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在海城時因為顧行川的態度，加上幾人最後還一起吃了頓飯，讓趙津渡覺得自己或許並不是毫無機會可言，於是也回了京市。

剛在家沒兩天他便忍不住地想要去顧家，中途想了下，趙津渡又把江照人拉上了。

如此，就造成了此時兩方人相對的場面。

看著站在顧行川身旁的秦為君，趙津渡剛剛建立起來的信心再度垮塌。

他想到了上次自己看到的那個吻，再結合兩人一起從車上下來的畫面，趙津渡又有些懷疑了，這兩個人的關係……

江照人視線在顧行川身上逡巡了一刻，繼而極快地收回了目光。而秦為君同樣看到二人，末了轉向顧行川。

對面兩人是那天行川母親生日宴會時出現過的，對此，他還有些許印象。

然而令秦為君十分敏銳的是，他們看著行川時的眼神幾乎瞬間就讓他明白，這兩個人對行川的感情絕不一般。

秦為君下意識忽略掉了旁邊那個，見顧行川沒什麼特殊的神色波動，遂又望向對面，目光一瞬便與江照人的視線相對，似是在對方眼底看清了一絲稍縱即逝的渴念。

這個人……

江照人同他回視，右眼鏡片后的眸光微閃。

氣氛有些詭異的安靜。

顧行川皺了下眉，正想打破這份詭異氣氛。

恰在這時張管家聽大門處的傭人說二少回來了，於是走出院子候著，結果等了半晌不見人只得來門口看看，「二少。」

張管家的出現倏然打破了即將凝滯的氛圍。

此時他又看到另外三人，忙不迭招呼過去，"秦先生，津渡少爺、照人少爺。"

除了秦為君，趙津渡和江照人父輩同顧家有些淵源，故稱''''少爺''''。

眼下臨近晚飯時間，顧行川不知該說點什麼，遂沒話找話同張管家問了句，「張叔，大哥回來了沒有？」

張管家並未多想，道：「回二少，大少剛到家不久，這會正在客廳檢查三少今日的複習進度。」聽到這話，顧行川彷彿能看到顧蠢愁眉苦臉的模樣，竟覺得眼前的場面也不如何了。

「進去用過晚飯再走吧，」顧行川思索片刻偏頭去看秦為君，嗓音清淡，」謝謝你送我回家。」

若說本來秦為君最開始的打算是把人送回家就走，那麼現在他在聞見顧行川這句后便毫不猶豫地點頭，「也好。」

那邊，趙津渡和江照人同樣往顧家走去。

水

但與江照人的不緊不慢相比。

趙津渡的腦子裡則已經亂成了一團，望著前方相攜的兩人，他不可避免地再次猜測起了二人是不是已經在一起了，而在此之前又是一起去了哪裡。

然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客廳到了。

程嵐瞧見幾人進來先是驚訝，「津渡，照人來玩啦。」

最後，程崗又朝站在顧行川旁邊的秦為君看去，眼中噙著點戲謔的笑，"我說怎麼吃完飯就出去了，原來去找小秦了。」

之前她還覺得小川對秦為君沒什麼意思。

但人家早上才剛走，下午兩個人又一塊回家了……程嵐心中暗自搖頭，看來還是她不夠了解這個兒子，今後得再多努努力拉近他們母子之間的感情才是。

顧行川有心想解釋一句，在餘光驀地瞥見趙津渡望過來的視線時頓住，選擇沉默。趙津渡卻是怔了下，亦愈發肯定了心中的猜測，苦澀感瞬間蔓延。

江照人則略一側目看了眼顧行川，他的視線過分內斂，沒有引起後者的注意，反而是一直關注他的秦為君覺察到了，眉頭逐漸擰起。

顧墨撇了撇幾個弟弟。

一個顧言要出國需要安排人保護，一個顧鑫高考在即仍不老實，原以為最省心的那個，卻總是招人惦記。

思及此，顧墨捏了捏眉心，"媽，既然小川都回來了，那就開始用晚飯吧，爸今天在王叔那裡，估計要晚飯後才回。"

程嵐點點頭，「好，津渡、照人啊，一起吃完晚飯再聊，今天不如就住在這裡別回去了。」

趙津渡打算對她露出個笑，可心裡泛著苦，臉上的皮肉也緊繃得厲害，根本笑不出來，少頃才緩緩道了句：「好……」

一行人往餐廳走去，程嵐又去看江照人，「照人呢？也別回去了吧。」

江照人微微頷首，唇邊笑意輕淺，"那就謝謝程姨了。"

程嵐擺手，又去看後面的顧行川和秦為君，到底是沒過去插話。

而顧墨正帶著一臉哀怨的顧鑫和顧言走在最後。

顧墨："馬上就要高考了，該怎麼做還用我教你？"

顧鑫癟嘴，"學了這麼久，我想放鬆放鬆嘛，而且大哥你看，三哥就要出國了，我這不是想多跟三哥相處相處嘛。"

顧墨看了眼顧鑫，後者連忙閉上嘴。

與此同時，顧言往旁邊靠了靠，試圖跟顧鑫拉遠距離，忽然又想起二哥在家，他剛準備走到顧行川身邊就看到了另一側的秦為君，顧言頓下腳步。

這些日子秦為君天天來顧家，顧言都忍不住感嘆，這位秦少是真的喜歡他二哥。

正想著，顧言忽地瞥見自己大哥掃了眼秦為君的背影，神色並不是很好看。突然就明白什麼的顧言恍然——大哥不喜歡秦為君。

何止是不喜歡，顧墨甚至不希望對方再出現在顧家。他好不容易才找回來的弟弟，哪能輕易讓旁人拐跑。

不過秦為君到底沒有做出什麼太過越界的行為，將分寸把握得極好，這也讓顧墨對秦為君除了關於對方喜歡自家弟弟這點有些許不滿后，找不出他的其他錯處，連趕人都沒有理由。

*

眾人走到餐廳，顧行川左邊的位置首先就被顧鑫後來居上佔住，右邊則被顧言很快跟上。兩人這架勢看得程嵐笑起來，「這麼大的餐桌還不夠你們坐，非得擠你們二哥身邊。」

顧鑫抬了抬下巴，表情得意，"二哥身邊香！"顧言睨他一眼，又同程嵐道：「我也想坐二哥旁邊。」

程嵐笑笑，對幾個孩子能夠如此親近感到欣慰極了。

顧墨也欣慰極了，對於顧鑫喜歡黏著顧行川這點前所未有的滿意，現在就只剩下顧行川對面的位置。

原本應該坐在程崗下首的顧墨拾步便準備坐到顧行川對面，卻不料在他看向顧鑫幾人時，位置早就被人佔住了。

江照人見他看來，同他略一頷首。

顧家餐廳里的桌子是一張長方形的長桌，顧墨坐到了程崗下首的位置，看到是江照人坐在那裡他倒是沒太糾結。

秦為君最後坐在與顧墨相對的地方。

張管家等菜上齊后便讓傭人全都到了一旁候著，一般情況下，主人家用餐他們待菜上齊也能到下面去用，但今天有客人在，需要有人侍候。

待他將紅酒開好置於桌上，張管家忽聽有人叫他，「照人少爺。」

江照人同他笑了下，清越的聲線舒緩，透著從容與優雅，"麻煩把這個放那邊。"

聞言，張管家看了看在江照人面前的那道菜，以為是他不喜，於是過去把東西挪走，放置的地方恰好是顧行川不遠的位置。

顧行川頓了下。

那道被放置到自己這邊來的是———魚。

猛烈的熟悉感湧上心頭，叫顧行川驀地抬頭便看向了對面坐著的江照人，後者正微微垂首用餐並未看他。

另一邊，秦為君突然側目，看一眼正慢條斯理進食的江照人，置於桌上的左手輕輕點了點桌面，這是他思索時慣常會做的動作。

顧行川抿了下唇，開始思考究竟哪裡出了差錯……

江照人給他的感覺，捉摸不透的同時又有幾分似曾相識。

但顧行川卻一時沒能想起到底是為什麼會讓自己生出這樣的熟悉，他盯著那碗濃稠的白色湯汁，鮮美的魚肉包裹其下，令人見之食指大動。

最終，一頓飯顧行川的心思都有些飄忽。

秦為君用完飯後，程嵐提議讓他住下，畢竟剛才飯桌上飲了酒，秦為君笑著推辭，解釋他用餐時就給手底下的人發了消息來接。

末了，秦為君又去看顧行川，「能送送我嗎？」話音一落，顧墨皺眉，但還不等他開口，顧行川已經答應了。

顧行川送著秦為君離開，剛走出院子，秦為君就扣住了他的手腕，許是喝了點酒，他的嗓音難得含了幾分撩/人的性/感，細聽之下略帶沙啞，"就到這吧。"

「你。」顧行川掀起眼帘直視秦為君，對方也在看他，對視一秒，顧行川介面，」回去好好休息。」

秦為君頓了下，鬆手，「好。」

顧行川：「那我先進去了。」

剛轉身，顧行川就聽到身後的秦為君叫了他一聲，「行川。」

顧行川腳下微頓，正待繼續往裡走去，又是一聲。"。"

這是他在第四個世界時打職業的id，顧行川身子微微一頓。

秦為君看著他，眼底印著顧行川的背影。「我走了。」

顧行川回過身：「好。」

★

送走秦為君，顧行川便回了客廳，今天他在顧家休息，這次亦不用華野發消息過來催，吃飯前顧行川就給他留了消息，說自己今天不回去。

華野雖想跟他一起，但也不能強行把人叫回，只得道明天一定要回家。

顧行川沒回復，華野又給他一連發了數十條消息，顧行川這才回復了他個"好''''。收到回復的華野方才罷休。

明明是自己的公寓，卻被這人霸佔，顧行川深覺自己當初把人引進家門這個決定實在欠缺考慮。

他明知道華野的性格。一旦黏上，他就休想甩開。

事已至此，顧行川不能再多想。越想越後悔。

直至到了客廳，看見正和程崗交談的趙津渡，顧行川視線下意識瞥向旁邊。江照人與他對視。

顧行川站在客廳外，此刻月亮已經升起，銀白的月光從他身後映入客廳，照在他的身上，顧行川望著江照人，半晌唇瓣動了動。

未等顧行川說什麼，沙發上捧著手機的顧鑫眼尖看到他回來，"二哥！來打遊戲。"顧墨這會已經回書房處理郵件去了，顧鑫膽子便大了不少。

顧行川無奈，朝他走過去，「你詩背完了？」顧鑫呲了呲牙，深覺二哥被大哥傳染了。

然就在這時，旁邊也伸出一隻手，顧言正拿著本書遞給顧行川。

顧鑫臉色登時一垮，「媽！二哥三哥合夥欺負我。」程嵐笑彎了眼，沒理會。

顧鑫差點哭出聲。顧言也跟著笑。

顧行川坐到另一邊的沙發上，不多時就見江照人出了客廳朝外走去。

見狀，顧行川又坐了一會。沒有看到江照人回來。

顧行川心間微動。須臾，他也跟著起身。

離開客廳后，顧行川隨意選了個方向朝著小院走去。

借著路燈的暖黃燈暈與皎白月光，顧行川踩著石子路，一直走到花園見到不遠處的高台之上，一道頎長的人影正立在那裡。

是江照人。

顧行川怔了怔。

他看著前方那個被空中灑下的月光鍍上一層銀邊的身影，熟悉感更為濃重，隱隱約約有個答案呼之欲出。

江照人似發現了他，視線朝他掃下。

很快，江照人從高台上下來，而後一步一步，朝著顧行川靠近。

顧行川心跳忽地漏掉一拍。

在江照人於他身前停下腳步時，顧行川好像聽到心臟跳動的聲音。

「喜歡秦為君那樣的？」江照人問他。

他的語氣又緩又慢，像是羽毛輕輕在心尖掠過，毫無存在感。卻又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迹。

顧行川眼睫微.顫。

下一刻，他啟唇，緩緩叫出了一個名字。

「弗蘭多萊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