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他的聲音太大，惹得周圍不少小鬼駐足。

宋誠顧不上其他，趕忙追問徐小禧：「到底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會受傷？不是跟你說了，收著力，收著力，你怎麼就不把我們交代的話放心上！」

徐小禧很委屈：「我收著力的。」

他對紅衣惡鬼行刑時，根本不敢下重手。

宋誠不信，罵道：「你收個屁，這才第二天，你就把他打傷了，還敢跟我說沒用力！」

徐小禧實話實說：「確實沒用力。」

宋誠被氣的不輕，指著他半天罵不出髒話來。

比起生氣，他更多是害怕，裡面那位要是真出什麼事兒，他們全都難逃責任。

太子爺犯了錯，閻王爺生氣，下令說要狠狠罰他。

可七爺白無常卻私下裡特意叮囑他們，閻王爺最心疼兒子，行刑的時候悠著點，可不能把這位太子爺打傷了。

正是因為這樣，他和錢明才不敢親自動手，把差事推給了新的實習鬼差徐小禧。

沒料想這才兩天不到，徐小禧就把對方打出血啦！

徐小禧見上司沒說話，抬起腦袋偷瞄，看到宋誠一言不發的站在原地，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恐怖的事情，滿臉驚懼，肩膀都在微微發顫。

他猜想道：「誠哥，這隻鬼很厲害嗎？」

「當然……」宋誠反應過來，立即否認：「不是。」

「只是上頭下令，不得傷他，我們要是做不好，肯定要丟官職。」

宋誠嚇唬他道：「難道你想丟了鬼差的職位？」

徐小禧：「不想。」

宋誠：「那不就得了。」

徐小禧抿唇沉思，小聲建議道：「要不然我們停止行刑一段時間，讓他恢復恢復？」

「不行！」宋誠拒絕的非常乾脆：「每天200鞭子可是閻王爺親自下的令，哪裡是我們能說停就停的。」

況且七爺白無常也沒說讓他們私下減刑，只提醒說行刑的時候放輕力道。

一位是最高領導，一位是頂頭上司，他們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再說這位挨鞭子的太子爺，也不是一個善茬。

一年行刑結束后，還不知道他要怎麼事後算賬呢。

宋誠思來想去，也沒想到什麼好辦法，反而被眼前的徐小禧盯得心煩意亂。

他擔心自己一不留神，說出牢獄里那位的身份，便開口把小鬼先打發了。

「小禧，你回去吧，這事我需要去找你明哥商議一下，等有結果了再告訴你。」

「還有，呆在宿舍里別亂跑，在我們沒過來找你前，不準再對牢獄里的那隻惡鬼動刑，聽明白了嗎？」

徐小禧點頭應好，心裡狂喜。

不用再去牢獄里鞭打惡鬼，這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

宋誠心裡壓著事，沒功夫注意徐小禧臉上抑制不住的笑容，交代完這兩句，丟下小鬼，急匆匆離開。

徐小禧不知其中詳情，自然沒那麼大的心理壓力，再加上找到了居住的宿舍，心情頗好，甩著鞭子朝上司手指的方向奔去。

他路過一間宿舍門口，發現門上有一塊黑色的長方形牌子，上面刻著幾個數字，有點像墓碑。

徐小禧小聲嘀咕：「這應該就是房間號吧？」

他面前的這間，是170號，徐小禧順著171、172一路找過去，最後終於停在了178號房間門前。

其實宿舍里的排布，擺放都差不多，就連上鋪擺放的棺材也都是一個顏色，下鋪大部分都是空著的。

徐小禧心想，他孑然一身，什麼東西都沒有，要是下次隨便進入一間宿舍休息，周圍的鬼差應該也不會發現他走錯宿舍了吧？

他這麼想著，走近178號宿舍，在昏暗的環境里，找到619床鋪，躺下休息，完全沒有要為兩位上司分憂的自覺。

可能是小鬼們的天賦技能吧，只要一閉眼，他們就能立刻沉睡過去，再加上地府里死寂沉沉，沒有聲響。

徐小禧這一睡，無知無覺，直到被兩個上司叫醒。

錢明、宋誠把他帶去宿舍外，尋了處沒鬼的地方。

錢明從黑色袖袍里拿出幾根線香，聲音尖利難聽：「拿著。」

徐小禧稀里糊塗的接過香，疑惑問道：「明哥，這香做什麼用？」

錢明沒好氣道：「除了固魂，還能幹什麼用！」

「昨日我多次叮囑你，收著點力道，別下手太重，你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啊，我看你真是不想活啦！」

徐小禧見他舉起哭喪棒，嚇得連連後退，生怕他真打自己身上。

宋誠見狀，伸手阻攔：「行了，事情都已經這樣了，再打再罵也沒用了。」

他說完，轉頭對徐小禧交代：「小禧，我和你明哥好不容易才從陽間弄來這幾根香火，等會你去牢獄里，給那隻惡鬼點上，讓他多吸一吸，這香火對我們小鬼來說是好東西，可以固魂療傷。」

黑袍鬼差趁機插話道：「我再叮囑你一遍，行刑的時候收著力道，這次我和誠哥算是救了你一次，若再有下次，就只能把你交給七爺處置了，到時候別說丟了官職，連你的鬼體都有可能保不住，魂飛魄散是什麼後果不用我多說了吧。」

徐小禧被嚇得一哆嗦，睜大眼睛看向兩個上司，小聲呢喃：「這麼嚴重？」

黑袍鬼差錢明沒好氣道：「你以為我們是在跟你說笑！」

徐小禧趕緊把線香塞回黑袍鬼差懷裡：「那……那這差事我不做了。」

他之前想過這不是什麼好差事，畢竟對惡鬼行刑，很容易被惡鬼記恨上，萬一遇到那些睚眥必報的惡鬼事後算賬，那他就徹底完蛋啦。

沒想到惡鬼還沒威脅他，就碰上了隨時要他鬼命的領導。

「你敢！」黑袍鬼差錢明怒吼道。

徐小禧縮著脖子，小聲道：「對不起，我知道自己不該推脫兩個上司交代的差事，但我實在怕死。」

「我現在已經成小鬼了，要是再死一次，就沒機會投胎啦，可我還想下一世跟我的家人見面。」

黑袍鬼差錢明瞪圓眼睛，低聲威脅：「呵，想投胎，信不信我現在就打的你魂飛魄散！」

徐小禧絲毫不懷疑錢明會對他動手，他一邊後退一邊說道：「殺小鬼可是會背上孽債的！」

黑袍鬼差錢明擼起袖袍，罵道：「老子不知道殺了多少小鬼，早就不知道背了多少孽債，還差你這一個。」

眼看情況逐漸混亂起來，宋誠出聲制止：「你倆都給我住口。」

「什麼殺鬼，什麼孽債的，錢明你不要嚇唬他了。」

「還有你，徐小禧，不要再得寸進尺，昨天我們已經把話說的很清楚，你要是不願意做，我們也不強逼你，現在就給你換個差事。」

宋誠說完，朝酆都城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對徐小禧說道：「跟上，我帶你去油鍋地獄。」

「……」

徐小禧站在原地沒動。

宋誠冷聲道：「怎麼得？不願意去？」

徐小禧垂著腦袋沒說話。

黑袍鬼差錢明罵道：「徐小禧，你不會以為這地府是你家開的吧，這差事不行，那差事不行的，這麼難伺候，信不信我直接把你帶去七爺面前，把你交給他處置，直接卸了你的官職！」

徐小禧出聲辯駁：「我只是想活著。」

他說著，眼圈泛紅：「我沒有挑差事，只是不想死而已。」

「活人已經做不成了，總不能連自己的鬼體也保不住吧。」

「我真沒下重手，也聽你們的話，一直收著力打的，可他還是受傷流血了。」

「我不敢保證以後就不會打傷他，就像明哥說的，下一次那隻惡鬼再受傷，就要讓七爺罷了我的官職，打散我的鬼體，既然結果都一樣，我做不做這份差事，沒區別。」

錢明被他說的一愣，下意識看向宋誠，有些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宋誠見狀，冷著的面容瞬間變得溫和，飄過來，伸手拍了拍徐小禧的肩膀，嘆氣道：「你這小鬼，真是不讓我省心。」

「昨天不是跟你說了，你明哥脾氣暴，說話不好聽，剛才他也是太著急，把話說重了。」

「咱們都是普普通通的鬼差，上頭有領導壓著，領導交代事情，就算再難咱們也得做，你還是個實習鬼差，剛開始做不好事也正常，不過你別怕，有我和你明哥替你頂著呢。」

「你看今天，我和明哥在陽間跑了大半個晚上，好不容易才弄來幾根香火，把你明哥累的不輕，見到你，難免會說幾句重話。」

「你也別多想，只管好好做我們交給你的差事，牢獄里這隻惡鬼確實有點特殊，以後你在行刑的時候，把力道收七分，留三分，七爺的性子還不錯，輕易不會處罰咱們，你放心，不會讓你魂飛魄散的。」

徐小禧很佩服宋誠的八面玲瓏，能說會道。

見錢明對自己來硬的不行，他就軟著來，一個白臉一個黑臉的哄騙自己。

徐小禧都看得清楚，卻不能說什麼。

對方這是在給他台階，他必須下，不然就真的要被派去其他差事了。

徐小禧不想去油鍋地獄，干炸惡鬼的差事。

宋誠見小鬼的態度軟和下來，順勢從同伴錢明懷裡把那幾根香拿過去，塞回徐小禧手裡。

「行了，小脾氣也鬧完了，就去好好做事吧，我和你明哥也得去忙其他事情啦。」

徐小禧攥著香，沉悶的應了聲，照著記憶朝酆都城去了。

等小鬼走遠，錢明才后怕的抽了口涼氣：「嘶——，這小東西不是膽小的很嘛，剛剛怎麼突然跳腳啦？」

宋誠冷哼一聲：「還說呢，你這明顯是戳人家肺管子上了。」

「他膽小怯懦就是為了保全自己，你倒好，開口閉口就是讓人家魂飛魄散，把兔子給逼急了，被咬了吧。」

錢明癟嘴：「我說的是實話，要是七爺知道牢獄里那位被打傷了，你說咱倆……」

「行了。」宋誠打斷他：「明天去領任務，若碰到七爺，咱們就說把差事叫給了實習鬼差，並且千叮嚀萬囑咐，對太子爺不能下重手。」

「先把事情撇出去，以後要是再出事兒，也不用咱們全擔著。」

錢明聽完，贊同的點點頭：「行。」

宋誠：「還有，再多交代你兩句，以後對徐小禧別太粗暴，他這種小鬼，一看就是被嬌生慣養長大的，剛開始沒見過世面，嚇唬幾句差不多得了，別一直壓著，否則容易適得其反。」

錢明不好意思的笑笑：「我瞧著他膽小，就想著多嚇唬兩句，誰能想到反倒是把他逼急了。」

宋誠：「差事已經做了，就沒必要壓太狠，小孩子嘛，稍微哄著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