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思量
高遠嘟著嘴,輕聲叫道:「蓮蓮,她叫蓮蓮!」
「咳咳!」高瞻輕咳了兩聲,「蘭心,取自蘭質蕙心!」
孟季夾了一筷子羊肉放進田園園的碗里,然後自己才開始吃起來。
她咬著肉,不滿地看著三人:「芃芃,我是她娘,我說了算!」
「芃草,草也!還是如月好聽!」孩子她爹也有不同見解!
田園園嚴肅的看著三人,「今天咱們必須把孩子的名字搞清楚,要不然以後孩子會混亂的!如月、蓮蓮、芃芃、蘭心,哪有一個孩子叫四個名字的!」
高遠率先搶話:「孟蓮蓮,像蓮花一樣亭亭玉立,多好聽呀!」
田園園擺擺手,咽下嘴裡的肉,「蓮蓮?還愛愛呢!芃芃,像野草一樣繁盛,多有意境!」
高瞻冷笑一聲:「我看你們二人半斤八兩!」
田園園不可置信看著他,手指著高遠:「我和他一個水平?他可是不學無術!」
她可是高材生,正兒八經上過大學的!
高遠夾了一大筷子肉,正要往嘴裡塞,聽到田園園說的話,眼睛瞪的溜圓:「這怎麼可能!我學富五車!哪能是她一個村婦能比的?!」
得,兩人還互相嫌棄!高遠你之前不是還說你園園姐見多識廣嗎!
田園園撂下狠話:「你居然說我,我是村婦?哼哼,好小子,我記得你了!以後咱倆橋歸橋,路歸路!你走你的獨木橋,我走的我的陽關道!」
「你先說不學無術的!我也很生氣!」高遠氣鼓鼓的把肉塞進嘴巴里,盯著她狠狠地咀嚼嘴裡的肉,好像吃的是田園園的肉。
「小孩就是小孩!」
其他倆人笑著看兩人鬥嘴,明明都是當娘的人了,還像個小孩一樣斤斤計較打嘴仗。
孟季埋頭吃肉,心裡覺得他倆取的名字,真心不如自己取的如月好聽!
高瞻亦是如此。
其實是這四人太自以為是的說,都想讓孩子叫自己取的名字,結果誰也說服不了誰,於是四人決定還是各叫各的!
田園園無奈,她可是當娘的,連孟季也不聽她的,這個老公太難帶呢!
孟季也很苦惱,他可是孩子的爹,這幾人都不把他回事,尤其是他媳婦非要跟他對著干,這個娘子太固執了!不行,他要振夫綱!
倒霉的孩子,誰讓你碰到固執己見的長輩呢!
田園園夾著肉吃的香,吃完碗里的肉后,正要再夾一塊肉時,就被高瞻擋了下來。
「羊肉發物,不宜多吃!」說完,他自己夾了一筷子。
「……既然不讓吃,為什麼讓我過來?還讓我吃了兩口?」
「適量,剛才你已經吃了不少。」
「可是我沒吃飽啊!」
高瞻眉頭一皺:「我是大夫你是大夫?羊肉味甘性熱易上火,而你體虛內熱,多食易積食,可多吃些白菜和蘿蔔!」
田園園攪了攪碗里的蘸料,鍋里咕嘟嘟冒著熱氣,新鮮的羊肉散發著肉香,許久不見大葷,她那是饞的很,看著旁邊的高遠大快朵頤,直咽口水,然後向孟季投去渴望的目光。
孟季夾了一塊蘿蔔放到她碗里,溫聲道:「大夫的話,應當聽的。」
「孟季,我想吃葷腥!」食肉動物田園園看著碗里的肉嘟囔著。
「園園姐,我哥說的對!你還是少吃點肉吧!」
高遠又夾了一塊放進嘴裡,吃的時候嘴巴張的很大,報復的手段很幼稚!
她退而求其次去夾滷肉,「好吧,我吃滷味行了吧!」
高瞻搖搖頭:「禁食寒涼油膩之物,易腹瀉。」
「這也不讓吃,那也不讓吃!高瞻你是故意的吧!」田園園夾著蘿蔔,臉皺成了苦瓜,不讓吃你做什麼火鍋啊,「嗐,我怎麼覺得你針對我啊!白菜有什麼好吃的!」
這時孟季突然放下碗,高遠還以為他要動手嚇得一個激靈,身邊的哥哥也是虎軀一震。
然而人家起身走到灶台前,接著從菜筐里拿出三個雞蛋,一一打進碗里,唰唰兩下打散,撒了些鹽巴,摘下牆上的竹蓖放進大禍中,隨後將碗放上去,蓋好鍋蓋,動作熟練利落,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
田園園流出兩條寬麵條,原來他給自己蒸雞蛋羹,只能說誰的老婆誰疼!
高遠拍了拍小胸口,嚇死俺了!
高瞻也悄咪咪的鬆了一口氣,嚇死人了!
田園園疑惑的看著兩人,兩人可不敢說被孟季嚇到了,他們還是要面子的,連忙埋頭扒飯。
事情雖小,孟季還是用自己的方式關心著她,他的好不在嘴上,總是默默的,不動聲色的。
有時候,田園園覺得孟季對自己關心不夠也不多,更沒有夢寐以求甜甜蜜蜜的戀愛,更多的時候像是結婚多年的哥們,搭夥過日子的合作夥伴。
可有的時候也很甜的,突如其來,像修成不可描述的簪子,像不顧一切來救自己,像今天的雞蛋羹,孟季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愛著她啊……笨拙的愛。
田園園也理解,其實她也是這樣的孩子,想對一個人好,卻覺得無從下手,因為一個不被愛過的孩子,是不知道怎麼去愛人。
她有對重男輕女的父母,在成長的路上給予的愛不多,甚至少的可憐,等長大后只要別人對自己好一點,便對她掏心掏肺,以至於在工作上吃了很多虧,跌跌撞撞幾年後,終於在傷痕纍纍中學會用保護了自己!
她做事絕,說話不饒人,厚臉皮,不過是在保護自己柔軟易受傷的心。
而孟季自小父母雙亡,孟星惟只比他大五歲,自己也是個孩子,給予他的愛自然也就有限,一個情感缺失的孩子,長大后,愛人的能力比常人更薄弱些。
兩個缺愛的人在一起,註定不會愛的轟轟烈烈,而是默默無聞,一邊被愛,一邊去愛,日子很長,總有學會的時候。
田園園臉上忽然熱了起來,柔和的燭火里紅的像是蘋果,她把冰冷的手放在臉上,給它降降溫。
高遠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頭次見她臉紅了,不由地多看了兩眼。但他還是個十六歲的少年,還沒開竅自然不明白怎麼回事,繼續夾肉涮肉吃。
而他的哥哥高瞻,發現田園園的微笑多了起來,眉眼間也有了幾分小女兒溫柔,一絲淡淡的苦味從嘴裡蔓延開。
田園園在他面前永遠大大咧咧,隨心所欲,根本沒有女人該有的矜持,想來沒把他當做一個男人來看,而是朋友兄弟…
「你每天城裡城外的跑,辛苦了!」田園園給孟季夾了一大筷子肉,少說有四片。
「你與孩子在這兒,何談辛苦。」
夫婦倆相視一笑,頓時冒出了粉紅色的泡泡。
正胃口大開的高遠,不知為何突然覺得沒了胃口。
因為吃了狗糧呀!
大雪一連下了三天,第四天才放晴。這幾日路上積雪厚,孟季回大營后便一直不曾回來,中間宋百年送了回銀子。
從他嘴裡得知,波托的老皇帝死了,新皇即位,按照慣例新皇會在當年春節進京朝貢,宗主國頒布冊封詔書與金印,這樣新皇才能名正言順的登基。
此時波托新皇及護衛使團,正在西北大營整休,不日上京,故而一軍之長的孟季不便離開。
雖說孟季不來看她們娘倆,但是田園園身體一天比一天強,還是年輕身體好恢復的快,當日一腳踏進鬼門關,然,不到兩個月恢復的差不多,又是活蹦亂跳的一條好女子了!
於是小紅與小翠再照顧了半個月,回了城守府。
她們走後,田園園也沒有買人或是請女使,一來可心的人不好找,二來孟季經常回來不方便。
此時已是九月底,西北早已天寒地凍。
鎮遠候府後門門口,停了一輛帶棚馬車和一輛光板馬車。
海川帶著一甲,二甲正在往車上裝要帶去三河城的貨物,吃的、穿的、用的,應有盡有。
海伯指揮著幾人怎麼放,怎麼塞,才能多裝些。
門內,海娘子抱著兩床被子在前面走,後面的青娘和特好一人提著一個大包袱,小晴好和三甲各提著兩個小包袱,一蹦一跳跟在後面。
三甲經常練武,身輕如燕,跳的也比旁人高些,小臉上滿滿地興奮,正激動的和小晴好比劃著什麼。
海娘子走到車前,將手裡的大包袱往兒子面前一遞,「川子,這是我們給少夫人和小姐做的衣服被褥,你們也帶上!」
海川點頭接過幾人的包袱,一一裝了上去,海伯在一旁調整位置,等貨物裝完后,一甲和二甲拿出事先準備好的遮雨布展開,蓋在板車上面,接著海伯與海川用繩子將貨物牢牢的綁住。
這次三河城之行,由海川和三甲跟著往西北送糧的軍隊一起走,先走河道,後走官路,快的話年初就能到三河城,慢也能在正月里到了。
青娘掏出一封信交給了海川,柔柔一笑:「勞煩,海小哥將這封信攪給你家少夫人。」
「不勞煩,怎麼會勞煩呢!」海川接過信,笑的很是殷勤,接著揣進懷裡。
他待要再說什麼,便見孟星惟來了。
「侯爺!」眾人見他來了,紛紛行禮。
孟星惟擺擺手,隨後從衣袖裡也掏出一封信來,「交給少夫人,裡面是我給他們的孩兒取的名字,還有銀票,務必放好。」
「您就放心吧!」海川接了信也塞進懷裡。
海娘子囑咐兒子:「川子,你路上一定小心些,警醒些,別讓人家偷了。」
「娘,您就放心吧!你兒子,武藝高強,走南闖北不在話下!保證貨在人在,貨亡…」
孟星惟眉頭一擰:「貨亡人在,遇事人第一!」
「臭小子,還沒出門呢,就瞎說!」海伯擰了兒子兩下,急聲罵道。
海娘子跺了兩下腳,啐道:「呸呸,小孩子胡說不作數!」
出遠門在即,怎麼能胡說八道呢!
海川齜牙咧嘴的躲開老父親的手,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嘴,「破嘴就愛瞎說!」
孟星惟沖他使了個眼色,海川意會走上前來,兩人走到一邊。
有些話是不能寫信的,隔牆有耳!
而馬車的另一邊,小晴好拿出自己繡的小手帕遞到三甲的面前,圓圓的大眼睛看著跟自己一般高的小男孩。
「這是我給你縫的,送給你!」
三甲拿到手裡一看,手帕一角綉了條狗,不滿地嘟囔起來:「我又不是屬狗的,你綉只狗幹嘛!」
「……」小晴好一把奪了過去,扭頭就走!
「唉,你給我拿走幹嘛?我沒說不要啊!」
她還是頭也不回走了,留下一頭霧水的三甲。
下一秒就聽到海川叫他,慌忙跑了過去,知道要出發了,立時把小晴好拋到腦後。
「保重啊!」
「路上注意安全!」
「早點回來!」
馬車在候府眾人的告別聲中走了,特好見小晴好手裡絞著手帕,低著頭眼淚汪汪,低聲問道:「你不是說給三甲嗎?怎麼,他沒要?」
手帕是小晴好一針一線縫的,手指頭戳了十來個針眼呢!
小晴好淚眼朦朧,委屈巴巴的說:「他說,他說我縫的是只狗……」
「我看看。」特好拿了手帕,細細打量了一下,安慰道:「真沒眼光!咱們小晴好明明縫的是鴛鴦!」
「哇~~~」小晴好蹲下身體,捂住臉哇哇大哭起來。
她明明繡的是桃花……
西北多風,今日又是寒風凜冽的一天。院子里的海棠樹,被寒風刮的簌簌作響,斷裂的枯枝隨風滾來滾去。
田園園圍著炭盆,一針一線縫著她自己褲子上的破洞,可惜手藝不佳,一條奇醜無比的黑腳大蜈蚣躍然其上。
就在昨天她大掃除的時候,不小心劃破了褲子,褲子破一個洞就扔了,實在浪費,有違八榮八恥精神,於是不辭辛苦(不自量力)地縫起褲子。
孩子剛剛喝完奶,躺在床上睡的正熟,紅潤潤的小嘴不時地吧唧兩下。
一個多月的孩子白白嫩嫩的,像是小奶團一樣,可愛的不得了。
不過可惜的是沒有辦滿月酒,孟季想就在三河辦滿月算了,但是田園園堅持回京城辦。嘴上說孩子的叔公不在就辦滿月酒,不尊重親長,其實打算回京城狠狠撈上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