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晚上八點,《最後一個月》發布先導片。
沒多久,祝氏的官博也跳出來幫忙轉發。
網友一路從今天的熱搜摸過來,在底下語重心長:【拜拜就拜拜吧,下一個更乖。】
【何必為了一頂綠帽放棄整個森林?別掙扎了,果斷離吧。】
【你們大少也不容易,娛樂圈就他綠帽子最多,離就離了吧,還去什麼綜藝啊,那不是嫌命長嗎?】
【你們公司要破產了?和郁遲一起上綜藝的錢可不好賺】
照理來說,郁遲就是個靠一張臉爆紅網路的小明星,出道快五年,作品少的可憐,身上的壞標籤卻撕都撕不完,什麼白眼狼、炒作咖、花瓶、綜藝啞巴,御用背景板,撕都撕不完,怎麼看都配不上祝氏大公子。
偏偏祝野的耐性好的驚人,郁遲和祝野結婚的這幾年,外面緋聞花邊不斷,他也只出面發過一次聲。
就是在那次兩個人同時出現的採訪中,面對媒體的提問,祝野譏諷的笑了一聲,還疑似對此翻了個白眼。
那不屑的姿態。
那高高在上的架勢。
大家越發篤定,兩個人的婚姻破裂,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晚上八點半,《最後一個月》按時放送郁遲和祝野拍攝的先導片。
《最後一個月》作為一檔老牌綜藝,在此之前,已經錄製了兩季,形成了自己獨特的模式和風格。
作為一檔題材特殊的離婚綜藝,節目主要分為兩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解讀夫妻婚姻破裂的最終原因,第二個階段從最終原因下手,調解兩人的關係,緩和彼此的情緒,在一個月內帶他們重拾戀愛的激情與美好。
簡單來說,就是當和事佬,讓離婚的夫妻重歸於好。
聽上去實在離譜,但耐不住節目組會搞事,兩季節目錄下來,真的和好了兩對,剩下幾對夫妻,就算沒有和好,關係也緩和不少,重新做回朋友,騙了觀眾不少眼淚。
這一期的第一個錄製地點選在了臨海的一個小屋裡,三對夫妻嘉賓需要通過完成節目組定時頒布的任務來獲取生存物資,讓嘉賓在遊戲中增進感情,重拾熱戀時的甜蜜。
在先導片里,導演組提前問了夫妻夫夫們一些問題。
之前官宣的三對夫妻,於影蘇叢音,一對是結婚近五年影帝和女演員,圈裡的模範夫妻,生活已經從熱烈甜蜜回歸現實,相處時平平淡淡,比起情侶,更像家人。
方歌陸煙,小有名氣的小眾歌手和一位美妝博主,兩個人從戀綜相識,一路吵吵鬧鬧,大家都以為兩個人聊不到最後,結果啪一下結婚了,好不容易大家開始祝福他們,又啪的一下,上了離婚綜藝。
虞嬈周抑,一位是郁遲同公司的當紅小花,一位籍籍無名,查無此人的圈外人,兩人是閃婚,當初結婚的消息在熱搜上掛了一整天,半年不到,又風風火火準備離婚。
輪到祝野這對時,畫風卻陡然一轉。
先導片中,郁遲和祝野被分開,單獨坐在小房間進行採訪。
為了展現夫妻曾經關係的親密與默契,節目組故意要求兩個人替對方做介紹。
首先出現在鏡頭裡的是郁遲。
鏡頭沒有立刻露出嘉賓的臉,而是從下逐漸往上推。
黑色的背景牆前,他半靠坐在椅子上,修剪齊整的指甲和分明的指骨鬆鬆搭在桌上,肩膀上披著張揚的紅白色外套,漂亮的讓人挪不開眼來。
還沒開口,他已經露出一點笑意。
「祝野,二十四歲,男。」
【郁遲笑起來真的鯊我】
【哥幾個又來看老婆了?】
【好久不見,渴死我了老婆,嘴一個!!!】
【魚粉沒事吧?男人千千萬,不行咱就換。郁遲渾身上下只有一張臉拿得出手,你怎麼下的去口?】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們魚粉就是圖他這張臉……】
【人生奮鬥目標,賺大錢,然後包養我老婆,專門擺在家裡,就為了出門進門看一眼(流口水.JPG)】
工作人員試圖引導:「您可以多介紹一點,比如職業啊,性格啊,有什麼特別之處。」
郁遲:「變臉很快,幼稚,嘴硬話多,特別之處……特別愛演。」
【礙眼?是我聽錯了嗎?】
【難怪能離婚,塑料夫夫你名不虛傳啊。】
【老婆別聽他們的,你長得好看,你說什麼都對】
工作人員鼓勵道:「還有呢?您可以再詳細一點,比如優點啊,或者看起來怎麼樣,內心怎麼樣。」
郁遲:「自信樂觀,特別擅長自娛自樂。看起來神經很粗,其實敏感黏人。」
【???節目組劇本給錯了?】
【神經很粗可以理解,自信樂觀自娛自樂敏感黏人……?】
【老婆怎麼回事呀,台本背錯了嗎?】
【這種低級錯誤都能犯,你是不是飄了?今晚來我房間,我好好教你一下】
工作人員:「如果用一個事物形容對方,你會選擇?」
郁遲:「狗吧,耶耶,大型狗。」
工作人員:「您認為這段婚姻結束最大的問題是?」
前面的幾個問題里,郁遲回答的還算流利順暢,幾乎沒有停頓猶豫過。
直到碰上這個問題,他臉上的笑意頓了頓,眼神飄忽了一下。
談話的節奏一下被打亂了。
工作人員朝他投去詢問的眼神。
作為非必答項,嘉賓在這個問題上,是有權叫停的。
「還能什麼原因?」
郁遲的視線垂下來:「感情淡了,三觀不和,沒什麼聊天話題……他列了挺多的,但我覺得,主要還是我的原因。」
工作人員梗了一下。
郁遲無奈道:「你知道的,我們兩……平時溝通的很少,我挺對不起他的。」
粉絲敏銳的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他列了很多?原來離婚是祝野提的嗎?】
【換我我也提,郁遲心裡是一點逼數都沒有啊,哪個人受得了對象天天給自己戴綠帽子?再喜歡也扛不住吧?】
【這麼多年綠帽子,一句對不起就完了?】
【塑料夫夫石錘】
郁遲的問答階段就此結束,幾分鐘后,《最後一個月》又發出了祝野組的問答。
祝野的回答異曲同工,心不在焉,漫不經心,還全程表情特別冷漠,一個字兩個字往外冒,半天憋不出一句有用的話。
自我介紹,祝野:「男的,二十五,漂亮,白,甜。」
用事物形容,祝野:「月亮。」
原因:「漂亮,白,追不上。」
工作人員問:「最喜歡對方的哪一點?」
祝野冷笑一下:「郁遲?誰不長眼會喜歡他?誰喜歡誰傻逼。」
最後,問及離婚原因,工作人員無意提了一句:「您認為主要是因為哪方面的原因呢?」
彈幕清一色【郁遲】【出軌】【生活作風】
祝野卻絲毫沒有猶豫:「我的。」
工作人員有些驚訝的看向他。
祝野認真的說:「是我提的離婚,他一直都特別好,是我膩了。」
【這麼一聽,感覺祝野也不是個好人】
【塑料夫夫,合約婚姻,本來就誰也不必誰高貴】
【和樓上相反,我本來對祝野無感,這個回答……一下覺得他好man】
【對啊,其他夫妻還沒離婚,就已經對對方充滿怨言,祝野和郁遲都離婚冷靜期了,卻直接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隻字不提郁遲的錯】
【郁遲也沒說祝野。這麼一想,有點好磕怎麼回事?真的不是雙向奔赴嗎?】
大家看完先導片,正打算退出,突然發現先導片還格外多出來幾分鐘——是節目組特地剪出來的花絮(彩蛋)。
這段花絮,是祝野看似中規中矩的先導片背後,沒有公布的第一個版本。
敏感黏人的祝野面無表情坐在幕布前,死活不肯摘墨鏡。
工作人員勸道:「老師,上鏡的時候還是摘掉墨鏡比較好。」
祝野視線落在開口的人員身上:「你在教我做事?」
工作人員:「沒有,只是感覺作為先導片,您還是把臉露出來比較好。」
祝野:「我感覺不要露出來比較好。」
工作人員:「……」
【祝野:帥哥的事你少管。】
【哈哈哈哈,好囂張,這就是來自祝大少爺的底氣嗎?】
早在採訪之前,導演就再三強調過,所有嘉賓里,就這位祖宗最難協調,祝家公子,帶資進組的金主爸爸,圈子裡都知道他是條瘋狗,招惹誰都別招惹他。
工作人員深呼吸,硬著頭皮繼續走流程,讓他開始做自我介紹。
祝野一副墨鏡遮蓋了大半張臉,神色變化通通被擋住,只留下了鋒銳的下頜和冷淡的唇線。
他淡淡的說:「就那樣吧,男,長得好,二十幾歲。」
工作人員提示:「您可以說的具體一點,比如他的優點有哪些,或者也可以和我們聊一聊和他在一起的往事。」
祝野嗤笑一聲:「優點?抱歉啊,太久沒見,已經快忘記他長什麼樣了。」
工作人員表情一空:「啊?」
祝野繼續說:「我們結婚三年,在一起就像左手牽右手,我已經對他完全沒有感覺了。我早就不記得他喜歡吃剝皮的蝦,去骨的魚,我做的檸檬雞爪,我也不記得他討厭吃苦瓜,討厭睡硬枕頭,特別容易生病,不喜歡吃苦的酸的,喜歡吃甜的辣的。」
「人就是這樣,熱烈的時候愛的撕心裂肺,死去活來,什麼都記得一清二楚,感情淡了,就什麼都忘記了。」
工作人員:「……」
這不是記得挺清楚嗎?
工作人員強顏歡笑:「方便詢問您是因為什麼同意了我們節目組的邀約嗎?是放不下這段關係,希望重拾曾經甜蜜的回憶,還有對婚姻仍然有所期待?」
祝野:「算了吧,我和他沒有什麼回憶好重拾的,來這裡,主要是因為我離婚凈身出戶。」
工作人員:「……啊。凈身出戶其實也能說明,您對他其實心中還存有一定的愛意與不舍吧?」
祝野明顯不高興了:「我凈身出戶關你什麼事?你問這麼詳細幹什麼?居委會調查戶口?我說了,就算是郁遲在我面前親自問我,也不會引起我絲毫的情緒波動,我已經不會再愛了。」
工作人員足足十秒鐘沒說話,艱難道:「那你們最近婚姻狀態如何?」
祝野面無表情:「都要離婚了婚姻狀態還能怎麼樣?一個睡客卧一個睡主卧,時間線完全錯開,白天碰不到晚上見不著,待在一塊兒除了看風景發獃什麼也幹不了。你還有別的問題嗎?我待會兒有場和小付的電影,趕時間。」
【他看起來好像很不情願的樣子。】
【難怪會上《最後一個月》,感覺祝野這婚離得不是很情願。】
【但離婚是他先提的啊,他不情願完全是因為凈身出戶吧?】
【壓根看不出來兩個人哪裡出了問題,我感覺兩個人最大的感情問題就是沒有感情。】
【加一,之前的艾米艾米麗,這次的小付,祝野是一點沒避著大家啊。】
工作人員:「所以您認為,只要時間重合,待在一塊兒培養感情的時間足夠,你們完全是可以重拾曾經的甜蜜,我的理解對嗎?」
祝野不輕不重的「嗯?」一聲,又不耐煩道:「我讓你這麼解讀了?」
工作人員一下子卡住了,節奏屢屢被打斷,他已經開始戰戰兢兢地反思自己說錯了什麼話。
場上氣氛開始尷尬。
偏偏祝野還面無表情戴著墨鏡,露出的嘴角下撇,冷漠陰沉,隱隱忍著未發的怒火,周圍的工作人員見狀,趕緊逃到角落給隔壁打電話。
電話嘟嘟響了兩聲,還沒撥通,先被祝野聽到。
祝野眼尖的看到了聯繫人的名字,冷笑:「怎麼?給郁遲打電話?你以為我會怕嗎?」
工作人員沉默。
祝野:「打他電話有個屁用,我說了不取不答,你叫天王老子來,我今天也是這個回答。」
工作人員敷衍嗯嗯,一個電話沒撥通,又撥打了第二個。
祝野站起來,身後的椅子被拖出尖銳的刺響。
祝野一米八幾,個高腿長,套著外套也能看出隱隱的肌肉線條。
和傳言一樣,他輪廓深邃,脾氣難以琢磨,看起來不好招惹。
場面一下子有些混亂,幾個工作人員趕緊跑過去擋著準備勸架。
這一頭,郁遲終於接聽了電話:「喂?」
人群混亂中央,聽到這道聲音,祝野的身形肉眼可見僵硬了一瞬。
彈幕也敏銳的發現了這點異常:
【工作人員故意搞事吧?】
【明擺著兩個人不熟,他打電話有個屁用啊。】
【雖然但是,看下來祝野過分了吧?就算是有錢,十層顏值濾鏡也擋不住我對他觀感好差,這和仗勢欺人的公子哥有什麼區別?】
【脾氣真的差,一直擺臉色,壓根不配合,不懂大家在興奮什麼。】
花絮仍在繼續播放。
沒等工作人員說,郁遲先問:「是祝野有事嗎?」
工作人員簡單說了一遍,手機里郁遲說:「你把電話給他。」
工作人員抬頭。
祝野身體緊繃著,臉色難看的嚇人。
他猶豫一下,沒直接上前,而是遠遠站在旁邊,打開了免提。
「祝野。」
郁遲語氣很淡,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兩個人太久沒見,隔著話筒的傳播,似乎比平時更添了一絲冷淡。
祝野眼也不抬,散漫的把玩著桌上的物件。
「把墨鏡摘了,好好說話。」
祝野很輕的嗤笑了一聲,原地坐下,不為所動。
郁遲又喊了一聲:「祝野。」
祝野藏在身側的手猛然收緊,他微眯起眼,反問道:「你在命令我?」
他一字一頓:「郁遲,你以為你算什麼?讓我摘墨鏡我就摘了?」
【我靠我靠,這是要打起來了嗎?】
【感覺祝野這脾氣比採訪那時候還要嚇死人。】
【友情提示,此處可以正常呼吸。】
話沒說完,祝野抬手將宛如焊死在鼻樑的墨鏡摘了下來。
彈幕:【???】
他不摘墨鏡還好,一摘下墨鏡,大家還沒來得及感嘆他的顏值,先被他那雙微微泛紅的眼睛吸引了注意。
原來大家叫祝野瘋狗,並不全是因為他的脾氣,還因為祝野那雙眼睛,瞳孔分明,眉壓著眼,沒表情時儼然一隻盯上獵物的狼狗,可是一旦流露出一點情緒——比如此刻,他那睫毛重重的耷下來,眼睛都被氣紅了,好像隨便一激就會流出眼淚來。
看著……像只特別好欺負的小狗。
工作人員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難道這位剛才絲毫不配合的錄製,其實是強撐著一口氣在發脾氣嗎?
看起來冷酷無情,墨鏡底下,不知道有多委屈。
【……】
【可以,死了之後人都成灰了,嘴還是硬的。】
【所以你剛才在硬氣什麼?】
【祝老師名著:《早就忘記了》《不再愛了》《你以為我會怕嗎》】
【樓上在腦補什麼?我有段時間熬夜眼睛不舒服,眼睛也會紅啊,他們這種霸總肯定得通宵處理文件吧?】
【加一,不懂樓上郁遲粉在自嗨什麼。】
那一頭,郁遲似乎已經預料到了祝野的舉止,問工作人員:「他已經取了?」
祝野面無表情嘴硬:「沒取。」
郁遲說:「能不能快點?錄完了早點回去。」
祝野固執道:「不能。」
郁遲那邊頓了頓,一句話沒說,直接掛了電話。
祝野半晌沒動靜。
工作人員早就習慣了夫妻離婚之前生疏的關係,嘆了口氣,懷揣著沉痛的心情安慰他:「呃,祝老師,我們這個錄製——」
祝野緩緩抬頭,突然側頭問旁邊的工作人員:「他錄完之後是在隔壁等嗎?」
工作人員:「啊?」
祝野重新坐下來,看一眼隔壁的房間:「隔壁空調多少度?」
工作人員:「好像是20度?」
隔壁房間的空調一直有人專門調控,始終保持在一個相對舒適的體感溫度。
祝野皺起眉:「人體正常溫度是36度,隔壁空調卻只有20度。」
工作人員:「?」
祝野淡淡道:「溫度確實會對人的情緒產生一定的影響,我諒解他今天對我態度的冷淡。」
工作人員:「……」
屏幕前的觀眾:【……】
「可是,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他依舊和我說了八句話。」
祝野皺眉:「他是不是對我念念不忘?」
工作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