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第八十四章

白鷺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靠在一個人的肩膀上。

沒錯。

比賽已經結束了……她成功跟著大家離開體育館，坐上了回烏野町的大巴車。

大巴車畢竟是租的，需要安然無恙地送到學校,回學校后烏養繫心會請大家好好吃一頓飯，及時補充運動后消耗的能量。

和IH那會兒差不多。

只不過這次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勝利的喜悅，豐收滿滿，再也不會出現上次的沉悶氛圍。

與此相對應的,打了整整5局比賽的烏野眾人疲憊不堪,喜悅歸喜悅，僅僅是換一套乾淨的衣服都覺得累，上了大巴車便不受控制的進入夢鄉。

有的人仰頭大睡,有的人困得直點頭,九成的隊員都在打瞌睡。

白鷺其實不困,奈何打哈欠非常有傳染力,一個傳染一個,外加處於這種鬆懈下來的氣氛中，她也忍不住開始犯困。

【系統：叮——】

恢復意識的同時，白鷺疲憊地睜開眼睛，腦子裡好像鍍上了一層膜，黏糊糊的撕不開、扯不斷。

迷迷糊糊中,面前好像又出現了藍色的半透明光板，但注意力渙散的少女懶得注意,隨便點了一下禮包便進入夢鄉。

一副被病魔磋磨不堪的樣子，連生的意志都在撲滅。

慘白。

「……」

終於要死了么。

令凌亂的大腦思緒混亂。

死亡或許都是一種解脫。

【系統：都說不是啦！】

這麼痛，渾身無力，呼吸都感到困難。

【系統：恭喜您成功解鎖所有回家條件，回家許可權已載入完畢,將在1小時后自動啟動,倒計時：1:00:00，0:59:59，0:59:58……】

與此同時心裡有個聲音，告訴她這裡是ICU病房。

果然是病久了。

【系統：H、Hello～？】

可惜腦子裡卻突然響起了滋啦滋啦的機械音，不像藍色光板那樣，十分聒噪地詢問道——

「……一定要我嗎？」

很痛。

她不知道自己保持這種狀態在枯燥的死寂中躺了多久，久的心電圖機都要持平了，就此陷入死亡。

縱觀她的人生，很成功、也很失敗，成功在於前半段人生，主人公一般的待遇，走到哪裡都是上天的寵兒，可惜前期有多順風順水，後半生遭受的打擊就有多大。

【系統：另一個平行世界的你才18歲，介于思想不一定成熟，我們找到了生命已經快要走到盡頭的你。】

白鷺直接閉上了疲憊的眼睛，她連精神上也開始幻想了。

【系統：不是啦！】

【系統：到時候我們獲得戀意能量，你開啟新人生，這是雙贏嘛。】

【系統：你也想活下去吧？】

怎麼會……

思緒籠上綿延的灰暗，然而，寂靜黑暗的房間里突然「叮」一聲，空氣中冒出了藍色的小小光亮。

白鷺：「……」

【系統：遊戲已為您贈送額外禮包×1。】

五臟六腑都覺得不舒服，僅僅是呼吸一下就牽帶著肺腔絲絲抽疼。

如果白鷺現在能操縱身子坐起來的話，她就能發現自己臉頰消瘦、乾癟的身體彷彿皮包骨，眼下布滿青黑，唯有皮膚的顏色保持著白皙，亦或者說……

【系統：是的，我們檢測到整個次元只有兩個世界的你屬性符合。】

口腔里插著管子，非常痛苦地通過咽喉置入氣管里,周圍不知道是白天還是黑夜，她只覺得昏暗無比。

【系統：我來自一個收取愛意能量的遊戲公司，目的就是為了綁定合適的宿主，把你的世界變成戀愛遊戲！】

臨死前竟然能看到幻覺，這就是傳說中的迴光返照吧。

【系統：我們可以讓你的世界重啟，也就是說一切都重來一遍，從而開始屬於你的攻略。】

【系統：咳咳，歡迎綁定我們「戀愛吧！××系列」遊戲，我是系統002號，簡單通俗的解釋一下，綠jj的系統文和瑪麗蘇小說你應該看過吧？】

空氣一片安靜。

她的意識好像置於身體內，又置剝離在整個病房之外，說不清是第一視角還是第三視角，房間里安靜的只有儀器「滴、滴」的響聲。

什麼鬼地方？

【系統：那麼廢話不多說，你就是我們選中的女主角。】

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傢伙或許是她的幻想，或許不是，但有一點沒說錯……

現在的她經歷了太多現實，行將就木，生命快要走到盡頭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白鷺思考了幾秒，對著腦子裡這個歡快的聲音說道：「我可以答應。」

【系統：誒，真的嗎！】

【系統：那麼事不宜遲……】

「但不是我。」

【系統：什麼？】

「我已經不行了，這個世界的我哪怕重來一遍，也燃不起任何活下去的希望，只是想想這樣的病態，我就感到痛苦。」

白鷺小時候確實是被上天寵愛的女兒。

但後來的她可以說是被遺棄的孩子，高中時父母便離婚、其中一方在飛機上出了事故，家庭經濟落敗，欠了一屁股債不說，身體還得了病。

她靠著自己優秀的能力和完美的外表，每天努力賺錢，總算把錢還上，但是因為天天勞累又投身於工作中，身體終於垮掉了。

舊病複發，一系列問題找上門，就在住入病房的前一周，她媽媽因病離世了。

「因為從小獲得順風順水，家裡各種變故之後，我崩潰過。」

「也因為這些加重了病情，現在的我可以說是沒有任何主角光環。」

「但是另一個世界的我不同，你說過，她才18歲吧。」

18歲是高三的年紀，那個時候白鷺父母接近離婚邊緣，一切的噩夢都是大學生活開始之後發生的。

「你去找平行世界的我吧。」

白鷺閉上乾澀的眼睛：「讓她經歷這些，讓她提前得到歷練，在步入社會前嘗點苦頭。」

「至少不會像我這樣，因為接受能力太差崩潰了好幾次，身體也越來越拉胯。」

【系統：真要說的話，只要是你哪個世界確實都無所謂，但你確定嗎？】

【系統：這可是重活的唯一機會。】

確定。

就當是她敬過去的自己。

【系統：唉……那好吧。】

【系統：我們會重啟你這個世界，但是讓另一個世界的白鷺穿過來，走你這個世界的劇情。】

【系統：這個提議如何？】

很好。

就這樣做。

【系統：至於能不能回去，就看18歲的你能不能做到咯。】

***

白鷺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靠在一個人的肩膀上。

與其說肩膀，倒不如說已經快要滑到對方的懷裡了，臉頰卻在此時突然被一隻有點泛涼的手指扶住，按著她向反方向歸位。

因為大腦稍微處在混沌中，少女無意識隨著對方的方向順勢倒去，腦袋貼上了他的肩膀。

迷迷糊糊反應了幾秒，她才睜開朦朧的眼睛。

夢的內容……還記得。

那個躺在病床上宛如枯木朽株的女人，是自己。

亦或者說，另一個自己。

因為太過震撼而遲遲緩不過神，白鷺愣愣地看向左邊——也就是自己剛才靠著的人，是呼呼大睡的影山飛雄。

對方貌似做了什麼噩夢，咬牙切齒的磨著牙，估計沒注意到少女差點躺到自己的懷裡，兩個人的腦袋一直一高一低靠在一起。

在倒進影山懷裡之前，她的臉頰被另一邊的方向及時扶住，也導致白鷺下意識靠到了另一邊。

她的右邊……好像是月島螢來著。

三個人當時挑了最後一排，因為實在太困了，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了一會兒就睡著了。

日向翔陽則是坐在影山飛雄的前面，與低著頭的山口忠靠在一起，睡姿清晰地倒映在窗戶上。

大家是真的很累了。

氣氛太過安逸，以至於白鷺還處在半夢半醒之間，差點真的以為剛才的夢只是個夢。

但……

明顯不是吧。

喂，系統？

少女在腦子裡呼喚對方，可惜總是咋咋乎乎的機械音並沒有回復。

就和當初IH結束后就消失了一陣一樣，只有所謂的遊戲主系統在機械性的播報東西。

【系統：人家在呢。】

【系統：我這不是不想打擾你和攻略角色15號卿卿我我嘛，嘻嘻。】

「……」

經過系統的提醒，白鷺立即抬起了頭。

事實上，距離她清醒過來不過3秒鐘而已，規規矩矩地從硌著自己的纖瘦肩膀上直起身，少女也順勢看到了月島螢的表情。

他壓根沒看向這邊。

胳膊肘拄在右邊的窗戶上，支撐著線條流暢的下巴，冷黃髮色的少年正盯著窗外，似乎從沒做過什麼把白鷺（從影山飛雄身上）掰回來、卻令少女不小心躺到他肩上的動作。

竟然沒有出聲提醒，或者嘲諷什麼。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很寧靜。

【系統：他這是想讓玩家多靠會兒呢，不滿你起來，誒嘿～】

戲別多了，還有事沒找你算賬呢。

「抱歉。」

白鷺把散落的頭髮掖到耳後，主動和月島螢道了一下歉：「我剛才不小心睡迷糊了，很沉嗎？」

「…沒什麼。」

月島螢好聽的聲音聽不出喜怒，看了一眼少女纖細的身板，語氣在瞥到某個呼呼大睡的身影時，總算染上了一點細微的嘲諷：「你不如問問你旁邊的笨蛋。」

其實，月島也剛醒。

打滿5局，堅持到現在反而是怪物，不小心睡著后醒來就發現……

白鷺已經快躺人家膝蓋上去了。

「…影山睡的很香的樣子，還是讓他繼續眯一會兒吧。」

少女默默看了眼坐在另一旁，咬牙切齒的黑髮男生低垂著腦袋，也不知道這傢伙到底做了什麼夢，眉毛都打了個結。

兩個人的對話沒有持續多久，大巴車已經開到了烏野高中。

接下來是散夥飯時間，地點依舊在IH那次聚餐的居酒屋，大家迷迷瞪瞪地下了車，大部分人都打著哈欠。

某個天才二傳手更是甩了甩自己的胳膊，疑惑地說道：「怎麼感覺麻了一片……」

白鷺：「……」

心虛地移開視線。

她跟著大家一起邁入店鋪，與上次坐的位置一樣，面前擺滿了豐盛的美食，所有人都垂涎欲滴，肚子餓得咕嚕嚕叫起來。

「好了，廢話我也不多說了。」

烏養繫心坐在首席，抬起手輕咳一聲：「相信大家已經餓慘了，吃吧！！」

順著歡呼聲拿起筷子，少女看著自己手中的東西，突然又想起了一句話。

這不過是……

屬於遊戲世界的一雙筷子。

手機嗡嗡響起了震動，Line頁面零零散散接受到了各種祝福。

【孤爪研磨：恭喜。】

【赤葦京治：看到宮城縣的比賽結果了，恭喜。】

【黑尾鐵朗：音駒也會一定會打進全國，到時候，還可以再見面嗎？鷺鷺。】

【木兔光太郎：嘿嘿嘿！聽說烏野打贏牛島了，大賽上見！】

…

後面還跟著數不清的信息。

視線在模糊，意識不知不覺攪入空白的狀態，然而這次白鷺感受不到任何痛苦。

手機屏幕略微滑落，指間握住筷子的力氣在鬆懈，終於，她面前的東西徹底變得黑暗。

沒有痛苦、沒有壓垮心靈的劇痛，周圍沒有驚呼，沒有人荒馬亂……

一切都是那麼平靜。

平靜中，又有什麼在悄然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

【LoadingLoading】

【系統：檢測到倒計數結束，正式為您開啟回家程序。】

***

「叮鈴鈴，叮鈴鈴！」

鬧鐘的聲音吵鬧又聒噪，因為設置了自動循環，一旦響起來便無窮無盡地回蕩在房間里，除非關掉。

白鷺扶著額頭，皺著眉一點點摸索著書桌關掉上面的鬧鐘。

她的腦袋像被誰敲了一記悶棍，頭痛欲裂，彷彿做了一個長長的噩夢。

事實上，這確實相當於一個很長的噩夢。

視野終於清晰起來，徹底恢復意識的少女默默看著周圍的環境——

整潔乾淨的薄荷綠色床鋪，地上放著書包和一些散落的試卷，拉上的窗帘擋不住外面的朝陽，她的面前擺放著一台電腦。

所有的東西都和穿越前的場景重合了。

故事的開局，白鷺也是坐在這麼一個安靜的房間里，隨便將淘到的遊戲塞入主機，開始了她的不歸路。

而這裡無疑是她現實中的房間。

屏幕里的遊戲已經消失了，那句【你，想要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嗎？】彷彿從來沒出現過，主機里同樣空空如也，遊戲光碟直接憑空不見了。

除了外面不是黑天，看起來早晨4、5點左右，一切都是那麼熟悉，不變的鬧鐘不變的窗帘，椅背上甚至搭著少女明天打算穿的衣服。

——她回來了。

意識到這件事的時候，精神從未像此刻放鬆，全身心都融化成了一灘水。

白鷺愣愣地癱坐在椅背上，直到自己房間的門被推開。

「……嗯？鷺鷺，你怎麼醒著。」

是她媽。

沒有干過什麼粗活，也沒有像遊戲世界里那樣遭受社會的摧殘，容貌端麗、與白鷺有幾分相像的少婦眼神一瞬間就變得犀利起來。

對方似乎只是想來白鷺房間的衣櫃里找些衣服，並不打算打擾本該熟睡的女兒，可惜……

「你是不是又熬夜打遊戲了？」

白鷺：「……」

回到現實中，萬萬沒想到和真正的親媽重逢會挨罵，她猛然推開椅子站起身，不管不顧地鑽入了對方溫暖又真實的懷抱：「媽……嗚……」

「怎麼了你這孩子？」

白鷺母親顯然被嚇了一跳，腦袋被溫和地拍了拍，她的聲音緩和下來：「好了，是不是做噩夢了？」

「遊戲的事我就不說你了，趕緊收拾收拾，你爸要去東京出差，早上8點就出發，不是鬧著要和他去玩一天嗎？」

「明天早點回來，還要去看你外婆呢。」

「哦。」

白鷺聲音悶悶的點頭。

東京這事她記得，現實中自己一家人都住在仙台，她爸是仙台一家公司的老闆，明天打算去東京出差。

剛好……秋葉原有個新出的模擬經營遊戲展，白鷺眼饞很久了，無論如何都想去看看。

她跟親爸撒了一下嬌，不付吹灰之力就得到了同意。

由於「昨天」晚上太過興奮，少女睡不著覺就隨便從箱子里翻出了某個沒見過的遊戲，本打算只玩1個小時打發時間。

沒想到會發生後續一系列事情。

真的是……太心酸了。

白鷺擤著鼻子鬆開親媽，老老實實去撿椅背上的衣服，打算好好收拾一番，不枉自己歷盡千辛萬苦回家……

等等。

穿衣服的手突然停在半空中，一滴冷汗後知後覺地順著臉頰流下來。

她，哪來的外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