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這狀不能告
一張桌、一盞燈、一支筆、一個王爺、一個奇迹。
坐慣了高椅的李琰並不太習慣席地而坐，總覺得寫字的時候腰有些直不起來，時間一長腰部便酸疼不已，倒是手中的毛筆用的比較流暢，畢竟自己也是練過幾年書法的人，筆鋒雖然鈍了些，但用來寫數字還是能糊弄過去的。
「王爺，這裡這麼多的賬冊，你要查到何年何月呀？」看到李琰的動作果然是要查賬，高力士不禁傻了眼。
「誰說我要每一項都查了？」李琰隨手拿過一本賬冊翻了翻，抬頭問道：「力士可曾字？」
高力士連忙點頭：「奴婢年幼時倒是認過幾個字。」
「那就好。」李琰翻找了一下，將封面寫有『出』字的賬冊盡數交與高力士，淡淡道：「把裡面寫有羊肉的條目全都給本王找出來。」
高力士心中隱隱明白李琰的想法，雖還有疑惑，手上的動作卻快了許多，將寫有羊肉的條目一一找了出來。
趁這功夫，李琰也沒有閑著，自己打開進項的賬冊，將這個月採買的羊肉一一記錄下來。
自己想好了，張屹不怕自己查，就是覺得這賬冊里的條目這麼多，若是自己一一查下去的話，沒個十天半月都不會查完，他若沒想到，自己才懶得計算那些雞毛蒜皮的小項，自己只盯住羊肉一項去查，就不信他露不出馬腳來。
就算是單查一項，高力士也整整忙活了一個多時辰，總算是把賬冊中帶有羊肉的部分挑了出來，當他捂著酸疼的腰直起身時，一眼瞥見李琰正在紙上畫著一些奇怪的符號，他畫得是如此之快，就像這些符號早已經烙印在他心裡一樣。
心中疑惑雖重，但高力士卻並不敢打擾李琰，自己默默地守在一旁，直到又過了一會，李琰終於放下筆，這才湊了過去，輕聲道：「王爺，賬冊裡帶羊肉的條目奴婢全都找出來了。」
「哦？這麼快？」這付身體的狀態可謂糟糕之極，只是坐了這麼會的功夫就已經累得腰酸腿疼，李琰稍稍活動了一下身體，按照高力士在賬冊中做的標籤，將上面的數字抄錄了下來。
比起剛剛，抄錄的速度自然快了許多，不大會的功夫李琰便將賬冊中的數字盡數抄錄到幾張空白的紙上，直到這時，高力士才好奇地問道：「王爺，奴婢斗膽問一嘴，你畫的這是哪家的符籙？」
李琰不由啞然失笑，笑著解釋道：「這可不是什麼符籙，這東西叫做阿拉伯數字，現在講給你也記不住，等以後有機會我一定告訴你。」
雖然聽不懂這阿拉伯數字代表著什麼意思，但從李琰的話里明顯已經把自己當成了自己人，高力士心裡自然高興許多。
對賬容易得很，只需要將『進』『出』兩項各自加起來，然後進行比對，基本就八九不離十。
在李琰看來，若是光祿寺的這些人想貪腐，像羊肉這種價高的食物是最容易下手的，所以自己直接便選擇了羊肉。
可當他把兩邊的賬目全部加在一起之後，自己赫然發現兩邊的數字居然相差不是很多，雖然不能算是一模一樣，但這種損耗簡直可以忽略不計。
看到李琰盯著眼前的數字好久，高力士試探地問道：「王爺，可找出問題了？」
緩緩搖了搖頭，李琰苦笑道：「沒想到呀沒想到，這兩份賬目居然相差無幾，按理說不應該呀，難道宮裡一天要消耗幾十隻羊不成？」
「幾十隻已經不多了。」高力士輕聲道：「他們敢在王爺你身上省，那是因為……」
說到這，高力士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到了嘴邊的話突然又咽了回去，正想糊弄過去，誰料李琰眉頭一皺，沉聲道：「因為什麼？」
「嗯……」高力士猶豫了一下，低聲道：「不是奴婢不與王爺講，這裡實在不是說話的地，王爺要想知道，咱們一會回府，奴婢再細細與你說來。」
「那好。」李琰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難道這宮裡每天都要消耗幾十隻羊不成？」
「王爺，如今宮裡的事奴婢知道得不多，但奴婢在大周剛入宮那會，每天宮裡可都要宰殺數百隻羊的。」
光是一間皇宮就要消耗數百隻羊？
李琰心中不由一陣砸舌，再看手中這些數字，倒不覺得有多麼的誇張了，心有不甘道：「難道這光祿寺真的這麼乾淨？」
「怎麼會。」高力士低聲道：「王爺不知，這羊肉在宮中消耗巨大，盯著它的人也最多，未必有人敢在這上面動手腳，但那些小來小去的，像雞蛋、香辛料這些多報一點少報一點絕不會有人發現的。」
聽高力士這麼一說，李琰似乎也反應過來，隨手拿過一本賬冊翻了翻，果然從裡面看到最多的並不是羊肉這種值錢物，而是調料。
這一回，李琰甚至都不會去看『出』賬，只是將『入』賬中的香辛料統計出一個大概的數目，當他算出最後的總數時，就連見多識廣的他也不禁被這堪稱天文般的數字給嚇到了。
「他們好大的膽子。」李琰的表情愈發的嚴肅，就連拳頭也不禁攥了起來，這些蛀蟲的膽子也太大了，光是自己算出來的這些香辛料，若是全部用來給羊肉去腥，怕是一斤羊肉最少要用一百斤香辛料，也未必能用完。
一斤香辛料雖然沒多少錢，可若是幾百、幾千、幾萬斤的香辛料呢？
越想李琰心中越是氣憤，大手猛的一拍桌子，沉聲喝道：「高力士，拿著這些賬冊跟我去見皇兄，將這些蛀蟲盡數繩之以法。」
李琰說完，自己就要往外走，誰料眼角的余光中卻發現一向聽話的高力士居然一動沒動，自己頓時奇怪地扭過頭，疑惑道：「高力士，你為何不動？」m.
高力士的臉上閃過一絲複雜之色，嘴唇微微顫抖著，突然朝著李琰跪了下來，一字一句道：「王爺，這狀咱們不能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