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沒趕她走

藍玥沒去實驗室后，整個人輕鬆了不少，正好這些天課多，生活很充實，讓她沒空想東想西。

因為忙，藍玥遊戲也很少上了，但和景召的聯繫沒斷過，比和齋月聊得還多，大多都是景召主動問起她的近況，比方說她在實驗室待得還習慣么。

那當然是很不習慣！

藍玥現在只要想到實驗室，就會想到嚴京昭漆黑冰冷的眼，寒冷蒼茫的天，還有負傷流血的鼻子。

太慘了。

藍玥一點都不想回憶一遍，對網友也不願提及，所以故作輕鬆轉移話題：還好啦，就是不久前下樓梯滑了一跤，撞到鼻子痛死了哈哈哈。

景召直接無視她的哈哈哈：流鼻血了？

明月皎皎：對啊，是不是很蠢？

景召：是。

明月皎皎：==

雖然是她起的頭，但用不用這麼實誠，好歹安慰一句啊，鼻子很疼的好不好。

景召一直沒回，藍玥以為他真的被她蠢哭的時候，他發了一大段字。

景召：少吃生冷刺激性食物，多吃蔬菜水果，早晚喝一杯溫開水，佩戴口罩，以免著涼或者感染。

明月皎皎：這是？

景召：護理你的鼻子。

明月皎皎：不用這麼麻煩吧，只是流了點鼻血而已。

景召：鼻腔護理不好會導致反覆感冒，鼻炎複發，藥物過度治療，還有誘發哮喘。

藍玥被唬住了。

景召：以後早晚一杯水，我監督你。

就這樣，他們從兩三天聯繫一次變成了一天聯繫兩三次，藍玥總覺得哪裡怪怪的，但又說不上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景召真的比她家人還關心她啊，從小到大無論是感冒咳嗽還是摔跤受傷，父母只會罵她粗心大意，從不會問她難不難受。

陳萌萌覺得藍玥就這樣放棄了保研很可惜，許老師的實驗室雖然去不成了，但還有唐老師的啊，她慫恿藍玥去找言州：「你之前不是和言州交換了聯繫方式嗎？問問他那還缺不缺人唄。」

藍玥說：「不太好吧，招人時間早就截止了，而且我之前被他們拒絕過。」

「那是因為有你姐從中作梗！」陳萌萌說，「而且也不是非得進實驗室，如果你和言州搞好關係，讓他在他們項目里加一個你的名字，實踐分到手就好了。」

藍玥還是搖頭，「非親非故的，他憑什麼幫我。」

「問問而已，又沒損失，你開不了口我來。」陳萌萌也存了言州電話，直接打過去，「人家一看就對你有意思，你也是傻，不知道利用。」

「等等！」藍玥制止，可電話已經通了。

「喂。」言州聲音傳出。

藍玥怕陳萌萌亂說話，連忙在她開口前把電話搶過來，「喂，言師兄，你好，我是藍玥。」

言州一怔：「藍玥？這號碼不是……」

「我手機沒電了，用萌萌手機打的。」藍玥本想說打錯電話了，可陳萌萌一直在旁邊干擾她。

言州似乎很高興：「找我有事嗎？」

藍玥想著他之前確實幫了她很多，便道：「師兄今天有空嗎？我請你吃個飯吧，感謝你之前的幫助。」

言州笑道：「不用，都是小事，我也沒幫到什麼，吃飯當然歡迎，不過還是我請吧。」

「不不，必須我請。」藍玥堅持。

言州：「好吧，去哪兒吃？」

藍玥問：「學校五個食堂，你喜歡哪個？」

「……」

掛了電話后，陳萌萌一臉不可思議，「竟然在食堂請客，你是人嗎？」

「食堂挺好吃的呀。」藍玥無辜道，主要最近太窮了，她請不起貴的店。

「我真的要問他嗎？」她細眉蹙起，還是覺得不妥。

陳萌萌說：「試一試，不成又沒事。」

藍玥想想也是，便順其自然了。

言州選了一食堂，是南大最便宜的食堂，估計也不好意思讓女孩子破費。

他們約好在食堂門口集合，言州想接藍玥下課，卻被藍玥拒絕了，太遠了，有那個功夫都吃上飯了。

下午六點，下課鈴響，藍玥抱著書去一食堂，看到言州在門口等，立刻小跑著過去，「抱歉，我來晚了。」

「沒事，是我來早了。」言州看著許久未見的女生，她沒扎頭髮，戴著黃色的圍脖，雪白的下巴埋在毛絨之中，臉蛋白皙小巧，眼睛澄凈，漂亮得不帶攻擊性。

他語氣不自覺放柔，「怕你等。」

藍玥輕輕一笑，進入食堂，「師兄想吃什麼？我幫你拿。」

「不用。」

藍玥便跟著言州，直到給他刷上飯卡，自己才去打菜，人很多，他們找了很久才看到一張空桌子，藍玥也覺得不好意思了，請客來這種地方。

「師兄，下次我請你去更好的地方吧。」

言州好歹也幫過她的忙，她這樣太不應該了。

言州想拒絕，總被女孩子請客像什麼話？可轉念一想，這不是約見面的好理由嗎？便笑道：「我很期待。」

他本來有點懷疑，現在十分肯定了，藍玥對他也有好感，不然怎麼會總想請他吃飯，言州甚至覺得她這次特意找他出來，是為了告白。

然而他們吃了十分鐘，藍玥除了寒暄沒說別的，言州按耐不住了：「學妹，你這次叫我出來，只是吃飯嗎？」

藍玥哽了哽，其實一開始她想提實驗室的事，但還是臉皮薄開不了口，就想算了，沒想到言州主動提起。

藍玥停頓了一下說：「是這樣，我想問問唐老師實驗室忙嗎？還……缺人嗎？」

言州馬上明白過來，「你和嚴京昭相處不好？」

藍玥窘迫點頭。

言州慢慢停筷，「要知道，導師之間最忌諱搶學生，你名義上是許老師的人，我不好在導師眼皮底下用你。」

「沒事沒事。」藍玥說，「我也就問問。」

「不過，還有個辦法。」他話鋒一轉。

「如果是外人，導師肯定有芥蒂。」言州微笑看著她，「但自己人就不一樣了，而且對許老師那邊也有交代。」

「自己人？」藍玥沒聽明白。

言州緩緩說：「我們實驗室有個大二女生，雖然成績一般，但她是我師弟的女朋友，導師便直接讓她進了。」

此話一出，藍玥哪能不懂，表情有點慌，她勉強笑了笑，低下眼，「那，我恐怕沒那福氣了。」

她快速吃完碗里的飯，看著手機說：「師兄，抱歉，萌萌叫我帶飯回去，我先走一步了。」

說完，她拿上書，端起餐盤離開。

「學妹，等下！」

言州立馬追出去，手機響了一下，是Q-Q提示音。

水薔薇：師傅師傅，今晚也帶人家下本好不好？我唱歌給你聽呀！

言州哪有空理她，當沒看到，可下一秒水薔薇就發語音過來，聲音嬌滴滴的，柔到骨子裡，「好不好嘛～」

言州追到門口，藍玥已沒了蹤影，他臉色變換不定，忽然後悔這麼直白了，藍玥難道不是也對他有意思？

手機里水薔薇還在催：「師傅，你在嘛？」

言州煩躁，沒好氣道：「晚上再說。」

*

藍玥出了食堂后，開始跑起來，怕言州真的追上來，雖然上大學后她也收到過不少男生的告白，可用來當條件的，還是第一次。

以至於，她都不知道，言州說的女朋友，是指和他交往，還是……睡一覺。

這離她的世界太遠了，所以藍玥想也不想找借口溜了。

藍玥喘著氣跑到熟悉的宿舍區，安心的同時又感到深深的疲累，果然不能靠別人。

她慢慢往前走，在宿舍樓下，猝不及防地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穿黑色風衣的男人站在樹旁，枯黃的梧桐葉飄下，男人身姿挺拔倨傲，格外引人注目，他低頭看手機，細碎黑髮自然垂落，模樣懶散矜冷。

來往的女生都在偷看他，似乎認出來了，興奮議論不停。

「嚴京昭怎麼會來女生宿舍樓！」

「來找女朋友的？」

「不會吧，沒聽說他和誰交往啊……」

周圍聲音嘈雜，藍玥低下頭，加快腳步走過去，裝作不認識。

她接近時，嚴京昭似有所感，抬頭看向她。

他們即將擦肩而過。

「喂。」嚴京昭揚了揚下巴，「有空嗎？」

藍玥腳步一頓，不確定地看著他：「你是在叫我？」

「不然？」

藍玥搖頭：「我還有事……」

嚴京昭打斷，「如果我說，我是來道歉的呢？」

藍玥一愣。

「過來。」

嚴京昭不喜歡被人當猴圍觀，轉身走了。

藍玥猶豫了幾秒，很沒骨氣地跟上去了，她倒要看看他想說什麼。

他們來到宿舍樓後面庭院的偏僻角落，這場景有點似曾相識。

嚴京昭看著藍玥，雙手插在口袋，表情淡淡的：「這些天為什麼沒來實驗室？」

藍玥移開眼：「不是您說讓我不要來的么。」

「我說如果你是為了我，就不要來了。」嚴京昭垂眼，看著她彆扭的表情，「所以你是承認了？」

「才不是！」藍玥漲紅了臉，「您找我就是為了說這個？那我要回去了。」

嚴京昭沉默了幾秒，問：「寧丹的食堂圖標，是你設計的？」

藍玥沒想到他發現了，遲疑點頭，「是……又怎麼了，如果不行可以不用。」

嚴京昭不答反問：「你留在實驗室也是為了做那個？」

「對。」

嚴京昭深吸一口氣，「當時為什麼不說？」

藍玥：「啊？」

嚴京昭眉頭擰起：「你是啞巴嗎？解釋一句就這麼難？還是說你有受虐傾向？」

藍玥胸口憋死了，「你什麼都不讓我做，我怕說了你會生氣，所以……」

她胡亂說了一通，反應過來不對，「你不是來和我道歉的？」

怎麼反倒質問起她了？

嚴京昭倒是很坦蕩，雙眸平靜，「我承認，我先入為主對你有偏見冤枉了你，在這裡說聲抱歉，不過……」

他又道：「事情發展成這樣，你也有百分之三十的責任。」

藍玥：「……」

這，真的毫無誠意啊。

原來真有人道歉還能道得居高臨下的。

嚴京昭看了看時間，簡短道：「我要說的就是這些，明天記得來實驗室，還有項目……」

「我不去。」藍玥說。

嚴京昭一頓，「什麼？」

「我不去實驗室了。」藍玥很少賭氣，這還是上大學以來頭一遭，憑什麼他對她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啊？她又不是狗！

嚴京昭彷彿看穿了她在想什麼：「憑你不是研究生。」

「……」

「憑你想保研。」

藍玥感覺胸口被用力射了一箭，氣慢慢漏了。

嚴京昭不急不緩道：「當然，如果你已經不想了，當我沒說。」

藍玥不吭聲。

「我這次找你，主要還是邀你參與學校這個項目，如果你只是受到了一點挫折和委屈就想放棄，那隨便你。」

嚴京昭無所謂，說實話，藍玥在不在對他影響不大，她的設計固然出色，但也不是非她不可，他之所以會過來，無外乎是一點愧疚感作祟。

「你最好想清楚，什麼對自己是重要的，是面子，骨氣，還是前途。」

看她還是沒反應，嚴京昭耐心徹底耗盡，「行吧，祝你未來順利。」

他轉身要走，對面終於發出微弱的、不情不願的聲音：「實驗室還是八點半開門吧？」

嚴京昭頓住，語氣自然地「嗯」了一聲，掏出手機：「加個微信。」

藍玥知道他這是徹底認可她了，心境有些複雜，一聲不吭拿出手機點開二維碼。

與上次不同，這回是加好友的碼。

嚴京昭掃了一下，兩人加為好友。

「你課程表發我。」他吩咐。

「為什麼？」藍玥說。

嚴京昭要笑不笑，「讓你舒服了半個月，你就忘了本科生在實驗室的地位嗎？」

「實驗室的招聘公告第一條就寫了，應聘者需吃苦耐勞，隨叫隨到。」

藍玥：「……」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

*

藍玥最終還是回實驗室了，雖然嚴京昭說話很氣人，但也沒說錯，她犯不著為了和他置氣不顧前程，他又不是她什麼人，最多未來可能成為姐夫。

藍玥逼自己成為莫得感情的工作機器。

第二天，她準時出現在實驗室，受到廣大歡迎，大家看到她都十分驚喜，笑著圍過來，問她這幾天去幹嘛了，藍玥找借口搪塞過去。

「寧丹做的事我們都知道了，你這傻孩子怎麼不說呢？」

「前天嚴師兄發了好大的火，超級恐怖。」

藍玥深以為然，大神濾鏡破碎后，她現在覺得嚴京昭長得就很恐怖，

她想到什麼，說：「對了，我還要打掃衛生。」

「不用你去了。」師姐一把將她摁回椅子上，朝後努了努嘴，「有人接手。」

藍玥往後看，寧丹一個人坐在那兒，邊上冷冷清清。

這時嚴京昭過來了，大家自覺散開。

嚴京昭對藍玥道：「從現在起，你接手寧丹的活，你們交接一下。」

藍玥點頭，「哦。」

嚴京昭又看向寧丹，「回答呢？」

寧丹低頭不甘道：「知道了。」

事情曝光后，嚴京昭非常生氣，雖然想讓寧丹直接滾蛋，但畢竟是學校上面派的人，不好動，就讓她去打掃衛生，其他一律不要碰。

簡而言之，她被踢出了項目團隊，去留隨意。

寧丹屈辱地和藍玥交接完畢后，去廁所洗拖把，在門口聽到兩個女生在說話。

「藍玥好厲害啊，聽說是嚴師兄親自請她回來的。」

「相比之下寧丹就有點……她還到處說藍玥是靠關係進來的，到頭來還沒人家靠譜。」

她們調笑著，走出廁所看到寧丹，臉上浮現尷尬，趕緊走了。

寧丹臉上火辣辣的，極度難堪之下將拖把用力摔在地上，從此以後，實驗室再也沒出現過她的身影，也沒人在意。

*

藍玥回歸實驗室后，越來越忙，大家爭分奪秒趕進度，嚴京昭一點都不憐香惜玉，豪不客氣把她當牛使，除了設計上，連介紹學校的文案都要她寫，要求非常詳細，涵蓋學校環境歷史師資成就等等，還不能網上照搬，要以在校學生的所見所聞寫。

藍玥是理科生，文采一般般，熬了兩晚寫完交給嚴京昭，他總不滿意。

「你這景色描寫是認真的？風景優美，陽光和煦……小學生文筆，還有後面介紹，全是升學率和招生人數，密密麻麻數字你覺得會有人看，至於後面歷史……」

嚴京昭掃了一眼就看不下去了，把本子甩給她，「重寫。」

你這麼能你怎不自己寫……

文案被打回來三次了，每次他都能挑出新毛病。

藍玥雖然很想頂撞，但又不敢，忍氣吞聲走了。

晚上她苦惱地看著筆記本，琢磨怎麼改，景召的每日監督來了。

景召：喝水了嗎？

藍玥有氣無力地打字。

明月皎皎：哪有心情哦，煩都煩死了！好希望我那個師兄和他的實驗室一起爆炸毀滅啊啊啊，天天讓我改這改那，吹毛求疵的。

景召：不是人。

明月皎皎：是啊，簡直就是魔鬼，我現在討厭死他了，話說你導師不會對你頤氣指使嗎？

景召：不會，他基本不在實驗室，不過我最近也挺累的。

明月皎皎：怎麼了？說出來讓為師開心一下。

景召：有個笨手笨腳的本科生，除了有點天賦，其他什麼都不會，已經把最簡單的事讓她做了，還指點了三遍，可她還是做不好。

明月皎皎：啊，說起來是有好多這種人，靠關係進去結果什麼都不會。

景召：沒錯。

明月皎皎：你竟然能忍住沒趕她走。

景召：畢竟我善良。

藍玥狠狠羨慕了，真心實意回復道：

如果你是我師兄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