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偽裝
「王幼時性格孤僻,沉默不言。王母恐其病,請醫者視之,皆曰無疾。后王聞母言此,笑曰,少有大志,故常思之,母自憂也。」
—《亞撒大帝本紀》
剛出生學說話,一輩子學閉嘴。
當路離可以發出第一個音節時候,黛安尼歡喜的不能自已,和侍女一起圍在他的旁邊,不斷地說著話。嘰嘰喳喳的噪音惹得路離恨不得捂住耳朵,但他不能。眉頭緊皺,只能放聲大哭。
當路離第一次發出「papa」的聲音時,黛安尼和瑞秋都激動的留下了眼淚。路離覺得她們大概是懷念什麼人吧,自打能看清這個世界的時候,他就沒見過那個可以稱之為父親的人。看來這不是一個母系社會。他的父親大概是沒有在家,甚至已經不在人世了吧。
小小的人兒,看著哭泣的母女不由得也悲從心來,也跟著大哭起來。什麼鬼呀,剛剛出生就變成孤兒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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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可以發出「papa」的聲音起,路離就已經知道自己的喉嚨發育到了一定的發育階段。所說的話也會從一個個音節,到一個個單詞,組成一個個語句,最後形成真實的語言。
好消息是,他的身體健康,至少不是個啞巴。
壞消息是,嬰兒和成人的語言及行為表現畢竟是有區別的。少而早慧,也可以理解成年紀小而近乎妖孽。
他不止一次看見侍女手中憑空出現火焰點亮了屋內的蠟燭,而周圍的其他人面色如常。那一瞬間,他瞪大了眼睛,清晰的反應過來這大概不像地球那樣是個純物質的世界,或許有超自然的力量。但他不清楚超自然的力量在這個世界是普世性的還是只有這個地方、這個家族有。
也自那之後,他開始陷入恐懼。原因是他開始漸漸長大,不能再像以前除了吃睡就是哭鬧的呀呀亂叫。如果表現得太過成熟,那個常常抱著他的女人遲早會發現異常。而發現之後,被掐死的可能應該遠大於欣喜雀躍的可能。他如此的想著,恐懼也就隨之而來。還有什麼是比奪舍更讓人痛恨的呢,還有什麼是比重生更讓人高興的呢,還有什麼是比重生之後尚未長大就夭折而悲情的呢。
當然,如果他知道洗禮那天發生的事或許心裡會安定不少,但不巧的是,那天他始終沉睡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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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記憶摸索上輩子從電視里,從親友那裡看到的嬰兒的狀態。他只恨為什麼上輩子自己是個單身,沒有孩子,不然還可以做一下比照。
不過好在,即便他在成長中的某些行為和其他嬰兒有所區別。黛安尼也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畢竟她也是第一次當母親。而且他的行為被瑞秋看了之後則被美化了。他的存在在瑞秋眼中是主的賜予,神的憐憫。不然為什麼造物之主會為他現身,魔法之主為他賜福呢。
在其他人眼中,雖然覺得有些舉動確屬另類,但不另類又怎麼能證明小公爵的與眾不同呢。這是很自然的事情,至少這些舉動在小公爵身上是很正常的。
至於說奪舍什麼的根本不可能。靈魂可以轉移,但沒有人能在防守嚴密的公爵府施展這種秘術。更何況這是天命之子,也只能是天命之子才能得到那樣的垂青。
神是睿智的,他們並不愚笨。
瑞秋對他寄予著厚望,黛安尼也有著盼子成龍的美好願望。
三歲之前的路離,除了思想上的負擔,在物質生活上不可謂是不優渥。初時,喂之以母乳,后以亞龍汁水餵養,待到有了牙齒,便是輔以各種肉食。穿著也開始變的講究。脫去了刻著法陣的獸皮襁褓,穿上了清涼的絲質衣裳。
母親不允許他跑出城堡,也很少帶他出去。他的皮膚絲毫沒有受到過狂風烈日的侵襲,顯得很是雪嫩。頭髮也已經長出來了,隨他母親的發色。又因為經常洗濯的緣故,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彷彿金子一般。粉狀玉砌的人兒,著一襲白衣。雖還很小,但任誰一眼看去,都會知道此子家門非富即貴。
這樣的日子對於路離來說,雖有煩惱,但十分享受。上輩子做夢都想要的吃喝不愁,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在這輩子達成了。沒有複雜的社會關係,沒有生活的壓力。唯一的代價就是管好自己的嘴,不說不和常理的話。在母親面前演的像個嬰兒,在奶奶面前表現的像個幼童。天生不愛說話的孩子,應該還是很普遍的吧。
可以好日子總是會結束的,只是他的好日子結束的有點早。
三歲生日那天,路離起床后,搖搖晃晃的在侍女的帶領下去給母親請安。卻看見奶奶和母親都在,還有一個一身白色勁裝的中年男人。那個中年男人,並不老,面容蠻清秀的。但是他的氣質卻很厚重,站在那就給人很可靠的感覺。
三人在侍女推開房門后停止了談話。
瑞秋走到侍女身邊,先是捏了捏路離的臉,又抱起了路離,回到了座位上坐好。
「明明是個挺好的娃娃,卻讓你當成豬養……」瑞秋抱著路離,調侃地跟黛安尼說著,「看看現在應該是又胖了吧,比我上回抱著重了不少。」
「誰家的孩子不是這麼養的呀,他還太小了,這段時間長大了不少。」黛安尼無奈的說著,「上個月給他做的衣裳,這個月都小了很多。」
「小了就重做,家裡那麼多僕役,這種小事你不必總是自己干。」瑞秋一挑眉,對黛安尼說著,「你呀,也得注意自己的身體,沒日沒夜的做那幾件衣裳,還沒做完,他就長大了,全是無用功。」
「不一樣的,這,也算是我現在自己的一個愛好吧……」黛安尼看著路離柔和的笑著。
又聊了一會兒家常,瑞秋將小路離放在地上。等到路離站穩后,才對路離開口,「乖孫兒,今天呢,你也三歲了。三歲了,也就是大人了。該學些本領了。」
「奶奶,學了之後是不是就可以出去玩了啊。」路離瞪著無辜的大眼睛,用含滿期待的預期問這瑞秋。
「哈哈哈,孫兒你想去哪啊,奶奶帶你去。跟你說啊,奶奶可厲害了,你想去哪奶奶都能帶你去玩。」
「阿母~」黛安尼看著話題有點跑偏,無奈的喊了瑞秋一聲,「他還小,等他再大些的吧。」
路離聽著母親的話,無辜的眼睛了過去,撅起的小嘴,臉上寫滿了不高興。
「咳,咳!」一旁的安德森神父清了清嗓子,「小亞撒,我叫安德森,你應該叫我爺爺。」
「安德森爺爺~」
「欸~」聽著路離甜甜的聲音,安德森的臉上擠滿了笑容。
看著瑞秋和安德森,黛安尼無奈的搖了搖頭,也開始對路離的未來充滿了擔心。有這兩個如此寵孩子的長輩,何愁他長大不紈絝。
「亞撒!」想到這,黛安尼只好自己強硬了起來。
「母親。」路離見母親語氣不再柔和,哭鬧的表情也收斂了許多,一副怯怯的樣子卻是讓黛安尼有些沉不住氣了。
「從今天起,我,你的奶奶和安德森爺爺將負責對你蝕刻、禮儀、歷史、武技及魔法的教導。我主要教你蝕刻,你奶奶教你禮儀和魔法,安德森爺爺教你歷史和武技。」黛安尼看著路離嚴肅的說著,「由於家中我和你奶奶都是女子,大丈夫長於女子之手不免會變的陰柔,所以以後你就隨著安德森爺爺居住。我會在雪落城和莊園之間再修建一座房屋,希望叔叔可以接受。」
黛安尼說完話,瑞秋和神父都看向了她。
最後一句話不是剛才的討論的內容,而是黛安尼的擅自決定。雖然她也很不捨得路離,但她更接受不了路離成長為一個懦弱的孩子。年少跟隨恩師離家學藝的經歷,讓她明白,男人和女人不同。有一些東西說不清道不明,但是能教導孩子的多為男人。
女人多是心軟的,即便已經確定了的事情,總是因為心中的柔軟一拖再拖。
路離在五歲之前並沒有離開這座莊園。據他聽母親隨身的侍女講,那座新建的房屋總是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工人生病,材料短缺,施工的進度怎麼也提不上來。本來幾個月應該完成的工程,硬生生的拖了兩年。母親和大母,甚至是安德森爺爺也並沒有干預的意思,任由它一直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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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路離沒有離開莊園,但在他小小的嬰兒床再也容納不下他的身體的時候,母親在自己的卧室的內側加了一個隔斷,算是為他自己隔了一個屋子。屋子沒有安門,躺在床上,他可以一眼就看見隔壁的母親。
初時還假裝著很害怕,但在母親的安慰和不斷的勸說下,恐慌的情緒漸漸好轉。只是每次躺在床上打算睡覺時,一抬頭就能看見母親也在看他,覺得很不自由。不過這幾年的經歷也讓他很習慣這種感覺了。