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慈悲為懷
馬蹄聲愈來愈近，尋聲望去，大量村民正慌亂跑過牌樓底下。有男有女，幾乎都是年輕人。
只是當他們抵達廣場后，便無路可逃了。
四座牌樓底下，同時出現了一隊騎兵，人不多，但個個身著盔甲，手提尖槍。
那些年輕的村民顯然是被故意驅趕到廣場中來的，見沒了退路，只好紛紛跪下磕頭。
自古民不與官斗，手無寸鐵的老百姓，在軍隊面前，與牛羊無異。
李清眉頭緊鎖，沉聲道：「但願只是個夢。」
小和尚聽了，卻是搖了搖頭，「世上哪有這般清醒的夢？這些景象，都是曾經發生過的。我想，正是歷經此劫過後，駝木村才突然走向了滅亡。」
李清心頭一顫，沒再說話。
既然早已過去，那便無可奈何了。
此時的廣場上，許多村民已經磕破頭了。儘管聽不見聲音，但李清能夠感覺到那些人的絕望。
很快，敢反抗的全被屠殺殆盡。剩下的那些，無論男女，通通拉去做了壯丁。等到四支騎兵離開的時候，原本乾淨的廣場，已是血流成河。地上，多了幾百具屍體，無人收殮。
眼前的一幕幕，讓李清感到胸悶，難受至極。
小和尚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又在誦經超度了。儘管只是對著一些形同夢境的虛像，依舊做得一絲不苟。
李清忍不住問道：「你們佛家的經文，當真能給他們更好的來世？」
小和尚停止誦經后許久，才答道：「未必有用，只是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求個心安罷了。」
「你倒是實誠。」
李清搖頭苦笑，重新抬起頭后，廣場上空，突然落下一道龐大的身影。
是只紅臉的大猴子，張著嘴，滿口犬牙。未等李清回過神，那猴子已經開始吞吃著滿地的屍體了。
「這是什麼東西？」
「應該是一頭成了精的山魈。」小和尚同樣蹙著眉頭，繼而又恍然大悟道：「我終於明白，許文才為何要擄走那兩個孩子了。」
根據小和尚的猜測，當年的駝木村，定然發生過與眼前相同的災難。村民們被殘忍殺死後，曝屍荒野，最終進了那隻山魈的肚子。
這種妖怪，不光喜歡吃人肉，還喜歡玩弄人的魂魄。同時吃下那麼多屍體，幾百個魂魄在其腹中互相融合，久而久之，也變成了某種怪物。
「你是說，附在許文才身上的鬼，不是一隻鬼，而是這些村民的魂魄融合在一起后，變化而成的怪物？」
李清深吸了一口氣，有些不敢相信。
不過小和尚卻十分篤定，開始朝那頭山魈走去。
儘管眼前的畫面無比真實，但兩者之間，顯然不在同一個夢境。
或者說，不在同一層夢境。
小和尚四處遊盪了片刻，突然站定不動，示意李清朝自己所指的方向劈出一劍。
李清摸了摸背上的桃木劍，十分奇怪，但還是照著做了。
說來也怪，當劈完一劍后，那頭身形龐大的山魈居然暗淡了幾分。小和尚見狀，更加篤定了心中的想法。
「道長，繼續劈。最好能讓念頭與劍勢合一。這方夢境，五行屬土，草木之根破土，桃木劍，正是我們破陣的關鍵所在。」
李清點頭照做，也沒有多餘的雜念，十指緊握劍柄，一連朝虛空劈出了十幾劍。
天色驟暗，耳旁似有大風呼嘯之聲。
李清睜開眼，那隻山魈不見了，遍地的屍體也不見了。自己正站在漫天飛雪之間，視線所及，全是白茫茫的一片。
「不歸？」
李清本能般的喊了一聲。
小和尚隨之走出風雪，面色疑惑道：「奇怪，我們為何還沒有走出去？」
李清聞言，再次四下打量。風雪極大，而且吹到臉上，颳得人生疼。這似乎，並不是什麼夢境了。
正當二人都摸不著頭腦之際，漫天風雪又突然化作一朵朵飛花，爭先恐後的湧進了李清的體內。
動靜很大，以至於小和尚都不得不往邊上退去。
異象持續了大約二十個呼吸，李清猛地自半空中墜落，只覺得屁股生疼。低頭看去，底下是一片廢墟。
「道長，你沒事吧？」
小和尚俯下身道。
少年晃了晃腦袋，除了頭有點暈外，並無其他不適。閉目養神片刻，頭暈的感覺才慢慢消失。李清隨之站起身來，看見書生正在牆角酣睡，還打著震天響的呼嚕。
兩個孩子分別躺在書生左右，同樣睡得正香。
不知不覺間，天色已經大亮了。一輪紅日高懸，融化著地上的積雪。
「我們真的出來了？」
李清有些興奮，又有些不敢相信。
莫名其妙進入某人的夢中，又莫名其妙的走了出來。
此刻的他，對於眼中所見，無法深信不疑。
小和尚眉頭一緊，隨之笑道：「應該是出來了，我想，是那位前輩，高抬貴手了吧。」
說完話的小和尚，移步至牆角，「啪啪」給了許文才兩巴掌，聲音清脆得很。
讀書人渾身一顫，猛地睜開眼，嘴角的哈喇子已經流到地上了。
「你打我？和尚，你剛剛是不是打我了？」
小和尚搖頭，臉不紅，心不跳。
書生直挺挺的坐起身來，摸摸自己紅彤彤的臉蛋，一陣火辣，疼得是齜牙咧嘴。
「道長你來的正好，剛剛老子睡得正香甜，差些就跟我大唐公主成婚入洞房了。他娘的，這和尚是不是甩我巴掌了？」
李清瞪大雙眼道：「什麼時候的事情，我怎麼不知道？不歸，你打他了？」
小和尚回過頭，滿臉無辜。
「你看吧，出家人不打逛語。說沒打過，就沒打過。文才啊，準是你自己把自己給打了。畢竟是洞房花燭，激動些，也是能夠理解的。」
書生見狀，托著下巴思忖許久，才不甘心的擺擺手道：「算了，念在爾等救主心切的份上，本狀元就不予追究了。我說和尚啊，還杵著幹啥，趕緊扶本狀元起來啊。」
小和尚視而不見，背起那個戴草帽的孩子，頭也不回的走了。
出家人，慈悲為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