蹦迪

蹦迪

蛋糕的甜香氣息與雨水特有的清冽味道相互混合,頃刻順著被打開的車門撲面而來。

簡辭僵住,心中五味雜陳的念頭被雨水沖刷殆盡。

他一手端著蛋糕盒子,一手攥著祁修景濕透的襯衫衣角,狠狠將他拽回到車裡。

「傻逼啊你!下雨天不知道打傘啊?」簡辭怒道。

就某人那矜貴脆弱的身體,這麼冷的天淋了雨,回去有他遭罪難受的時候。

司機孫叔被這句中氣十足的「傻逼」嚇得一激靈,大概是因為以前沒見過這麼大聲罵祁修景的人。

他戰戰兢兢將干毛巾哆嗦著遞給老闆,卻忽然從後視鏡中看到,祁修景聽完竟然笑了。

簡辭見他淋雨淋到發笑,不得不再次懷疑他腦子壞了。

又瞄到後視鏡中司機驚奇的目光,只好抓起毛巾,對著祁修景高貴的腦袋一陣亂搓——

熟練的手法是給家裡養的大狼狗擦毛時練出來的。

祁修景抿唇,在方才看到那家甜品店時,腦海中倏忽閃過「阿辭喜歡吃」的念頭。

再去思索時,卻想不起任何相關記憶。

生怕再次遺忘,他傘都沒顧得上打就倉促下車,卻輕易從琳琅滿目的甜品中,憑本能就準確選了一塊海鹽巧克力蛋糕。

簡辭還沒吃晚飯,聞到夢裡都想吃的巧克力蛋糕的濃郁香甜味道,隨即心情大好。

但他還是忍住愉悅笑意,口是心非找茬道:「誰愛吃這種甜兮兮的東西,我又不是小孩!滾遠點,渾身是水,別蹭我——」

等等,這不對。

簡辭忽然頓住。他這最喜歡的甜品,是祁修景「想起來」的?

現在的時間是兩人剛結婚,還沒來得及生活過。

那麼祁修景就算不失憶,也根本不知他的口味才對。

簡辭疑惑眯起眼,又轉頭去看祁修景。

大概是「擦毛」的動作太粗魯,祁修景濕透了的黑色襯衣被拽的領口凌亂敞開,露出他冷白的膚色和好看的鎖骨。

畫面相當誘人,他脖頸間茶棕色編織繩更是平添極強的張力。

平時就算祁修景再狗,簡辭作為資深顏控,也必然本著「有美色不欣賞王八蛋」的原則,盯著他看一會。

但這次簡辭卻絲毫沒被誘惑到,只是緩慢地將視線定定落在那繩子上、略顯笨拙的白玉小狐狸吊墜上。

祁修景眼看著簡辭表情驟變,也順著他的目光低頭去看去。

但還沒來得及看清,簡辭像是驟然懂了什麼,他手中的毛巾隨即在空中惡狠狠掄起一個拋物線!

緊接著,劈頭蓋臉狠狠砸向祁修景!

「祁修景!」簡辭怒吼,「我——」

他向來叭叭第一名,此刻愣是半天沒憋出一句罵人的話,反倒把自己憋的眼眶都酸澀通紅。

本以為是因果報應,這輩子讓祁修景也嘗嘗自己當年一見鍾情、非他不可的煎熬滋味。

但此刻簡辭才陡然意識到,這一切依舊與自己毫無關係——祁修景混沌的記憶竟是混淆了自己和他的白月光。

隨著「啪!」一聲毛巾抽在臉上的聲響,孫叔嚇得手一抖,車差點開出S形。徐秘書已經懵在當場,半天忘了喘氣。

饒是祁修景向來處變不驚,此刻也忍不住露出怔愣茫然。

但他卻並沒有如旁人預料般發火,只是默默取下頭上的毛巾,眸中毫無怒意,只努力試著安撫簡辭:

「別哭。抱歉,是我記錯了么……」

簡辭聞言欲蓋彌彰擦了擦眼睛,嘴硬道:「我沒哭!」

突然被打還主動哄人,簡直不像向來冷漠薄情的祁先生的作風。

一切荒唐都有了解釋,人當然不會因為失憶而性情言行大變,但認錯了人的話,可就不一樣了。

車內閉塞,新鮮烘焙的蛋糕散發著誘人的香甜,是簡辭最喜歡的口味。

但此刻他卻只覺得這味道甜膩,直衝天靈蓋,讓人煩躁非常。

簡辭攥拳,突然想起自己上輩子,一直是趁祁修景不在時才躲在角落、悄悄吃巧克力蛋糕的。

靠。我小心翼翼掩飾著各種幼稚愛好,就為了不讓他更覺得我廢物。

可卻就是這麼巧,竟「榮幸」擁有和他白月光相同的口味。

祁修景仍蹙眉苦思冥想,像是努力想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簡辭見狀,忽然自嘲笑起來。

眾人都說,祁家的人都是情聖。簡辭聽說時還在想,那麼薄情冷性的祁修景還真是個另類。

現在看來傳言倒也不假。

即使祁修景已經站在無人能企及的高度、擁有難以想象的財富權勢,在面對「白月光」時,竟還如此深情耐心。

如此想來倒也有趣。

真不知道祁修景清醒后,發覺自己認錯了人、把小廢物當成寶貝白月光捧在手心時,會是怎樣的精彩表情。

.

田姨一邊打掃好房間,一邊擔心著簡小少爺婚後搬來會住不習慣。

當然,她更擔心簡辭發覺兩人是分房睡之後會不滿。

還沒結婚時,先生竟就讓人提前打掃出客房,直接打算好了婚後分房睡。

這事放在身上誰也不能大度,何況簡辭驕縱張揚的性格聲名在外,兩人怕是得吵架。

但事實上,她卻發現簡辭對這棟別墅如住過很久似的熟悉,而且對分房的事安之若素——

反倒是祁先生,站在被「砰!」一聲不留情甩上鎖好的門前,徘徊遲疑站了許久,最終才忍住敲門的動作,頗為不甘心的轉身回房。

簡辭困得要命,洗漱后迅速鑽進被窩,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竟然夢到向來愛乾淨的祁修景隨意坐在地上,將手中的巧克力海鹽蛋糕放在他面前。

夢中的祁修景臉色蒼白,毫無血色的薄唇已然乾裂,似乎更瘦削憔悴。

他面無表情,冷厲的眉眼間卻充斥著簡辭從未見過的悲戚。正絮絮低語著什麼,即使聽不清,也依舊能感受到他難以言喻的痛苦。

不知過了多久,夢中的天色由亮轉暗,直到飄起紛紛大雪,落在祁修景的肩頭髮梢乃至長睫上,他仍一動不動坐著。

祁修景身體差,一向畏寒怕冷,簡辭見他的肩膀微微顫抖,心想大概是凍的。

但定睛一看,卻發現他是……在哭?

懷著不可思議的心情,簡辭從夢中驚醒。他愣愣看著天花板,仍沉浸在那頗為真實的夢中出神。

真是夢裡什麼都有,從小到大整整十年時間,他就從沒見過祁修景掉眼淚。

不對。他死後見過,祁修景為白月光深夜落淚的場景仍歷歷在目。

簡辭洗漱完畢,打著哈欠下樓。此時已是日上三竿。

祁修景清早就去公司了,雖然人是狗男人,但能力確實強的可怕。

僅一下午加一晚上,他竟已經將工作悉數理清掌握,絲毫讓人看不出失憶的端倪異樣。

「簡少爺,您想吃點什麼?」廚師霍叔問。

他是個幽默健談的中法混血大叔,對於中餐和法國菜都相當得心應手,上輩子也沒少給簡辭變著花樣做他喜歡的甜點。

簡辭打開冰箱,一眼就看到祁修景買給他白月光的蛋糕。

他心念一轉,伸手拿出蛋糕:「不用麻煩了霍叔。我吃這個就行。」

傭人聽了,立即上前想為他擺盤、再配一杯紅茶。

簡辭卻瀟洒搖頭拒絕,直接站在原地,大咧咧端起了紙盒。

他惡狠狠挖了一大塊蛋糕,賭氣般大口塞進嘴裡。

冰箱里的蛋糕當然沒有霍叔的新鮮烹飪好吃,但簡辭卻越吃越高興暢快——不是買給你心上人么?那我偏要吃掉它。

吃得太急了,簡辭被噎得夠嗆,喝了幾大口熱牛奶才順氣。

剛吃完最後一口,他的手機響起,「賀捷瑞」三個大字在屏幕上亂蹦:

「阿辭,咱今晚knight酒吧走一個!你小子背叛組織率先脫單了,那必須請個客啊!」

久違聽到好哥們的聲音,簡辭終於笑起來。

不同於身為蹦迪愛好者的賀捷瑞,簡辭間歇性懶散不愛動,且蹦多了總覺得太吵太亂。

拒絕的話剛到嘴邊,他的餘光又瞄到沾著巧克力的蛋糕盒,以及祁修景認錯人後男德模範般的言行舉止。

簡辭改口爽快道:「行啊,今晚不見不散!誰先兌水誰是狗!」

「沒問題!張西朗賭你有家有室后肯定不去了,看來是賭輸了。那咱今晚得好好敲他幾瓶麥卡倫的尖貨。」

簡辭挑眉,其實放在上輩子的話,張西朗當時是賭贏了的。

聽說祁修景喜歡乖的,他就再也沒去過酒吧。

.

因為知道簡辭嫌蹦迪太累太吵,眾人依舊是老規矩的點了包廂。

隔音門阻擋住嘈雜人群,昏暗的屋內燈球閃爍、音響傳來誰不著調的亂唱一通,另有一番熱鬧。

「阿辭,這杯酒咱哥幾個必須陪你一起喝,」賀捷瑞舉杯,「慶祝你終於得償所願脫單!歷時七年,居然真把祁先生拿下了!」

簡辭聞言只笑而不語,又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如果賀捷瑞沒喝醉的話,或許能發現好哥們並不因結婚而開心,不接這話茬,只不斷倒酒。

一眾公子哥里張西朗的家底最遜色,同樣他也是最有眼力。

見簡辭對此事興緻不高,他立即轉移話題:「哎,月底的電影節你們去不去?」

孫珏一拍大腿:「別提了!剛搞到請柬就被一頓臭罵!唉,錯過了多少想被包養的小明星啊!」

說完,他羨慕看向簡辭:「還是阿辭自在,在娛樂圈掛個牌,就有正當理由去採花了。」

眾人鬨笑:「你以為誰都和你這樣,只會用下半身思考啊?」

簡辭聞言只是笑。

賀捷瑞忽然問:「我聽說,主辦方還大著膽子邀請了祁先生?」

孫珏仍憤憤不平:「都差不多年紀,他怎麼就自由自在不會被罵呢?」

旁邊的人一拍他腦袋:「廢話!人家什麼身份,你爺爺看見他都得敬讓三分,能和咱一樣?……不過聽說他不愛熱鬧,肯定不會去。」

簡辭搖搖酒杯,似笑非笑道:「不,他會去。」

雖然至今不明原因,但祁修景當時的確出席了電影節的晚宴。

眾人紛紛露出揶揄表情:「看來祁先生今年要為愛出席電影節晚宴了!」

簡辭一攤手,實話實說道:「他自己想去,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大家只以為他在謙虛,畢竟他們實在想不出第二個能讓祁修景破例出席的理由。

簡辭喝的有些醉了,懶洋洋靠在沙發上,任憑大家起鬨灌酒。

他沒提自己被林懷玉截了胡、根本就沒去成的事。

作為簡家二公子的話,孫珏能拿到請柬,他自然更能輕鬆拿到。

但如果作為絲毫沒依仗家世的小糊咖,那就連隨便一個靠出賣身體上位的林懷玉都能踩他一腳,想想還挺滑稽。

真不知道自己上輩子哪根筋搭錯了,不肯用家裡的資源,而偏要倔強的證明自己。

到頭來不僅證明自己是個至死是糊咖的小廢物,而且在簡家破產後,不僅無法幫忙填補債務,那點微薄收入連養活自己都困難。

.

Knight前場內依舊熱鬧,看樣子那些人再蹦幾小時的迪完全沒問題。

洗手間內,簡辭捧起涼水在臉上使勁拍了拍,醉意總算消散了些,再一看錶居然已經快到凌晨了。

他擦著臉,歪頭思考今天是酒店開個房,還是懶得動了,乾脆直接在包廂湊合一晚上。

被錯認成白月光的荒唐事令人如鯁在喉,他現在看到祁修景就覺得晦氣,恐怕喝醉了會忍不住再拿毛巾抽他。

不是喜歡乖的么?那就讓他「白月光」表演一個蹦迪加夜不歸宿,簡辭就不信這還氣不死這狗男人。

哦對,氣死前還得買個保險。

簡辭說干就干,正認真計算哪個保險賠的最多,拐角處忽然有某少兒不宜的聲音連喘帶顫響起。

絲毫不顧及這裡是公共洗手間。

緊接著,就聽那聲音捏著嗓子、矯揉造作道:「錢總你真討厭,雖然我知道你厲害,但這裡萬一有人怎麼辦呀?」

簡辭正饒有興趣豎起耳朵聽牆角,聽罷不由得一愣——

還真是冤家路窄啊,居然是林懷玉?

腳步聲忽然一拐,不等簡辭回神,已猝不及防與無恥宣淫二人組目光相接。

雖然對於重生后的簡辭來說,上次見林懷玉已經是三年前,但看來沒記錯,方才那做作的嬌|喘果然是他。

簡辭眯起眼睛,不得不說,林懷玉整容還算成功。雖然臉很假,但卻也稱得上白皙精緻、甚至有些幼態。

與他身旁滿臉油光粉刺、肥頭大耳滿嘴黃牙的「錢總」摟抱糾纏著,畫面辣眼睛到了極點。

百聞卻還不如不見,簡辭頓時一陣噁心。

林懷玉為了搶他資源,付出的「代價」可還真是夠巨大的。

由於簡辭絲毫沒掩飾自己「沒眼看」的厭惡表情,林懷玉當即拉下臉來。

他傲慢不屑地盯著簡辭,語氣卻依舊嬌滴滴、三言兩語打發走了身後的肥膩老男人。

在場只剩兩人,簡辭由衷鼓掌:「真是嘆為觀止、大開眼界、目瞪口呆、五光十色。」

沒人在場,林懷玉瞬間變臉,嘲弄道:「簡辭,你這賤貨能比我強到哪去?你以為我沒看到你陪那群京圈公子哥進包廂?」

簡辭:?

他忍不住露出老人地鐵手機的表情,匪夷所思轉頭看了一眼旁邊的鏡子:

自己除了比狐朋狗友們長得好看點,其他方面也沒什麼區別吧?這腦迴路就挺九曲十八彎。

林懷玉又陰陽怪氣道:「同時伺候那麼多人吃得消么?可惜付出這麼大,你也還是個撈不到資源的廢物。」

想必電影節資源的事簡辭已經知道了,可那又怎樣,反正一個小十八線也奈何不了他。

實際上,林懷玉拿簡辭當假想敵已經不是一天兩天。

先前他主動對經紀公司的趙總熱情獻媚,為了資源豁出臉去,甚至不在乎全公司都知道這事。

可趙總卻絲毫看不上林懷玉,只喜歡油鹽不進的簡辭。

被拒絕了幾次反而愈挫愈勇,公司各種好資源全捧到簡辭面前任他挑選——

最終在試圖「強硬更進一步」時,被暴怒的簡辭毫不客氣連抽了好幾個耳光。

簡辭盯著林懷玉,裝模作樣點頭,小嘴一張比誰都能叭叭:

「對對對,還是你品味好!他們太嫩了,哪裡比得上你的老頭呢?老頭好,老頭有低保,老頭事還少,老頭死了還能找!」

「你!」

簡辭只是單純嘲諷,但林懷玉聽著竟以為是他在炫耀自己的金主更更年輕力壯。

林懷玉本性虛榮又愛比較嫉妒,也正是如此,才能在潛規則的路上一條路走到黑、愈發無恥而沒有底線。

他的目光酸溜溜掃過簡辭身上價格昂貴的奢侈品,心想這肯定是高仿。

畢竟要是真有靠譜金主捨得給簡辭花錢,他就不至於是垃圾十八線了。

打量一圈,林懷玉的眼睛忽然一亮,像是終於找到了破綻似的。

他盯著簡辭的腕錶,露出勝利的輕蔑笑容——挽起袖子,竟然露出了一模一樣的表。

林懷玉得意道:「嘖,戴假貨遇上正品,我都替某些人尷尬。」

簡辭歪頭,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錶,隨即露出關愛智障的驚嘆表情。

林懷玉惱火道:「你什麼表情!難道你懷疑我戴的是假的?」

大概是為了證明自己的手錶才是真的、自己有更加相當優質的年輕金主,他炫耀的語氣已有些急切:

「這手錶可是今年最新款——是簡少爺送我的!」

「你該不會不知道京城簡家吧?你知道他家資產多少個零嗎?!」

他一口氣說完,然後奮力睜大眼睛,試圖從簡辭臉上找到羨慕驚嘆的表情。

簡辭聽完,終於眉毛微揚,眸中閃爍出訝然驚異的目光。

林懷玉見狀,自以為扳回一城,頓時洋洋得意起來。

很好,一定是這沒見過市面的土包子被震撼了。

簡辭卻甩了一下腦袋,似乎在判斷自己是不是喝多了、聽錯了。

他嫌棄又莫名其妙地開口:「哈?……我為什麼要送你手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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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作精又被病弱大佬拐跑了[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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