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帶著。」柳若芊想都沒想說道。
這把匕首是當年她在山上撿來的,是那個被狼咬了的小哥哥掉的。
她很喜歡這把小巧的匕首,因為它實在是太好用了,簡直削鐵如泥。
以前她去山上玩兒,隨身帶著它,切個水果,砍個竹子樹枝什麼的最方便不過了。
只是撿了人家的東西,總是要還的。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有機會再遇到那個小哥哥,她還是隨身帶著的好。
靈煙一聽立馬阻止道:「姑娘萬萬不可,陪伴聖駕,不經允許,身上不可攜帶任何武器。」
「可是這匕首這麼小,也不能嗎?」柳若芊抬手比劃了個長度。
靈煙嚴肅道:「不能。」
柳若芊想了想:「那好吧,待會兒我去問一下陛下好了。」
靈煙鬆了一口氣:「那是再好不過了。」
柳若芊拾掇妥當,不想讓尚衣局的人一直等,就讓她們先給她量了尺寸,這才吃了早飯。
早飯過後,照樣去了御花園。
靈芝望風,靈煙在樹下念經,柳若芊在書上跟著背。
背了兩天的書,靈煙簡直對柳若芊崇拜至極。
沒想到原本不識幾個字的小姑娘,背誦起晦澀難念的經文來,竟然如此的快。
靈煙忍不住由衷誇讚道:「姑娘,您是奴婢見過的背東西最快的人。」
柳若芊坐在樹上答:「那當然,我厲害著呢。」
小姑娘面上稚氣未脫,小臉得意的上揚,兩條腿不停的晃,一團孩子氣。
靈煙看得忍不住笑著應和:「我們姑娘當然厲害。」
念了好一會兒,柳若芊有些口渴,幾個人就回了醉花宮。
想起匕首的事情,喝了兩盞茶之後,柳若芊就帶著靈煙去了長寧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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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長寧宮院子門口,守門太監進去稟報。
沒一會兒,全福親自迎了出來:「奴才給柳美人請安,您怎麼來了?」
「福公公好,我來看看陛下。」柳若芊笑著應。
這個福公公總是面帶笑容一團和善,她喜歡和他說話。
全福側身讓路:「柳美人請。」
進了正殿,沒見到人。
全福笑著解釋:「陛下剛下了朝回來,此刻正在後頭寢殿更衣,柳美人在這稍等片刻。」
柳若芊點頭,往前走了幾步,仔細打量著那架屏風上的山水畫作,目露羨慕。
哎,已經好久沒去山上玩了。
「何人在那?」屏風后的寢殿內,陸韌古耳邊突然安靜下來,他眉宇舒展,明知故問。
聽著那低沉磁性的嗓音,柳若芊乖巧答:「陛下,臣妾是您的柳美人。」
陸韌古很喜歡小姑娘這般說法,語帶笑意:「進來。」
「是。」柳若芊應聲,繞過屏風,進了寢殿。
陸韌古身著黑色裡衣,手裡拿著一身黑色常服,正準備往身上穿。
見柳若芊進門,他將手裡的衣裳遞過來:「過來幫朕更衣。」
「是。」柳若芊走上前去,接過他手裡的常服,抖摟開,幫他把袖子套進胳膊。
袖子套好,直接從他胳膊下鑽過,繞到他面前,幫他整理衣襟,又費了會兒功夫才把全部扣子扣好。
隨後走向兩步外的衣上架子,雙手拿起腰帶,從陸韌古身前繞過去。
可兩隻小手在陸韌古身後鼓搗半天,卻發現扣不上。
她抬頭,求助的看向陸韌古。
為了系腰帶,小姑娘的兩條胳膊幾乎將陸韌古整個環住,小臉就那麼貼在了他胸口上。
陸韌古閉眼享受著耳邊難得的安寧,明知道小姑娘扣不上腰帶,可也任由她在那折騰。
【陛下哥哥這是睡著了嗎,怎麼閉著眼睛?】
【不過陛下哥哥睡著的樣子也好好看,眼睫毛那麼長,那麼厚,有點像爹爹扎的掃把。】
聽著那甜甜的奇奇怪怪的嘀嘀咕咕,陸韌古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卻依然閉目養神。
柳若芊沉浸於皇帝陛下的美色,一時間忘了扣腰帶的事,就那麼抱著他,仰著腦袋傻傻地站著。
好一會兒,頭頂上傳來一聲低笑:「柳美人,為何一直盯著朕?」
「陛下哥哥好看。」柳若芊仍舊沒有回神,聽到問話,傻乎乎就把心裡話給說了出來。
陸韌古睜眼,垂眸看著身前的小姑娘,語氣調侃:「柳美人這是要抱著朕看上一整天?」
柳若芊小臉一囧,臉頰粉撲撲:「陛下,腰帶扣不上。」
「朕來。」陸韌古伸手接過,咔噠一聲,扣好了。
隨後牽起小姑娘的手往外走:「今日可曾去了御花園?」
「剛去轉了一圈回來。」柳若芊點頭,隨即好奇的仰頭問道:「陛下怎麼知道?」
陸韌古不答反道:「朕讓人給你在樹上裝個鞦韆可好?」
這樣小姑娘就不用費勁巴拉往樹上爬,免得不小心再掉下來摔著。
「鞦韆?」柳若芊眼睛一亮,小雞啄米一般點頭:「多謝陛下。」
「朕待會就讓人去裝。」陸韌古將人送到正殿門口:「朕有事要忙,你且先回去。」
柳若芊:「是,陛下。」
稀里糊塗被送出了門,直到走出院門看到靈煙,柳若芊才一拍腦門:「呀,忘記問陛下了。」
靈煙:「姑娘可要回去再問上一句?」
柳若芊:「沒事,讓靈芝先裝到包袱里,陛下晚上應該還會傳我去誦經的,到時我再問。」
「也好。」靈煙:「那現在回醉花宮?」
柳若芊仰頭,太陽正好,她彎了眼:「後宮這麼大,咱們到處逛逛吧。」
想到那些嬪妃最近全都閉門不出,也遇不上什麼麻煩,靈煙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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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人去御花園的梧桐樹上裝架鞦韆,結實些,牢固些。」陸韌古吩咐道。
全福應是,招了小太監來,讓他去辦。
陸韌古帶著全福出了長寧宮,往皇宮僻靜的角落走。
走了一段距離,才想起來問:「柳美人方才來的時候,可說過來做什麼?」
全福忙答:「就說來看看陛下。」
陸韌古點頭,沒再言語,負著一隻手,面色冷沉,一路沉默著走到了冷宮。
全福上前推開冷宮的門,躬身,小心翼翼道:「陛下,要不,奴才陪您進去?」
「不必,關門。」陸韌古抬腳進門。
望著那孤寂蕭索的高大背影,全福輕嘆了口氣,將門關上,一臉不安地站在門外守著。
鄒乞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到了近前,在門另一側守著。
遲莫為也匆匆趕了過來。
三人神色凝重,望著關上的冷宮大門,嚴陣以待。
陸韌古進了冷宮,穿過雖冷清但打掃乾淨的院落,進入了陳舊厚重的宮殿。
推開嘎吱作響的殿門,他抬腳走進去,跪在了殿中供奉的排位前,磕了三個頭:「母后,孩兒來看您了。」
四周一片寂靜。
陸韌古對著靈位跪著,神色溫柔:「母后,孩兒明日又要去廟裡了。」
「去年差點兒沒熬住,想著有些仇還沒報,心中頗為遺憾。但想著,死了就能見到母后,兒臣又覺得甚好。」
「可惜,兒臣又活了下來,這一年……」
話未說完,陸韌古突然眉頭微蹙,低下頭,伸出手指按住太陽穴。
一幀幀忘也忘不掉的畫面,不受控制地湧入他的腦海。
閃著寒光的尖刀……
流了一地的鮮血……
躺在地上,嘴角冒血,卻滿目慈愛的母后含笑對他說:「阿古,好好活下去。」
尖叫聲,哭泣聲,呵斥聲,嘲諷聲,咒罵聲……
陸韌古腦中,頓時喧囂如鼓擂,太陽穴突突直跳,幾欲崩裂。
心中那股想將世間一切美好悉數摧毀的邪惡慾望,猶如狂怒的海浪,波濤翻湧一般叫囂不停。
陸韌古雙手抱住頭,強撐著保持最後一絲清明,踉蹌著起身:「母后,孩兒今日不適,過幾日、再來看您。」
他踉踉蹌蹌往門口走,可轉身瞬間,方才腦海里溫柔慈善的母后,突然之間變得痛苦萬分,面目猙獰,對他伸出沾滿了猩紅的手。
聲音凄厲,滿腔怨恨:「阿古,這麼多年了,你還沒有替母后報仇嗎?」
「報仇!報仇,要給母后報仇!」
陸韌古雙目赤紅,突然發狂一般向院門飛奔。
來到門口,一腳過去,厚重的木門頃刻間碎成數塊,飛濺開來。
「陛下,醒醒!」遲莫為和鄒乞同時出聲。
二人不顧撞擊在身上的破碎木門,齊齊攔在狀若癲狂的陸韌古面前。
陸韌古抬手就劈,三人瞬間打在一起。
陸韌古的武功本就在二人之上,此刻又神志不清,不管不顧,毫無顧忌。
而遲莫為和鄒乞,卻只想在不傷到人的情況下將人制住,瞬間就佔了下風。不過幾個回合,二人就被重重打飛出去。
全福沒有武功,一向有自知之明,不敢上前,緊貼牆根站著,急得哎呦哎呦直跳腳。
他不是怕死,他只是不想添亂,更不想愚蠢無謂地送死,不然還怎麼伺候陛下。
只是陛下每次來冷宮,十有六七要發瘋,可他又不聽勸,非要把先皇后的靈位設在這裡,可真真是急死個人。
眼看著陸韌古又要向遠處走,鄒乞捂著胸口咬牙起身,高聲喝道:「來人,攔住陛下。」
眨眼間,數十名金狼衛狂奔而至,將陸韌古團團圍住。
金狼衛人多,可卻畏手畏腳,生怕傷到皇帝陛下。
被幾十人團團圍住,陸韌古只覺得腦中有如千百面大鼓同時在敲,吵鬧不堪。
他晃了晃重得幾乎抬不起的頭,隨即出手。
招招狠辣,直取性命,一名金狼衛瞬間被捏斷了鎖骨,慘叫出聲。
鄒乞見狀不好,厲聲喝道:「後退!」
得了命令,金狼衛不敢再攔,快速閃躲,只求保命。
但陸韌古出手太快,不過片刻功夫,就打翻了七八名金狼衛。
眾人倒地,能動的快速爬起,退到遠處,傷重爬不起的,被同伴合力抬走。
金狼衛訓練有素,配合默契,以極快的速度遠離陸韌古的攻擊範圍。
陸韌古頭上的玉簪不知何時掉落,一頭烏黑的頭髮披散。一身黑衣,面色蒼白,配上猩紅的雙目,宛如地獄修羅。
他越過眾人,朝著前方,沿著冷宮前的小路漫無目的地走,嘴裡喃喃:「報仇!殺!殺……」
鄒乞和遲莫為忍著傷痛,帶著金狼衛,保持著安全距離,小心翼翼地綴在他身後,準備伺機偷襲將人打暈。
陸韌古一步一步走著,只覺得頭顱重如千金,幾乎要頂不住。
一個念頭在心中不停地躁動。
把腦袋擰下來,擰下來就解脫了。
他抬手,伸向自己的脖子,可突然之間,只覺得周圍一片寂靜。
他本能地環顧四周,就見前面牆角拐彎處,探出一個小腦袋。
腳下一動,閃身過去,伸手摸在了那顆小腦袋上:「報……」
可還不等他說完,一道聲音響起,有如炎炎夏日裡一碗冰鎮綠豆湯入喉,清冽甘甜。
五臟六腑突如其來的熨帖,讓他忘了要說什麼。
【抱?陛下哥哥是要我抱他嗎?】
這麼想著,柳若芊就這麼做了,伸出兩隻小細胳膊將人牢牢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