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躲在不近不遠距離的溪和樂,此刻正在默默觀察著一場發生在他們眼前「暴行」。
雖說這群人的服飾與他們風格差異很大,但通過這些人臉上一致的圖騰可以看出他們其實是同一個部落的人。
女孩的父親已經奄奄一息被這些男子挾持著,雙手無力耷拉下來,身上更是多處損傷。
即便如此,這些臉上畫著奇特圖騰的精壯男人也用骨質武器時不時攻擊女孩的父親,似乎是懲罰,又彷彿是在警告女孩束手就擒。
溪和樂聽不懂這幾個人所說的語言,卻從女孩肢體動作與神態表情大概猜到對方的用意——她在求饒。
「看起來像是祭神用的祭品,既然是這樣的話,那與我們就沒有太大相干……」
樂思索了一會兒之後作出了自己的猜測。
她瞥了一眼身旁的溪,雖然話並沒有說完,但態度非常明確,就是並不想插手這件事。
這其實也能夠理解,畢竟對於一個部落來說,祭神可以算得上是重中之重的大事,別說是獻祭幾個奴隸了,如果是部落里的巫要求獻祭部落首領之子,大概率也不會有人反抗的。
這樣的做法殘忍?
不,靈魂飛升至神明的身邊,以此來換取部落一年的風調雨順,對於他們是一種極為崇高且榮幸的事情,樂自然也不覺得這種事情有什麼好殘忍的。
看著一臉理所當然表情的樂,溪卻忽然開口:「可是我們部落覆滅的時候,神明卻並沒有如同巫所言那般降臨拯救我們;甚至在我們即將被那幾隻妖怪吃掉的時候,我們所信仰的神明也並沒有出現,反而是咱們素未謀面的納西妲大人救了我們……」
「溪,你到底想說什麼?」樂皺起了眉頭,看著彷彿陷入到了極難理解的死胡同里一般糾結不已的溪,完全搞不懂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相比起似乎遇到了天大難題的溪,樂其實根本就沒想那麼多,既然他們原本所信仰的神明並沒有在他們部落毀滅之時出現,就證明這位神明並不是可靠的。
那麼他們收回對於原本那位神明的信仰,並將這份敬仰與崇拜安放在了出手救過他們的納西妲身上,不也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我只是覺得……我們所信仰的神明真的存在嗎?」溪喃喃。
樂卻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不解地看向溪:「你腦袋裡面想的東西好奇怪啊?神明當然存在啊!只不過像我們這樣渺小的人族並不在他們的眼底而已。」
說到這裡,她還伸出了自己的手揉揉溪亂糟糟的頭髮,語重心長地教導著溪:「不要把每位神明都當成納西妲大人那樣的好脾氣,他們可不一定有納西妲大人那樣溫柔。」
「可是……」被突然揉了揉腦袋的溪想要辯解,但很快便再一次的沉默了下來。
他想要告訴樂,在部落里那麼久,也經歷了好幾次祭神的他,從未在他們所祭拜的神像上看見過類似納西妲身上的那種,光是看一眼就會感覺想要落淚的溫暖光暈。
他想要告訴樂,他們部落里那尊神像周身縈繞著的紅中泛黑的氣,他也曾在巫身上看過一模一樣的。
但隨後又想到,反正他們的部落都已經覆滅了,他們都已經決定改信仰納西妲,說這些似乎並沒有什麼特殊意義。
「那我們就這樣回去嗎?」溪默默的轉移了話題,他看了眼那似乎已經認命了的女孩,總覺得他應該去做些什麼。
「廢話。」樂說著,就要拉著溪如同來時那樣悄悄離去。
無論從哪方面看,不遠處發生的事情都已經塵埃落定,他們已經沒有必要再繼續逗留下去。
但片刻之後,變故卻突然發生。
那原本被羈押著的男人,在這一刻彷彿覺醒了某種能力一般,很快便掙脫開了身後幾人的束縛。
他深知自己這副德性是絕對沒有可能逃離此處的,沒有太多的猶豫,男人反過頭來將那幾個想要重新控制他們父女倆的人拖住。
他死死的將那幾個男人攔在了自己的跟前,並且大聲沖著還沒反應過來的女兒喊道:「快離開這裡!活下去,永遠也不要再回來!」
「阿父……」女孩兒糾結著想要上前幫幫父親,卻再一次的被自己的父親呵斥。
「走!不要讓我的犧牲白費!別忘了你母親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夠好好的活著!」女孩兒的父親惡狠狠喊著。
他其實已經快要沒有力氣了,但他不能就就這樣放棄,他必須得看著自己的女兒逃得遠遠的才行。
女孩咬了咬牙,捏緊拳頭將眼淚擦乾,隨後便用力的朝外跑去。
看見女孩兒要逃,那幾個男人頓時便要推開女孩的父親,想要去追那個於他們來說最重要的祭品。
女孩的父親自然察覺到了這些人的想法,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忽然大喝一聲:「沒有什麼神明!神明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騙局!他們根本就不是什麼神明,都是騙子!全都是騙子!」
這話一出,那幾個原本要去追逐女孩的人立刻臉色大變。
他們紛紛跪倒在地上匍匐,朝著部落所在的方向跪拜著,嘴裡念念有詞:
「神明大人請寬恕,請千萬不要遷怒於我們這些無辜的人,是這不聽話的祭品胡言亂語,請您千萬不要怪罪!」
說完了這些,這幾個人火速站了起來,朝著女孩的父親拳打腳踢,嘴裡呵斥著對方對於神明的大不敬。
然而即便被打,女兒的父親也依舊沒有改變自己的說辭,反而強忍著疼痛哈哈大笑道:
「打吧,打吧!就是你們打死我,也改變不了那些惡魔假借神明的名義,索取我們的靈魂與身體,要讓我們永世不得超生!」
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說這些,就是為了讓這些人將矛頭對準自己,好為女兒的逃離爭取更多的時間。
他知道,自己恐怕是看不到自己女兒長大了,但沒關係,只要女兒能如願逃離被獻祭給騙子的命運,他怎樣都無所謂。
他的聲音很大,卻在逐漸變得虛弱。
正準備離去,卻被這樣一番變故弄得有些措手不及的溪和樂面面相覷,錯過了第一時間離開的機會。
更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他們竟然和完全不知道該往哪裡跑的女孩正面撞上。
強忍悲痛逃跑的女孩似乎也沒有想到,這裡居然還躲藏著兩個人,先是被溪和樂完全不同於本地部落裝扮的模樣嚇了一跳,隨後拔腿就要往反方向逃。
她不能連累這兩個陌生人。
然而令她沒有想到的是,她抬腿跑了幾步,就被死死拉住。
是樂。
「你往這邊跑不是自投死路嗎?」看這女孩竟然往來時方向跑,樂有一瞬間不知道該用什麼話來表達自己的心情。
女孩茫然,完全不知道這兩個人在說什麼,意識到語言不通的她拚命掙扎著,比手畫腳,想要讓樂放開她,以免招惹禍端。
樂卻被女孩動作弄得有些眼花,乾脆直接把人死死抱住:「別動了,小心把那些人招來。」
時刻注意著女孩父親聲音大小變化的溪,在發現那些大膽的言論忽然中斷之後,心裡湧現出了一股不祥的預感,於是立刻提醒樂。
他說:「聲音沒了……他們怕是要追過來了,我們還是快走吧!」
「那她怎麼辦?」
樂看著面前這個少女,內心充滿了糾結。她是不想多管閑事的,不管出於哪方面的考量,參與進這件事情里對於他們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
樂還在糾結,溪卻已經火速做出了判斷。
「把人帶著,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是走是留隨她便。」溪一邊說一邊觀察四周,判斷者追蹤者會有多久到來。
「誒?這不太好吧……」樂看了看女孩,又看了看說一不二的溪,「我們把這麻煩帶回去,納西妲大人不會生氣吧?」
「能把人帶回去再說。」溪說罷,很快便規劃出了一條逃跑路線,並且示意樂把人扛著。
這女孩還沒反應過來,下一秒變被樂牢牢的抱在懷中,她本能想要尖叫,但很快便意識到了這兩個人究竟想要幹什麼。
不行,這會拖累他們的!意識到這一點女孩連忙掙扎著,勸說溪和樂將自己放下來。
「你們還是趕緊離開吧!他們有巫賜予的法寶,能鎖定我的位置,你們還是不要白費功夫了。」女孩情緒有些激動地解釋說明。
「她這是在說什麼?」
樂不明所以,求助似的將目光轉到溪身上,溪最聰明了,說不定能知道懷裡這女孩想要表達的意思。
溪瞥了眼看起來極為焦急的女孩,搖搖頭:「她似乎想說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給我們,不過我看不懂她要表達的是什麼。」
「那估計是感動我們願意出手相助吧?」樂琢磨了一會兒之後,作出了極為草率的判斷。
他們腳步不停,繼續朝著納西妲等人修整的方向奔去。
與此同時,藉助系統的轉播,將發生的事情全部看在眼裡的久久,悠悠嘆了口氣。
「納西妲大人,怎麼了嗎?」看久久緩緩從鞦韆上跳下來,蹲在一旁無所事事撥動著泥土的男孩立刻靠了過來,好奇問詢。
「溪和樂可能遇到了一點小麻煩,需要我去幫幫忙,」久久垂眸,聲音輕柔地對剩下這三個孩子道,「我會在此生成一個樹屋,你們乖乖的待在樹屋中,任何人來不得開門,知道了嗎?」
說完這話,她問眼前這個剛剛正在玩泥土的小男孩:「你叫什麼名字?」
被主動問及姓名的小男孩,臉頓時漲得通紅,他有些緊張地盯著久久,小聲喃喃:「納西妲大人,我是言!」
「言,你看起來已經是個值得信任的大孩子了,我不在這裡,兩個小妹妹就靠你保護了,千萬記住無論是誰讓你開門,你都萬萬不可開門,知曉了嗎?」久久表情嚴肅看著言,千叮嚀,萬囑咐。
她可不希望等自己回來,這三隻還沒長成的幼苗被西牛賀洲的妖魔擄走了。
一聽久久說自己是值得信任的大孩子,原本還有些不自信的言立刻挺起了胸脯,保證道:「納西妲大人,您放心的去吧!我一定會將金和淺乖乖待在屋裡,不會讓她們離開的。」
久久點點頭,隨後將手輕輕放在了眼前的空地上,淡綠色的光芒自她的手中滲出並沒入地下。
不過片刻,一顆嫩苗便穿透地面,頃刻之間,便已長成參天大樹,而在這棵大樹中央位置有一個不大也不小的樹屋,可以踩著圍繞樹榦生成的蘑菇樓梯走上去。
「哇!納西妲大人好厲害呀!」言抬頭看著這棵彷彿能直插雲霄的大樹,興奮地誇讚著。
久久卻讓這是三個小傢伙將眨眼睛閉上,隨即讓系統把他們瞬間帶到了樹屋之中。
被迫再次當勞工的系統雖然不滿,但還是按照久久所期望的那樣去做了。
看著在樹屋裡上竄下跳的孩子們,探索這個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屋子,久久再次叮囑幾句之後,這才放心朝著溪等人所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