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風雷舟穿過一層陣法屏障,便進入恢弘氣派的城門之中。
天幕明朗透徹,如藍色冰晶般,朵朵祥雲隨風而動,不時從舟前掠過,遠處大小閣樓殿宇重疊錯落,不是有飛禽落在屋頂,就是有虹彩彎彎拱立,更有白瀑如練,像白色緞帶從雲天之上傾瀉,不過離得遠,尚未聽到水聲轟鳴。
一進雲天盪,風雷舟慢下來,緩緩往前飛。
沈知遇很是驚訝,不說他,任何一個聽聞過雲天盪大名的人都不會想到,正道人人得而誅之的魔頭,會住在天上仙境一樣的地方,隻眼前看到的這些,絕對不會想到這裡是魔頭老巢。
「恭迎魔主。」
為首一個紫衫男子帶領數十人從城中迎出來,皆拱手行禮。
既到了地方,連墨幾人便從風雷舟下去。
「嗯,各自去忙吧。」殷孽一揮手,讓其他人退下,他向來散漫,平常不講究太多繁雜嚴苛的禮數規矩,沒事也不會訓斥教眾,雲天盪眾人早已習慣,況且他們作為魔修,性情本就更肆意。
沈知遇回過神,將果碟放下,他走到殷孽身邊,好奇又有些緊張,雲天盪表面上再怎麼祥和,也是魔教門派。
外面人散的差不多了,落在後面的有連墨和紫衫男子。
沈知遇打量著雲天盪,也小心看了看散去的人群,當視線陡然和側過臉的紫衫男人對上時,他心中一驚,那人五官清俊,但眼睛是血紅色的,身上有黑色魔氣一閃而過,是個再明顯不過的魔修。
他下意識往殷孽身上靠了靠。
百里明歸在殷孽看過來后收斂了目光,不過在聽到風雷舟上一聲夫君時,心中驚訝不比剛才看見有人能往殷孽身上靠來得少。
旁人是何想法沈知遇無從得知,他拉拉殷孽衣袖,問道:「夫君,現在我們去哪裡?」
「回寢殿。」殷孽語氣比之前好一點,但心裡還是惱怒的。
他情緒很差,也不為別的,自從搶了人回來,無論沈知遇說什麼做什麼,總能影響他心緒甚至一些決定,甚至一丁點都不能忍受旁人對沈知遇的覬覦。
他要什麼美人沒有,只是不稀罕而已,偏偏這回在沈知遇身上栽了,更讓他惱火的,是根本找不出自己被個傻子吸引甚至操縱的因由。
從那隻死狐狸到修羅界主,他從沒想到自己會為了個認識不到十天的人受傷。
「嗯。」沈知遇點點頭,到了陌生的地方,這裡又全是魔修,他對殷孽的依賴難免多了幾分,乾脆雙手抱著殷孽胳膊,這才安心打量四周。
前面城池布局和其他城池相差不多,只是這天上街道更加寬闊,兩旁同樣有房屋高樓佇立,風雷舟飛往後面更高處的殿宇。
一路走來,人沒碰到多少,但看見了不少易寶閣之類的鋪子和酒坊青樓。
沈知遇從沒去過青樓,之所以看出來,是因那青樓的裝飾和門柱上雕的人物,屬實大膽潑辣,他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瞧。
「夫君,這當真是建在天上的?」他實在沒忍住詢問。
胳膊被緊緊抱住,殷孽心中惱火少了些,也沒隱瞞,一揮袖示意他往下面瞧,說道:「自然不是,世間還沒有如此人物,能將如此龐大的城池群殿憑空建在天上,這是以群山之力為基石布下陣法,只要下面群山不倒,天城就不會塌。」
沈知遇低頭去看,雲舟下方,街面雲霧被風拂開,露出透明晶石。
下面巍巍山巒如青龍,山嶽崔巍,像巨神般盤踞在下方,撐起上方城池。
前方城池是這般,以山嶽偉力凌空而立,而遠近錯落的殿宇,多是建在更高的山峰之上,以雲霞遮擋,遠遠望去就如同天上殿宇。
「原來是這樣。」沈知遇恍然大悟。
雲霧重聚,透明晶石做的地面被覆蓋,城池又恢復了之前的縹緲仙氣。
風雷舟掠過雲天城後方,便往高處最中間的殿宇飛去。
途徑一座小閣樓時,樓頂盤著一條花蛇,絲絲吐信看著舟上兩人。
殷孽臉色如常,風雷舟驟然加速,眨眼就沒了蹤影。
雲天盪眾人對他敬畏,但人性使然,無論正道魔道,哪裡都有各種流言,如何對沈知遇還不知,不如先避開,省得來人煩他。
沈知遇眼前一花,再抬眼就被單臂抱進了宮殿之中。
殷孽收起風雷舟,隨後鬆開懷裡人,他受了點傷,雖說已經上藥,但他習慣到自己的地盤后先療傷痊癒,前些年被追殺時常常拖著傷體,只有稍微安全時才敢療傷,實力全盛才不會落下風。
他看一眼好奇的沈知遇,開口道:「你自己歇息,我要閉關療傷幾天。」
「嗯,你快去。」沈知遇連忙點頭,見他要走,又問道:「夫君,那我住哪裡呀?」
殷孽一下子頓住,這是他自己的寢殿,房間多是多,有陣法和法術,他連伺候掃灑的人都沒要,更別說讓人住進來。
見他沒說話,沈知遇眼睛微彎,有些討好地拽拽他衣袖,說:「那我和夫君住一起。」
美人帳溫柔鄉,連說話都溫軟嬌氣,儘管只被拽了袖子,但殷孽莫名就覺得一陣溫熱在懷,像是那幾天雙修時,總能碰到聞到那副溫熱身軀。
他僵硬一瞬,最後在沈知遇亮晶晶的眼神中敗下陣來,不耐煩說道:「隨你。」
他抬腳就要走,沈知遇高高興興的,一點沒計較他的壞語氣,又問:「那夫君住在哪間?」
「左手第一間,我去後殿密室閉關。」
話音剛落,人就消失在原地,沈知遇有一點點失落。
不過這點失落在推門進房的時候化作雀躍,屋裡殘留的靈氣波動很熟悉,明顯是殷孽在住的,裡面陳設一應俱全,比起天照城那間房,這裡顯然更為奢華,連書架上都隨手放了不少法寶丹藥。
他在龍原古戰場吃了一點苦頭,一路上都想找殷孽貼近貼近,但殷孽要療傷。
沒有亂動房裡的東西,見屋角小屏風後有個小門,後面應該是沐浴的地方,他推門進去,便見熱氣氤氳,果真有個白玉鋪就的湯池。
沈知遇蹲下,伸手試了試水溫,熱乎乎的,他心中歡喜,知道這是殷孽用的,沒有任何猶豫就脫衣下了水。
一下水池底陣法運轉,靈氣匯聚,沐浴在其中無比舒適。
浸泡一會兒之後,沈知遇取下插在發間的木簪,又解了淺藍的束髮綢帶,一頭墨發散落在水中。
熱氣蒸騰,池中洗浴的美人若隱若現,明眸皓齒,紅唇艷而不俗,純而不魅,一點春光泄露,很快又隱在水霧之中。
*
已經過去三天了,沈知遇百無聊賴坐在桌前翻書。
他原本用手撐著臉,沒看幾個字又趴在桌上玩筆架上的毛筆,不時嘆口氣。
這三天他沒離開宮殿,和外面的人不熟,再者這裡都是魔教中人,除了見過幾面的連墨看起來像個好人,其他就不好說,尤其那個紫衫男人。
殷孽房裡倒是有一些書籍,功法古籍和山海雜記都有,能讓殷孽放在房裡日常翻看的功法,自然不會有太簡單的,他翻著看了幾本,只覺晦澀,而且也不適合他,遂放棄了,轉而拿了幾本雜記打發時間。
在沈家時他常常待在自己的小院,不是修鍊就是看看遊記和妖獸志,這幾天因總想和殷孽貼近,便有些魂不守舍。
風從窗外吹進來,將書頁翻得嘩嘩作響,他鬆開快被薅禿的筆,轉身趴在窗沿上看外面的景。
太陽要落山了,天邊五彩雲霞分外漂亮,成群的飛鳥在遠處翱翔,近處有白色雲霧緩緩飄過,他伸出胳膊到窗外,試圖撈來一朵祥雲。
雲氣從他指縫間溜走,白霧如煙,同樣沒能攥住。
最後一縷日光沉落,天漸漸暗了。
今天殷孽還是沒出來,他嘆一口氣,沒有到後殿密室去打擾,療傷可是大事。
沈知遇關上窗子,時辰還早,沒有別的事做,就又到後面湯池中沐浴。
將衣裳靴襪放在角落掛屏和踏腳上,他從台階走進白玉池中,腳尖先碰到一池溫水,只覺熱意襲人,沒有半分不適。
白玉池很大,對岸被熱氣阻擋,看不太清。
殷孽隱在暗處角落,將一切看得清清楚楚,那一身白皙皮肉如同上好的玉脂,白而誘人,瑩潤細膩,沒有一處能挑出瑕疵,甚至就連一雙腳,都稱得上美人玉足。
他沒有怪癖,卻突然想起那天沈知遇被死狐狸咬了腳趾時的情形。
每每想起這件事,怒意便不可遏止,但這會兒,他死死盯著已經沒入水中的美人足,身體中騰起另一種火。
「夫君。」
看見突然出現的殷孽,沈知遇滿心歡喜,剛要站起來就想起自己沒穿衣裳,只得按捺住激動,抬頭笑眼彎彎,問道:「你的傷好了?」
「嗯,好了。」殷孽聲音低沉沉的,紫瞳逐漸變得淺淡。
當沈知遇被從湯池中拽出放倒在岸邊,他懵懂無措,疑惑地詢問:「夫君?」
直到雙腳被抓著,他睜大眼睛心中畏懼,卻無法阻止將要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