魔龜縮的洞穴內。

要麼衝出洞穴拚死一搏，要麼慘死在破片或衝擊波手裡。

持續性捕殺看不到盡頭。

她得揮舞匕首撕碎眼前充滿尖牙和惡臭氣味的大嘴。

運用刺刀扎穿厚實的肌肉，迫使其強勁的心臟停止跳動。

子彈的彈殼是個不錯的收集品。

鮮紅的毛巾浸入液態歌珂克和水的混合物里，顏色似乎比上一秒還要更深了一些。

水盆倒映著潔白的臉龐，可那不是她的。

她只能用力且仔細地擦拭面容，讓臉上殘留的血液儘可能少些。

廝殺的時刻停留在過去，現在是喘息時刻。

風餐露宿，苦中作樂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她與傭兵們圍坐在火堆旁享用晚餐。

除了一些水果以外，唯有隨身攜帶的肉罐頭是晚餐不可多得的美味。

疲憊令人沒法愉快的交談，大多數人都在想方設法的安穩入睡，只有艾米雅和諾麗娜還醒著。

「現在離完成任務還剩下一條漏網之魚，算上趕路的時間，我們的空餘時間還很充裕。」

諾麗娜劃掉了十三個目標圖案，並在下面寫上擊殺者的名字。

「我記得塔勒城那邊有一家甜品店挺不錯的，到時候如果有空餘時間，我帶你去。」

「也好。」

艾米雅將精心清理過的彈殼放在毯子旁邊。

「你這是幹嘛？」

「以前的老習慣，每天睡覺的時候放上三顆彈殼，明天只有第四顆子彈才能殺你。」

「我也試試。」

諾麗娜也拿出三顆彈殼，學著艾米雅的樣子放在毯子旁。

伴隨著蟲子的名叫聲，眾人陷入不太安穩的夢鄉。

終於，沒有人能聽到它的歌聲了。

還有一個醒著，是誰？

大量的歌珂克從各處湧出，它並未源自整體，而是短暫失去生命的個體。

誕生並非開始，死亡並非結束。

「同類」的呼喚和哀嚎，就像它最初用歌聲吸引艾米雅一樣。

四肢與五官快速構成，完美複製了「萊莎雅」的外貌，神經和簡易大腦也緊隨其後，還有一把琴弦都是歌珂克製作的吉他。

不一會兒，它的視覺、聽覺、嗅覺和觸覺便能投入正常使用。

它開始行走，進行尋找。

擦肩過的樹葉上留下血紅的液態歌珂克。

潔白的外表下儘是……

簡易海馬體已經能夠連接視覺系統。

「同類」躲藏的位置是今早被不斷投入炸彈的洞穴，可數量有問題。

被清理過的，本不應該有生還的。

它化為晶體歌珂克順風深入其中。

沒有人會清洗的鮮血和黑暗隱藏所有的線索。

進一步進行胡亂地摸索。

石頭的縫隙之中機械按鈕非常明顯。

洞穴深處的平地上機械門平移拉開，「同伴」與它的距離在拉近。

循著血跡，推開一個個空暗門。

心裡的期望如普通人般被無限放大，直到那具倒在隧道盡頭的殘骸。

殘骸指向最深處半掩著的暗門。

晶體重塑，併發出不斷延遲的呼氣凸顯緊張。

身著西裝渾身漆黑的歌珂克個體打翻數個箱子，尋找隱藏其中的真相。

「不必緊張，Z—99。」

「你是誰？Z—99又是誰？」

「我是D—05，既是你的兄弟，也是你的姊妹；Z—99是你的名字。」

它跨過殘骸，邁入危險。

D—05埋頭苦尋，不願搭理。

「你在尋找什麼？」

「尋找我們的起源和真相，可我隱約你應該知道些什麼。」

D—05轉身正對Z—99。

「你的海馬體和腦細胞很誘人。」

恐懼迫使它在後退。

D—05的雙手快速增長，撲向並掐住落荒而逃的白衣少女。

肆意摔打幾次后，儘管殘存的歌珂克還在努力維持原型，但已有一部分開始脫落。

修長的手指梳理輕柔的頭髮，撫摸帶著裂縫的額頭。

「讀取細胞太費勁了，讓我慢慢的吸收你吧。」

掐著脖子的手力道持續增加，想擰斷勁椎。

砰——

子彈擊碎了D—05的左肩關節。

一顆炸彈在它的身邊爆開，右手掌也被切下，到手的鴨子飛了。

「不管你是誰，都別想傷害萊莎雅！」

D—05有幾分惱怒，待到炸碎的碎片重新聚攏時，兇狠的眼神緊盯著將白衣少女護在身後的艾米雅。

「α—01！」

緊接著它臉上憤怒的表情瞬間萎了。

顯然相較於來者手裡的槍，它更畏懼來者。

「你怎麼還活著！」

貼緊牆壁，有時是為保護脆弱的後背。

「誰？我？」

「六年前，你不應該……」

並不是在場的所有人都心思聽它喋喋不休。

「待會兒，一有機會你就先跑。」

「你怎麼辦？」

艾米雅抓著白衣少女的手臂，緩緩移動到背對出口的方向。

「我的身體還可以再生，但你的身體……」

「那也罷，正好殺了你，給那個混蛋下馬威！」

一股涼意瞬間從腳尖竄到頭頂，讓艾米雅不寒而慄。

她用力推開白衣少女，側身躲過飛馳而過的晶體錐。

腳底下踩著的土壤被蔓延的凝固狀歌珂克所覆蓋。

「快點走！」

白衣少女從地上爬起來，跑向遠方。

漸漸的，一面黑色晶體升起，割斷艾米雅望著白衣少女的視線。

「不用擔心，我會讓你們再次重逢，前提是你們都要被我吞噬。」

「想得美。」

數顆子彈打到D—05的身上。

僅僅只是微微一顫，多了幾個窟窿對它似乎並不大。

艾米雅扔掉步槍，拔出刺刀和匕首。

黑色晶體里，她的虛像逐漸被黑暗吞噬。

地上的歌珂克化作糊狀物緩緩升起，變成一件黑色斗篷，將D—05包裹起來，形成一個大繭。

鏡子上突然出現幾道裂縫，與繭在同一時刻破碎。

此時的D—05身著黑袍，手持巨鐮，四個觸手盤旋在它的周圍形成一道牢不可破的防線。

巨鐮向前啄去。

在攻擊即將抵達時，艾米雅向後退一步，輕鬆躲過攻擊，緊接著揮舞匕首切斷D—05的手臂。

輕微傷害毫無作用。

四隻觸手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一樣迅速直撲艾米雅的心臟。

精準的預判幾乎沒有躲閃的餘地。

別無他法，她甩出匕首。

糊狀歌珂克不斷聚集到D—05身前組成一道屏障，替它擋下了這一擊。

失去引導的觸手偏離原軌。

艾米雅抓住一隻擦身而過的觸手將其捏碎。

緩過來的D—05引導更多觸手對艾米雅的行動進行阻礙，而它進一步發起進攻。

僅僅過去十多秒，艾米雅身上便到處都是傷。

她只能依靠不斷後退，減少傷口增加的速度和嚴重程度。

接連重擊之下，刺刀斷成兩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