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魔刀沖著烏宰逼近,好事被打斷,他惱怒不已,礙於魔刀來勢洶洶,只得躲避閃到一旁。
沈知遇衣衫凌亂倒在床上,渾身依舊是軟的,沒法動彈,看到魔刀之後,有種莫名的安心讓他不再恐懼。
烏宰雙手化為狐爪,銳利如鐵,與魔刀霎時就過了幾十招,利爪和刀鋒擦出星星火點。
獸類妖族善鍛體,身軀比起人類更得天獨厚,若修鍊至一定境界,堅韌程度和防禦非同一般,在人修眼中,這樣的大妖渾身上下都是可煉製的高階材料,然而也是極難對付降服的一類妖物,輕易不能得手。
而修為高深的人族,在妖物眼中也是至純至靈的補品,血肉滋味更是上等。
數萬年紛亂爭鬥,如今人族與妖族各佔一方地盤,中間空出一片緩衝地帶,私底下如何且不提,表面上互不來往,倒也相安無事幾千年。
魔刀將烏宰從床邊引開,沈知遇試著想撐起身子,但手腕軟綿綿的,沒辦法用上力氣。
他著急離開這裡,於是暗自調息,想化解酒水的藥力,忽然眼前一花,眨眨眼就看到床邊出現個身著白衣玉冠的高挑男人。
他抬眼對上一雙異瞳,只覺無比熟悉,想要靠近對方尋求安慰,心裡一委屈眼淚就在眼眶裡打轉。
殷孽臉色有點白,他面無表情,心中卻窩著一團怒火。
方才他神識附在魔刀上,魔刀闖進來時他就看見沈知遇被一個男人咬了腳趾,眼下倒在床上又是這樣衣衫凌亂的模樣,那團火幾乎是瞬間就竄上靈台,燒得他幾乎控制不住。
「你是誰?」
沈知遇帶著鼻音詢問,又說:「你幫幫我,我動不了。」
見他不認識自己,殷孽臉都黑了,聽見後面的話,想也知道是那隻狐狸搗的鬼,於是脫了自己外衣,拉起沈知遇后粗魯將外袍套上去,一點耐心也無。
沈知遇身體無力,裹著有好聞氣息的衣裳不由自主倒在對方懷裡,心踏實下來。
殷孽雙指併攏,搭在他手腕上略一查探,隨後便為他將酒水從體內逼出來。
沈知遇指尖流出清冽的酒,待藥力一散,力氣終於恢復,隨後眉心一涼,攝住神魂的妖術破解,他眼神清明起來,不再那樣懵懂疑惑。
「夫君。」
認出抱著他的人是殷孽,沈知遇忍不住喊了聲。
「嗯。」殷孽收回點在他眉心的手,罕見回應了一句,之前沈知遇怎麼喊他夫君他都沒放在眼裡。
房間外,魔刀只憑本能揮斬,漸漸落了下風。
「別亂跑,在這裡等著。」殷孽說完就往外面走,抬眸盯著烏宰的眼神十分不善。
「嗯,夫君小心。」沈知遇乖乖點頭,他赤著腳,為難地看一眼被烏宰扔在地上的靴襪,想了想還是沒有穿,和喜服一樣,那靴襪是烏宰變化在他身上的,不是他自己的東西。
「玉佩。」看見殷孽走到門外,他小聲說道:「我的玉佩被搶走了。」
「知道了。」殷孽答應著,神色未變,但心裡又給烏宰記了一筆。
沈知遇玉佩被人搶走是他之前就擔心過的事,這回來龍原古戰場,先是弄丟了人,再是被搶了玉佩,甚至沈知遇差點被拐上床。
宮殿里陰氣亂竄,不少陰魂鬼魄趁亂逃了出去,忠心點兒的大鬼小狐試圖結陣抓住殷孽。
鬼陣還未成,便被手執魔刀的殷孽一刀砍碎,「砰」一聲化為烏有,結陣的狐鬼連慘叫都沒發出,當即就灰飛煙滅。
「先抓娘娘。」
為首的狐頭將領一看不是殷孽對手,只能留給狐王烏宰對付,便指揮手底下的陰兵去抓沈知遇。
娘娘。
聽到這個稱呼的殷孽紫瞳顏色越深,一個死了萬年只剩魂魄的狗屁妖王,也敢覬覦他的人。
魔刀刀刃變得血紅,狐頭將領忽覺不對,連忙退後,但已經來不及了,他只看到一雙紫黑異瞳,隨後便化為一股黑煙,喪命於魔刀之下。
「噬血斬,九變刀法?」
烏宰看到刀鋒血光時已經察覺不對,死死盯著魔刀,殷孽砍出一刀后更是認了出來,一雙狐狸眼透出恨意,萬年前他就是隕落於九變刀法之下。
再看向殷孽左眼紫瞳,果然是天魔一族才有的紫瞳。
殷孽聽見他的話,隨手朝沈知遇那邊打出一道靈符,問道:「你認得?」
烏宰冷笑一聲並不回答,狐狸眼微眯,綠光閃現,獸瞳出現一瞬,隨後惡狠狠開口:「雜種,今日就拿你的血肉下酒。」
殷孽沒有同對方廢話,提刀便沖了過去,刀法第四變——吞魄斬一出,與烏宰狐爪擦過,點點星火迸濺。
避開狐尾偷襲后,他旋身一轉,握著刀從上方狠狠砍下,五變碎魂刀如泰山壓頂。
烏宰只剩魂魄,在萬載光陰的磨滅下,縱然將魂魄煉得如同身軀一般堅韌,但對上吞魄斬碎魂刀這樣天克魂魄的招式,加之他本身對九變刀法的畏懼,好幾次砍過來的刀都和萬年前他臨死之際時看到的最後一幕重合在一起,漸漸就處在下風。
刀法妖力頻頻打出,將宮殿毀得不成模樣,柱子傾塌,房梁掉落,好幾處牆壁也只剩一半。
這裡不是殷孽的地盤,他動起手毫不留情。
不過活了上萬年的妖王,並非是吃素的,意識到自己在害怕九變刀法,烏宰避開攻勢後退,他凝神定氣,將目光落在殷孽臉上。
他怕的只是萬年前使九變刀法的人,而不是這個毛頭小子,縱然對方是天魔一族,可看年紀並不大,小小後輩,就算練到刀法第七重,也不是他的對手。
刀刃離脖子不足四寸,他抬爪抵擋,妖力大開,躲開魔刀致命一擊,狐尾如鋼鞭一般甩向殷孽。
護身靈符在沈知遇周圍展開一道屏障,緊張地看著,見狐尾真的擊中殷孽,他眼睛都瞪大了,下意識喊道:「小心。」
殷孽被打中,但也還了烏宰一刀,砍在對方胸前。
一點玉色靈光在空中閃動,隨後魔刀刀尖一挑,便將沈知遇的陰陽魚玉佩扔向房內。
至於殷孽自己,在空中穩住身形,輕巧落在倒塌的柱子上。
他看一眼沈知遇那邊,見玉佩到了該去的人手裡,便笑著譏諷:「好歹是稱霸一方的妖王,竟也做偷小修士東西的事,真是不要臉。」
沈知遇雖然築基了,在外面一堆鍊氣期的修士中勉強能算個高手,可對烏宰和殷孽這樣的修為來說,弱的讓人不屑一顧,年齡又小,喊作小修士毫不違和。
偷東西這三個字屬實讓烏宰有些掛不住面子,臉色都變了。
美人實力弱的不堪一擊,妖族同樣尚武,對小妖小怪要麼明殺要麼明搶,「偷」對所有大妖來說都是不恥的,他堂堂一個妖王,說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都比「偷」要好得多。
之前抓到沈知遇后,出於謹慎,便奪了能納物的玉佩,一個是為了避免節外生枝,另一個,是他有些好奇,三千年沒有外人到來,也不知外頭都有什麼,也確實有佔為己有的念頭,是以被點破后,他便有些惱羞成怒。
「弱肉強食而已,人都是我的,更何況一塊兒小小玉佩。」
烏宰冷冷說完,想起美人身上的痕迹,又看一眼殷孽,隨後便笑了,說:「也是我考慮不周,今日得美人如此,以後無論什麼珍寶仙材,都該先緊著美人,做我狐王后妃,自然什麼都有,區區玉佩,要多少都給。」
他至今不知沈知遇名字,也不在乎叫什麼,只以美人稱呼。
果然,說完這些,殷孽神色變了。
烏宰很是愉快。
「誰稀罕!」沈知遇不會罵人,從玉佩里取出自己的衣物剛穿好就聽到這些,氣得他怒目而視,烏宰不是個好人,他才不要留在這裡,怒氣沖沖喊道:「我已經有了夫君,才不是你。」
他十分嫌棄烏宰套在他身上的衣物,這會兒穿好自己的靴襪,乾脆在地上婚服上踩了一腳。
烏宰冷冷看向他,沈知遇有點害怕,但見殷孽在前方,挺直了腰桿,氣鼓鼓瞪過去。
不提這茬還好,一提這茬,殷孽又想起魔刀破門之時沈知遇被壓在床上的情形,當即怒火中燒,連沈知遇說的話都聽不見了,提刀就砍。
宮殿里不斷有木材磚瓦掉落,轟隆隆搖晃響動,見勢不對,沈知遇連忙在房間角落蹲下,靈符跟著他挪動。
他探出腦袋從破損的屋牆看出去,外面兩人都打出了火氣,殷孽發瘋一樣砍人,眼瞅著烏宰再次落了下風。
沈知遇當然是高興的,但方才烏宰冷眼看過來時讓他明白,若對方真的惱了,是不會放過他的,是以沒敢發出太大動靜,只在心中為殷孽吶喊。
許是因為膽小,他從小到大對危機都十分敏銳,在家裡時,年年都有比試,他一回名次都沒拿過,不過也沒怎麼受過傷,總能險險避開。
烏宰吃了癟,被砍斷的一截狐尾化作青煙消散,他恨得牙癢。
不過殷孽也沒能全身而退,被狐尾和利爪擊中幾次,對他來說,受傷早已司空見慣,並不放在眼裡,盯著烏宰砍殺。
天魔一族勇而莽,萬年以前被其他仙族稱為只有一身力氣的莽夫,由此可見一斑,越戰越勇才是常態。
凌厲攻勢下,烏宰著實有些招架不住,被削去一指的狐爪重新長好,渾身都散發著黑色的妖鬼陰氣。
他心頭冒火,乾脆掐訣念咒,待咒語落下,遠處劍鳴如長嘯,妖氣十足。
一道黑影不知從哪裡飛來,落入烏宰手中,沈知遇看見他手裡多了一把劍,正是他和殷孽之前見過的那把,劍柄上刻有狐形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